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像是古絕小城里平安息樓的郝書生,當初他帶著十一從楚門分殿出來之時,天降異象,那時起郝書生便有種此生便同十一命運糾纏在一起的感覺。
現(xiàn)在掌燈這般反應,同郝書生不大一樣,但也區(qū)別不大。
自他年幼初臨修煉時,他便發(fā)現(xiàn),他天生便對于一些世間無有形,很是虛無縹緲之類的東西,很是敏感。
比如說命運軌跡之類的。
幾乎但凡有誰的,或是什么樣的命運軌跡發(fā)生變化或偏移,都逃不過他的感知。
比如說在他來到長臨這片地方,在天上瞧見長臨城時,便知曉這里將會是他此生命運的轉(zhuǎn)折之地。
只不過到底是生是死,是一步登天還是機緣無數(shù),日后能夠福報一生,細水長流,他便不知曉了。
這也是為何他堂堂一位地青字執(zhí)事,愿意來此凡俗城市擔任城主的原因所在。
有些類似于是未卜先知,只不過又有區(qū)別,他不能勘測一些還未發(fā)生和即將發(fā)生的實際之事,至多只能感受得到一些大概輪廓,很是模糊。
有些像是命中注定,他只能多多少少地窺覷些許,可卻又無法改變。
除此之外,他的這個特殊天分,對于世間那些勾心斗角,損人利己的謀劃之屬,也最是敏感。
就在剛剛,他一眼瞧見那座大坑之際,他便發(fā)現(xiàn)了在那座大坑周圍,有著淡淡道運纏繞,而且還絕非是那種天道自然而生,是有人故意為之。
結(jié)果爆炸才起,龍吟之音沒隔多久,便跟著響起,說這二者之間,若是沒有什么聯(lián)系,打死他都不會信。
但在瞧見這個大坑之際,所瞧見的這些道韻縈繞,這才是讓他憂心忡忡的原因所在,他覺得這一切是否預示著他自己在年幼之時所瞧見的命運轉(zhuǎn)折,是否即將到來?
他不動聲色地瞧了白拜天一眼,這才沉吟片刻道:先是柳松山玉誥宗的松林道人和雷林山脈雷炎宗的索振子在我長臨城外被人打成重傷,生死不知,還不知道玉誥宗和雷炎宗要怎么過來我長臨鬧騰,現(xiàn)在倒好,在大陸之上,銷聲匿跡千年之久的蛟龍龍吟聲竟然又出現(xiàn)在我長臨四周...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添一樁煩心事...誒?難不成是...?
掌燈人話說一半,眼睛忽然一亮,好似想起了什么似得,忽然轉(zhuǎn)頭瞧著白拜天,神色有些說不出的詭譎,他笑道:白老魔,你也應該察覺到了吧?既然如此我就先把話給你說在這,你可不要想著趁此亂機,來偷襲我北城,長臨若是在此風雨欲來的關鍵時刻,突然先陷入到內(nèi)亂之中,那等于是我長臨城不攻自破,于我長臨城無數(shù)子民,絕非一件好事。
綿里藏針。
看來同修盟和行修會之間經(jīng)年冷戰(zhàn)和小動作不斷,從上到下,積怨仇恨與日俱增,幾乎到了勢同水火勢不兩立的境地,并非是傳言和空穴來風。
今日掌燈人和白拜天沒見了面兩人便打起來,已經(jīng)足以證明如今長臨已是危在旦夕的慘淡境地。
用不著你教,管好你的北城,我南城自不會越界,我的南城該如何做,也無需你北城來教,或者...你這娘娘腔想要先嘗嘗我的荊棘骨鞭臨身的好滋味?白拜天冷哼一聲,有些不滿。
他手中骨鞭一甩,真元激蕩,空氣之中竟隱隱傳來氣爆之音。
掌燈人擺出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樣,并未惱火。
只見他仍是笑意不減道:既然如此,那么松林和索振子皆被人重傷一事,我們便優(yōu)先考慮考慮?此事之中蹊蹺眾多,按道理來說,以他們二人的修為,能將他們一起重傷之人至少也是位元嬰境的強者,可任何一個元嬰境,在我們長臨方圓五百里之內(nèi),都絕不可能逃得過我們的識念感知,而事實上是,現(xiàn)場除去松林和索振子他們二人殘存的氣息之外,任何氣息都不曾留下,除非...對方的實力比我們還要強的多,有如此高手來長臨,偏偏對付兩個金丹境,又弄出這么大陣仗,似乎無論怎么都說不通吧?
白拜天冷笑,譏諷道:你實力低微,這么明顯的痕跡都感應不到也是正常,如此巨大的威力,一位簡簡單單的元嬰境之人,做不出。對方至少使用了藏匿身形的手段,故意逃過我們的探查,還有,在他身邊也可能有高人相助,還有玉誥宗和雷炎宗到現(xiàn)在并未發(fā)聲出來,這一點本身也很奇怪。
掌燈人微微一笑,對于白拜天的吹噓之言絲毫沒有放在心上,玉誥宗和雷炎宗受此大辱也定然不會善罷甘休,不多久便會來我長臨城打探情況,到時候我們?nèi)羰且粏柸恢孀由峡倸w不好看不是?
白拜天嗤笑道:娘娘腔,你查你的,我查我的,互不相干,還有管好你的爪子,可千萬別將你的爪子伸到我南城來,不然若是我一個不小心將其給砍了,那就是你活該。
掌燈人眼睛一亮,好奇問道:這么說來,白老魔,你已經(jīng)有線索了?說來聽聽。
白拜天笑臉一收,扳起臉來,打定主意不再說話。
在二人身后而立的十數(shù)位人,互有拔劍弩張之人,也互有相視之間,彼此苦笑不休者。
尤其是長臨城這些官宦幕僚們,更加是有苦說不出。
要知道他們的修為實力比不得二位城主,甚至連各大宗門駐扎于此地的執(zhí)事都比之不得,大部分修為不過是地境中期的金丹境或是純粹武夫煉骨境,還有兩位,才不過地境初期修為,修為實屬不高,只是礙于各自身份,叫他們無法在這種關鍵時候繼續(xù)裝作事事不知,繼續(xù)做縮頭烏龜,只得硬著頭皮跟上前來。
若是那聲高昂的龍吟之音真是大妖族要大肆進攻人族城池的信號,說不得他們還要沖到長臨城頭,沖鋒陷陣。
長臨城內(nèi)所駐扎的這些山上宗門,大都同兩方世俗王朝互有交好,畢竟嚴格來說,對于長臨而言,他們這些山上仙家宗門地位雖高,可這座城的主人始終還是同修盟和行修會這兩座世俗王朝,他們?nèi)羰窃劫薮遥f不得敵人都還沒來打,長臨便已經(jīng)內(nèi)亂大亂了。
而此刻長臨城內(nèi),許多仙家宗門都在各自陣營站定,又分為數(shù)個小圈子,在他們二人身后,那些極為小聲的竊竊私語,從未間斷。
期間不斷有新面孔從地面之上拔地而起,升上半空來,然后尋上一個自己熟悉的小圈子,加入進去,打探些境外所發(fā)生的情況。
但更多的小宗門駐扎于此地的負責人,則是一個個都并未露面,只有一些掛靠于大宗門下的附屬小宗門,才會硬著頭皮,愁眉苦臉地跟上地位頗高的師門長輩一同前來,準備應付這些即將來臨的麻煩。
倒也并非是是他們在這般長臨城生死存亡之際,大都為了保全自身,積蓄力量,才都做了自掃門前雪的潔身之人,而是因為駐扎于此的宗門執(zhí)事,大都修為不高,即便是如劍宗,五行奇門這樣的大陸名門,最高也僅是元嬰境而已。
如此實力之于這位半圣級別的蛟龍之屬,甚至于兩方世俗王朝欽點而來的城主而言,都幾乎等于于事無補。
如這般兵臨城下,卻又好似還在按兵不動,就這么等著長臨自身先在沉默之中崩潰般的危難,已經(jīng)無需這些人來同長臨城主一起做出頭鳥,或者說在這一刻,長臨城南北兩位城主接下來所要做的決定,比他們挺身而出,去幫著做些微末之事,要來得更加重要的多。
不過不出來歸不出來,可沒有哪個宗門會蠢到放任世間又出半圣蛟龍這般與大陸地震無異的駭人消息流走而不管。
這些留守于自家宗門之內(nèi)的掌舵人,此刻盡皆在自家宗門的密室之內(nèi),依托通訊法陣與自家宗門取得聯(lián)系。
至于是打是殺,還是捉拿歸案,全憑宗門高層定奪。
......
才別故人不多時,故人如今已高枝。
......
不過在這里,有一點值得一提的是。
此時十一和付南,或者呂元霜也在這里的話,定然會發(fā)現(xiàn),在同修盟的陣營下,有一個比較靠近內(nèi)城,并不起眼的小圈子,差不多只有三五人,修為大都不高,四境左右,但有一位御風而立的青年漢子,與其余人的姿態(tài)不太一樣。
正常煉氣士御風而立,一般都會以腳踏靈寶,再輔以御物御風的術法,術法并不算難,所以一般筑基境的煉氣士,便可在稍稍低些的空間,御風而行。
這也是煉氣士的優(yōu)勢所在,上天入地,無孔不入,皆是簡單至極。
相比較起來,純粹武夫們則要差上許多。
畢竟純粹武夫們可沒有一身渾厚真元力,僅靠那一口純粹真氣和堅韌體魄遨游于世間。
但天道自然,雖說最是無情,可無情之下,卻也有最是質(zhì)樸的公平。
哪里缺失了多少,必然會在另外一個地方,再補回來。
便是純粹武夫在入了地境中期,也就是煉骨境后,因為一身經(jīng)脈和氣血,都已修煉至大成之境,經(jīng)脈堅韌如外裹肌肉,氣血粘稠灼熱如粥卻又流動如潮,在體內(nèi)形成生生不息之相,并且以此來反哺身軀骨骼,待得煉骨境修得大成之日,也已經(jīng)無異于是煉氣士的脫胎換骨之相,但純粹武夫猶有過之。
事實上,純粹武夫早在修煉之初便是以內(nèi)練一口氣,外練筋骨皮基準,講究的便是內(nèi)外循環(huán),生生不息,齊頭并進。
只不過在底子打好之后,才會再分開來,逐一修煉之。
而到了此境界后,體內(nèi)一口純粹真氣已經(jīng)可以做到生生不息這四字,換氣時間被無限縮短,也正是純粹武夫脫胎換骨的開始,此后從融身境開始,每一個境界想要破境,都要經(jīng)過生死大劫才可,修煉之路漫漫無期不言,還布滿荊棘。
而煉骨境最大的好處,或者說最為明顯的一個標志便是,御風而立和御風而行。
純粹武夫在此境界依托著一口純粹真氣,可以做到不借助任何外物便漂浮于半空,也可以做到小范圍之內(nèi)的御風而行,雖然時間不可太久,一口真氣用完再換氣時,仍是會跌落在地,但總歸是沒落下煉氣士們太多,甚至還無需借助靈寶之流的外物,對于戰(zhàn)時殺敵,和潰敗跑路,作用皆很大。
而到了融身境,純粹武夫則可以做到一口純粹真氣灌注如海潮,進而融于全身各處,真正做到將自身隱化,再歸融于天地間,或者說與外界自然融為一體,真正做到御風而立和御風遠游而不下墜,速度之快,與風同行。
而此時那位青年漢子腳下,便無物。
且這青年漢子背后,還背著一柄銀色寬背刀。
若是十一他們在這里的話,一定會發(fā)現(xiàn),此人正是當初他們在永絡雷澤,在霧靈澤付南破境龍眼金丹的那個小洞天中,所遇見的靈劍門小五虎之一,那位名為力離的刀客。
當時力離一身修為不過三境,還是在瞧見十一那一夫當關的氣勢之后,觸動極大,這才一舉破境到四境,成為當時那靈劍門小五虎之中,出去蕪羌之外,另外一位四境高手。
當時十一對此人,還有過好一陣的稱贊,覺得日后相見,最好是友非敵,畢竟此人天賦極高不說,為人極為光明,是條值得尊敬的漢子。
與此人為敵,實屬世間最讓人有口難言之事。
只可惜當初靈劍門小五虎,因為十一直接出手將那位最是沒有城府且殺心也最是重的修涯所斬殺,之后又因為十一所展現(xiàn)出來的傲人實力,小五虎,死的死,傷的傷,除開力離之外,剩下三人幾乎個個道心都有不同程度的裂痕和崩殂。
只怕對于日后修行,損害之大,不可估計。
如此也導致十一同靈劍門之間,其實存在了幾乎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至少力離這位他頗為欣賞的純粹武夫,是決計不可能再同他做朋友的。
但凡見了面,說不得還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境地。
而當時在永絡雷澤,力離跨在腰間那柄寬背刀,也早已被其換掉,并非是之前他在永絡雷澤所用的下品靈器,而是一柄刀身之上散發(fā)著隱晦流光的中品靈器。
短短數(shù)月不見,力離修為便可從第四境突破到第五境煉骨境,這對于尋常純粹武夫而言,幾乎是一件不可想象也根本不可能之事。
大陸之上,人人都曉得純粹武夫最是同煉氣士不一樣,沒有頓悟可以領,也沒有捷徑可以走,每一次破境都必須依托著自身勤勉苦練,一步一個腳印地自己走出來。
且每一次破境,難度畢竟是依次向上遞增的,如他這般便是煉氣士都極難發(fā)生的反常情況,實屬罕見。
可見當初在永絡雷澤,靈劍門剩下四人從霧靈澤出去之后,定然是各自又遇到了新的機緣,且機緣定然半點不比龍眼金丹和無上金丹差多少。不然如此短的時間之內(nèi),力離哪怕天分再好,悟性再高,也絕不可能連破兩境。
此時的力離與人交談,有些心不在焉,不時地會瞧上一眼下方內(nèi)城,擔憂之色溢于言表。
他們從永絡雷澤出來也有些時日,但蕪羌還有另外兩位師妹,從那之后道心破碎,一直到現(xiàn)在都還是渾渾噩噩,修為不升反降,幾乎淪為了廢人之屬,終日只想著找尋白十一報仇。
這一次他們宗門接到探子傳信,說那魔頭白十一前些時日出現(xiàn)在無生沙漠的觀水國,而前進方向正是他此刻所在的長臨。
所以他和蕪羌包括另外兩位師妹,還有一位宗門長輩,一同前來長臨,所為的便是將白十一攔截下,斬殺于此,幫助蕪羌還有他師門另外兩位師妹破除心中魔障,恢復破損道心。
當然也是為當初死在霧靈澤的修涯報仇。
當初接到此線報的其實不止他這一家宗門,實際上,大陸之上但凡有能力進入永絡雷澤的宗門,不管大小,幾乎都接到了此間線報,而在最近幾日,長臨城各大宗門駐地來往之人,與日俱增。
具體所為何,已經(jīng)無需猜測。
他們靈劍門,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
但在力離看來,這些宗門大都是為了那白十一所擁有的修煉功法及空間挪移的術法而去,至于外界所傳言的叛族和勾結(jié)妖族之類的說法,不過是想要尋個合理的借口而已。
當初十一在永絡雷澤,當著眾人的面,表演了一通可以在雷劫之下,吸收雷劫的修煉之法,那時候直接便有人忍不住想要出手搶奪,之后同柳劍南的對戰(zhàn)之中,還施展了空間挪移的術法,當時在場之人,幾乎所有人都為之動容,若非有付南這個金丹境劍修在場壓陣,十一絕對活著走不出永絡雷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