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瞧著這枚光球卻是面色大變。
不知為何,這枚光球愈發靠近,那一股他無法反抗的無力感,不禁從心底升起,進而蔓延全身。
他強忍著放棄抵抗的心思,提劍一劍上抬,試圖將那團金光攔下。
在這一刻,他體內已是所剩不多的陰冥真氣盡皆灌注到亂世之中,同時他也一同從全身各處調集力量,將全身各處的力量最終凝聚成點,匯聚在亂世之上。
純粹武夫的劍勢架勢,也一同施展出。
頃刻間,在亂世之上,劍氣吞吐不休,鋒銳無匹。
劍招還未出手,便已經有了一分欲斬萬千成灰燼之感。
這一劍,堪稱是十一自從修煉開始至今,最強一劍。
砰!
一瞬間,二者相撞之處,金光四處散溢,若非他們二人之間戰斗距離極近,加之老人也并未使用全力,真就要好似半空憑空又一輪小型明陽炸裂,無數金光四散而去。
結果自然是因為有心算無心,十一一劍將之劈回之余,他也知道趁熱打鐵的道理,自己動作不停,進而便是一個側身閃身,在閃過那些四溢金光的同時,提劍迅速前沖,幾乎轉瞬之間,便到了松林道人身前,然后提劍,雙手持劍,劍勢匯聚于劍尖,當頭便是一個劍崩式,順勢斬出。
松林道人在自己的本命法寶被轟擊回來之際,雙目一凝,輕咦了一聲,瞧著十一手中劍有些好奇,但對于十一的劍招卻是并未放在心上。
他伸手一甩,已是露出原形,是一枚離火樣的本命法寶金光匯聚,直接迎上。
只是這一次,預期當中的法寶對撞和真元炸裂并未發出,反而是那團光團突兀變大,至少有半人大小,然后將十一手中的三尺銹劍給直接吞噬進去,消失不見。
瞧著就如同是有人直接拽著十一的劍尖,然后一把便將十一手中的三尺銹劍給拽走了去,十一還因此向前一個趔趄,差點因此而摔倒。
頗為滑稽。
但十一很快調整好身形,并且去勢不停,心頭一股人力終有窮盡時的悲涼之感愈盛,可那股子不放棄的心思,卻也因此而被激發而出。
只見他伴著怒喝,這招劍崩式,并未就此散去,仍是以拳劍,只不過由斬變砸,對著那人當頭砸下。
二人距離幾近,老人已是避無可避,但十一的拳頭砸在老人頭頂之上時,老人身上卻又是一股金光驟然冒出,泛起陣陣金色波紋,將十一的拳頭給抵擋下不說,還將十一反彈回去直接摔在地上,一口被拳勢反震之下的老血突然噴出。
十一左臂微微顫抖,左拳之上,皮膚炸裂,傷口深可見骨,鮮血直流。
但十一絲毫不為所動,右手成掌,一拍地面,整個人從地面之上猛然間彈射而起,以左手成拳,繼續向那老人突進而去。
悍不畏死。
也就是這樣了。
老人心中悠悠一嘆,他存活一世,也是從十一這個年少輕狂的年歲一起過來,甚至當時他所面對那些強盜匪徒將他家族直接滅門之時,他所面對的絕望,要比此時的十一所感覺到的還要更甚百倍還多,故而有過親身體會的他,十分能夠明白十一此刻的執念心思。
執念。
最是動人。
也最傷人了。
老人不愿這場悲劇繼續下去,只見他伸手凌空一指,口中叨念了聲,定。
隨即。
正在沖來半途的十一,其整個身形竟是真就被這老人給定在半途,任憑他如何掙扎,都動彈不得。
金丹境煉氣士,手段也是這般詭秘莫測。
老人慢慢悠悠走到十一近前,然后從他身邊的光球之中jiang十一的三尺銹劍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有些疑惑不解,問道:小家伙,你這柄劍,是何來歷?
十一打定主意不說話。
但在他心里,卻是再同血鳶討價還價。
他希望能以亂世的特殊身份,來迫使血鳶降下身段,幫助他度過此次難關。
怎奈血鳶一口咬定,自己討來的危險,哪怕是死,也要自己過。
畢竟這小姑娘血鳶當時不止一次地說過,帶不得,最好當時便斬殺當場,既然十一自己執迷不悟,那又如何怪他無情?
所以今日他無論如何就是不幫忙,而且亂世雖重要,可老頭子也曾說過,如今這柄神兵既然是你發現,并且助其脫離泥潭苦海,那么便證明這柄劍已經與他無緣,直接贈送于你。
十一有些不甘心,但他此時中了老人的定身法術,束手無策。
對于小姑娘。
十一的心思其實很簡單。
當做他的小妹妹來看待。
世間彩薔薇,阿彩只有一個,那時候小姑娘的模樣像極了阿彩。
他承認當時他只是動了惻隱之心。
但在這段時日,日積月累的接觸下,對于這小姑娘,十一也慢慢將其當做了親人看待。
是那種需要他保護,悉心呵護的妹妹。
講些實話,其實在這小姑娘身上,他何嘗不是瞧見了自己的影子?
若命運不公,那自己便同命運斗到底。
可當初的十一有賀天,有小坑鳥,有菩桀幫助,可這小姑娘,她不過是個受害者而已,誰幫她?
十一在心底同血鳶傾訴了極多,可血鳶仍是不為所動,反而拿話激他,這就是你做善財童子的理由?你有沒有想過若是今日你在這耽擱許久,那么日后阿彩的性命安危,該當如何?
這般直指本心,甚至叫心頭刺疼一片的質問聲響,十一無力反駁。
可這么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她能知道什么?她都還沒有好好瞧瞧這座世間是何模樣,我都還沒教她識字,都還沒給她起名字,還沒讓她親口喊上一聲自己的名字啊!
血鳶突然回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這座世間也沒什么好看的,也就酒還行。
外面。
老人見十一不答話,也不計較,只不過他也沒有將亂世還給十一的打算,而是拿在在即手中仔細打量,眉頭時而皺起,時而松開,許久都不曾挪開眼眸。
氣氛一時沉寂下來,安靜的可怕。
血鳶站在一邊,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而石汕早就已經強行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發出聲來。
老人突然驚異抬頭,瞧著十一滿是駭然,魔劍亂世?怎么會在你手上,你同那萬載之前的大魔頭,到底是何關系?大魔頭既然將亂世都傳承于你,那么你便是其傳人?
既然如此...老人順手一收,亂世直接消失不見,顯然是被他收進了自己的方寸物當中,小家伙,現在換老夫來問你,你到底是何人?不要以為你帶著面具示人,便可萬事大吉。你的修為,還差點。
十一咧嘴一笑,他雖然身體動不了,可說些話,做些簡單的面部表情,卻是不礙事,他道:我叫白十一。
老人恍然,隨即怒目相向,白十一,在永絡雷澤勾結大妖族,殘害我人族修士,是我人族人人得而誅之的大惡魔頭,難怪你身邊會跟著一位妖胎,原來你是這位妖胎的護道人!
血鳶差點氣笑過去,他覺得十一這個蠢貨腦子拎不清,這名為松林的老道人一樣沒好到哪去。
不過這老人家嫉惡如仇的模樣,倒是做不得假。
既然如此,今日你等,皆留不得。老人話畢,面前的那團金光,驟然大盛。
可就在此時。
原本一直站在十一身后的小姑娘,卻突然在這時候走到了十一身前,張開雙臂,怯生生道:我...我...走...跟,跟你。
十一一下子急了,丫頭,你做什么?回來!不許過去!
只見他神色一瞬猙獰,直接瀕臨失去理智的崩潰邊緣。
老人聞聲瞧向小姑娘,他面前大盛金光稍稍降低,同時面色有些古怪地瞧著小姑娘,小女娃,你可知道你這一去,性命不再,老夫決計不可能繼續讓你帶著妖胎存活于世,而你體內這惡種的護道人,勾結大妖族,一樣該死。
十一終于忍不住急了,怒喝出聲,丫頭,丫頭,你站到我身后去,這點場面而已,我還可以應付,你回來,不能跟他走啊!
十一怒目圓瞪,死死盯著老人,什么世間自詡正義的狗屁宗門,就只會道聽途說,聽信謠言不成?是!我是天譴之人不假,可我現在已經游離于人族所有宗門的邊緣之外,還要怎樣啊!趕盡殺絕啊?
老人面容剛毅,一副必殺之相,顯然對于十一剛剛那些發了狠的話語,一句都不曾聽進去,大膽狂徒!還敢逞口舌之利,狡辯?
小姑娘這段時日一直都在悉心觀察石汕,十一還有血鳶這兩人一鳥時常說話之流,加之小姑娘并非是那種天生便腦子蠢笨之人,只不過是打從出生之日起,便一直都在為了生計而奔波受苦,從未有人教導過她說話,更不要說讀書識字建立自己的思想了。
但這些時日她有了這些機會,再加上十一一直都在她耳邊叨念這個那個的有的沒的之后,便一直都在虛心學習,雖然仍是懵懵懂懂,可一些簡單的事理和音節,她都會說。
小姑娘對于老人的殺機視而不見,仍是張開雙臂攔在十一面前,艱難道:老...老爺,好人,不死。
小姑娘的眼神很真誠,也很澄澈,沒有什么復雜多余的情感,便是連眼淚,都不曾見過一滴。
但在她身后的十一,卻是眼眶一下子通紅,眼淚啪嗒啪嗒的掉。
說到底,十一也不過是個成熟些的孩子罷了。
石汕泣不成聲,終于忍不住開口道:對啊,神仙老爺這一路上斬妖除魔,先是幫助大晉國除掉吃人的惡蛟,還在觀水國不計自己性命去救助那些瀕死之人,甚至將我們自己走出沙漠所需要的吃食,全都送了出去,還救下了丫頭,怎么就成了你口中的惡人了?
石汕不敢上前,這些話說完之后,他就后悔了,生怕這位名為松林的老道人被他給說得急了,然后直接轉身向他,將這里的人來個片甲不留。
老道人面前那團離火金光,越來越盛,就如同一輪降落于地面的小型太陽,欲要砸向人間,將人間所有污穢,盡皆灼燒殆盡,一派胡言!你們在永絡雷澤所做,世人皆知,豈能有假,我問你們,你們一路所做,可有人證明?
老道人鐵了心的要為民除害,話音才落,那團金光仿佛積攢真元完畢,直接向小姑娘砸去,速度之快,遠超之前。
但就在此時。
給我開啊!十一一聲怒吼,在他體表忽然泛起極為不正常的紫色光亮,并且隨著紫色光亮亮起,在他周圍的空間竟然開始極為細微的扭曲波動,瞧著就好似這些紫色光亮擁有著極高溫度一般,在灼燒著這層法術禁錮。
而且隨著這些紫色光亮越來越亮,十一整個人竟開始肉眼可見的萎靡下去。
瞧著就好似是他的壽命,在極速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