北河大陸中部,在這場突如其來的問道閣降下盛世當中,白葉宗、玉誥宗和雷炎宗,還有大陸中心地的長臨城,都同南方十國一樣,皆在首當其沖的范圍之內。
但同小泥塘的南方十國有所不同,三宗一城,勢力之大,實力之盛,都如一條條綿延千里的浩瀚大瀆,每一個都可統御南方十國,輕易改變十國的平衡格局和江湖樣貌。
問道閣降世于南方十國之首的青璃國,于境界深厚修為強絕的單獨個人,是一樁福運不假,可于國力鼎盛也不過是小打小鬧的青璃國而言,就是一場實打實的無妄之災。
這就好像是一個游魚不少、清澈見底的小水洼里突然間砸下了一座巨大聚靈陣,直接將那小水洼給砸的水流四濺,游魚慘死無數。
然后那聚靈陣又引得八方蛟龍前來爭搶,一座小水洼如何能承受如此多的龐然大物聚在一齊興風作浪?
崩潰已是定局。
......
前路未見不知時,已是斷頭流血處。
......
三宗一城中,最數雷炎宗的宗門老祖速度最快,幾乎只在眨眼間便已是橫跨了數千里。
雷炎宗的宗門老祖名為雷炎尊,是位短小精悍的紅發老人,是當世雷炎宗內的鎮門老祖,中興之祖。修為雖不及圣,但因其極擅雷法之道,故而殺伐之力和速度之快,同境半圣中鮮有敵手,即便是偶有能打得過的,也難以跑得過,甚至還有傳聞,說其若是再輔以一柄能夠大幅度增幅速度的強大仙兵,如飛馬羽翼等,那速度不會比一位十境圣人差多少。
故而稱上一聲同境無敵,或者是同邱楚子爭一爭那圣人之下第一人,也不是不行。
以如此深厚修為,雷炎尊一入青璃國,就等于是虎入羊群。
道韻四周,正在相互爭搶的那些純粹武夫或是不成氣候的山澤野修,放在雷炎尊眼中,就像是一只一只在囤積過冬食糧的小螻蟻,正在費盡心力地在將那一大塊道韻搬走,落袋為安,可每一次所能搬動的道韻,卻像是蚊子啄肉,同那大如山岳般的巨大道韻相比,小到不能再小了。
雷炎宗不是白葉宗和玉誥宗,對于世間平衡,萬物共生和心存道義這一說法深明于心,所以行事之時總帶著那么點高低并一的意味,他所信奉的更多還是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說白了就是修為高了,為所欲為又如何?
所以他直接出手了。
而且一出手便是席卷了半邊天空的漫天落雷之法,對于這些修為連金丹境都難有一個的小螻蟻們而言,這般威力不大,但擅群殺的普通技法就已經等于是天降天罰,是在嚴懲他們的貪念和泯滅人性的道德罪惡。
有些時候,因為蒙于心中貪念,瞧不見前路荊棘與否,但世間很多人都會以一條自己為自己杜撰出來的陽關大道,來作自己所實際行走的未來之途,然后再告訴自己,未來可期。
實則遠遠不見前路是條沒有終點的斷頭路。
所以即便那最終的南墻是死亡,仍是會有無數人義無反顧的向前沖,同那飛蛾撲火的道理,如出一轍。
但可以預見的死亡雖會叫人覺得恐怖,甚至是直接將人嚇得再不敢向前伸手伸腳,最終只得淪為那懂得如何釋放恐懼之人的走狗傀儡,看似是命途堪憂,人生就此灰暗無明,但不可否認的是,正是這種預見性的恐懼反而救下許多人一命。
命重要,還是大道重要?
在真正站在那道斷頭路前逼著自己做選擇之前,無人會深究這般問題。
誰不想都要?
若是人人都能思量明白,何曾會有如此之多的枉死之人和如行尸走肉般行于世的空洞之人?
不過話說回來,真若是人人皆明,那世間無書,又該有多了無生趣?
天降下落雷之前,唯有一位眼尖的,瞧見了立于烏云云海中的一位紅發矮小老人。
正是那位青璃國的北岳正神。
秦姓山神不可謂不是近水樓臺,道韻霞光直接降臨在他頭頂之上。
不過他卻并非是最先到得那彌散之處之人,而是那個叫他怒氣橫生,一拳打飛天一邊的西門東來。
秦姓山神到了那時,西門東來整個人正被無數道韻霞光托舉著,汲取道韻,僅僅一瞬便突破了修為瓶頸,跨入了武夫五境,而且勢頭不減,仍在直線上升。
秦姓山神上去時,西門東來一眼便瞧見了他,但只給了他一個日后算賬的眼神,就沒再搭理他。
秦姓山神不以為意,實則心中暗自驚駭,但更叫他包括西門東來都嚇了一大跳的是,他吸收道韻的速度,比之那西門東來,快了何止一倍?
結果反而是后來居上的秦姓山神得到最大的一份潑天福緣,使之原本礙于國家勢小,金丹至頂,再無寸進可能的神道修為,竟然一舉突破神道桎梏。
然后其一身神道修為竟然竄直而升,直破天境。
小廟容不下大神,他直接沖破了青璃國的神道束縛,然后又在冥冥之中,接受天道意志的命令指引,結果最后一躍成為了整座北河大陸上的第一位南岳正神。
祭命山山神。
日后修行無拘束,即便是跨越十境,立地成圣,一樣皆可,是真正的大道可期。
無數人在極遠處瞧見的有人接連破境時的天降祥云,正是秦姓山神在接連突破桎梏,提升神道金身修為時的天降異象。
但秦姓山神卻連那些祥云福運都還沒全然吸收融于自身,穩固才破境下還未沉淀的修為,便面露驚駭,身形爆退。
當時還有極多人對他這般的膽小行為嗤之以鼻,中間還包括了那位因為不服輸,不計后果仍在正瘋狂撈取武道道韻的西門東來。
結果下一瞬。
西門東來整個人便淹沒在了道道白色雷霆之下,連聲慘嚎都沒發出來,只怕臨死前西門東來都想不到,為何先有福澤,又緊隨大災?
所為的福禍相依,不外如是。
僥幸活著的人,一時間大都作鳥獸散。
有些不忍放下心中貪念的,仍覺得自己氣運逆天,覺得天將責罰不會臨于自己頭上,結果第二波雷霆灑灑降下,道韻彌散之地,竟然出現了無人所立的短暫真空期。
雷炎尊不知道,更加不會在意,他這么簡簡單單的兩波落雷,直接將南方十國的大半個江湖,給打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