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
那紅衣女修和白衣女修竟是有種一人面對百萬術法的荒唐之感。
叫她們兩個頗有種應接不暇的詭譎之感。
此時。
那桿七彩綾羅槍,竟是飛回了彩薔薇手中,然后自行分解開來,重新變成了彩薔薇手握短劍之姿。
此時這一幕倒是有些滑稽。
前來抓人殺人的花谷三女,此刻一個被做成了冰雕,剩下兩個也因為身前俱是萬般花朵而自顧不暇。
反倒是彩薔薇一手提著短劍,身邊纏繞飛旋著七彩綾羅,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走向的目標方向,正是那位被做成了冰雕的青衣女修。
彩薔薇臉上笑意不減,在她身邊,那條七彩之色的綾羅綢緞,隨著她的步伐向前,竟是猶如蛟龍出海般,昂揚向上,迎風暴漲,直接大了數百倍都不止,在半空中掀起滔天威勢,好似直接掀起了遮天蔽日的巨大海浪,海浪色彩斑斕,然后鋪天蓋地地向那結成了冰雕的青衣女修一拍而下。
勢大力沉。
這一下若是拍實了,估摸著那青衣女修連渣滓都不剩一點。
在冰雕之內,正在全力化解此刻危機的青衣女修,事實上再有個幾個呼吸時間,她便能破開這座冰牢,一沖出去,然后配合著紅衣女修和白衣女修,合力一起將已是強弩之末的彩薔薇給拿下,甚至直接斬殺。
可她萬萬沒想到,這根本就沒被她們放在眼中的彩薔薇,竟是手段層出不窮,而且每一個手段,都厲害無比,每一個都叫她們有種應接不暇之感。
更加讓她忍不住直想罵人的是,彩薔薇竟然連這幾個呼吸的時間都不留給她。
青衣女修在這一刻,當真是感受到了那股叫她驚恐到無以復加的死亡之感。
壓迫的她便是連喘息,都要上不來。
青衣女修在冰凌之內,以心湖嗓音,驚恐大叫,速來救我!
紅衣女修驀然一聲驚喝,彩薔薇!你敢!
便是連白衣女修也都被嚇得臉色慘白,彩薔薇,念在昔日情分上,念在我花谷也曾待你不薄,放過師姐這一次,就這一次,行不行?
她們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彩薔薇竟然真敢對昔日師姐,痛下殺手。
昔日情分!彩薔薇每每想到這個,就有種想要將整座花谷完全毀滅殆盡之感,憤怒,怨恨,殺意,在這一刻,在彩薔薇的內心之中也同那段七彩綾羅一般,迎風暴漲,充斥其心扉之中,昔日情分!這般話,你們也有臉說得出口?
青衣女修瞧著懸在她頭頂之上,遮天蔽日的七彩綾羅,那般威勢直若天將崩塌,此刻她也顧不得許多,只要能活下命來,什么宗門大義或是世間正義之流,她都全然不在乎。
青衣女修無法出聲,只得以心湖嗓音,用極快語速全解道:彩薔薇,這一切的決定都是姥姥下的,而我們也不過是花谷弟子,跑腿辦事而已。當初決定要一不做二不休地殺掉白十一,是姥姥的決定,何況后來白十一遇見虞玟,呂元霜還有紀子珍她們,她們不是沒有痛下殺手嗎?現在白十一可還活得好好的,隨后我花谷再未去尋找過白十一!
白衣女修急忙點頭附和道:薔薇,薔薇你信師姐,師姐說得是真的,白十一現在活得好好的!
彩薔薇面露譏諷,就好似聽到了世間最為好聽的笑話一般,理由說完了?可是你們還要死,花谷也會隨著你們一起陪葬,放心,不會太久的。
青衣女修心慌無比,薔薇,薔薇你不信,沒關系,我可以發誓,我發誓,我青林在此以道心起誓,從今日起脫離花谷,永遠成為山澤野修,終生不入花谷界,并且絕不再追殺于彩薔薇和白十一,有違此言,就讓我道心腐朽崩壞,修為倒灌,爆體而亡!
但彩薔薇只不過是搖了搖頭,你以為你那點伎倆我瞧不出?別掙扎了,沒用的,我只想要你們死。
一直懸在青衣女修頭頂之上的七彩綾羅,在這一刻,隨著彩薔薇話音落下,一同轟然拍下。
一直都在拖延時間的青衣女修,事實上也在這一刻,終于破開了包裹她一身的冰凌冰晶。
只不過,在這聲勢如萬丈海浪滔天拍岸的七彩綾羅砸下之時,那點爆裂聲響,幾乎可以小到忽略不計。
而總算是從冰雕之中顯出身形來的青衣女修,早已被彩薔薇那七彩綾羅的威勢給嚇破了膽,在好不容易出來一刻,竟是毫不猶豫地轉身便逃。
對于紅衣女修和白衣女修的生死,絲毫不顧。
事實上,在這一瞬,紅衣女修和白衣女修齊齊都在拼了命的斬去她們周身環繞不休的花朵,都想要分出余力來去救下青衣女修。
只可惜,為時已晚。
青衣女修速度不俗,但遠遠快不過靈寶的威勢。
何況那七彩綾羅遮天蔽日,幾乎將這方空間的所有天地間,都充斥了進去。
故而此時的青衣女修當真是成了名副其實的插翅難逃。
七彩綾羅轟然拍下。
青衣女修身形不再。
徹底消散于此方天地間。
而在她消失掉的地方,不過是掉落下來一柄青色長劍,劍尖直插入地面之上,劍柄之處,唯有青色劍穗和玉環,兀自晃動。
那紅衣女修,在這一刻,雙目暴凸,兩行清淚根本不可抑制地嘩嘩向外流淌,只聽得她一聲含恨和蘊含無窮殺意的怒喝聲響起,彩薔薇,還我師姐命來!
隨即她竟是全然放棄對抗眼前這些四伏殺機,根本不顧那些花朵直接化為術法打在她身上,打的她嘔血不止,身形踉蹌,也要提著劍直直向彩薔薇沖去。
甚至讓白衣女修都忍不住撇過頭去,淚流滿面不敢瞧的是,這紅衣女修隨著距離彩薔薇的距離越來越近,其整個身形竟然如同撐起了氣的皮球,瘋狂向外擴張而去。
顯然已是燃燒全身經脈,想要自爆元嬰,與彩薔薇同歸于盡。
此時的彩薔薇才算是真正的強弩之末,施展出那一擊之后,她便是連收回七彩綾羅的力氣和真元都已沒了。
但彩薔薇依然只是定定瞧著那朝她沖來,欲要同她同歸于盡的紅衣女修,輕道了兩聲。
為什么你們在面對別人性命之時,就沒這些悲憫之心?
墨漓,出手吧。
......
欲生者垂死掙扎,無花無葉無人跡。
......
下一刻。
天地寂靜。
彩薔薇仍是落寞站在原地,七彩綾羅好似生了病,又或是被某位仙家大能以莫大神通給屏去了靈性,總之之前那般歡動活潑的靈性不再,只余下病懨懨的模樣纏繞在她周身。
而紅衣女修卻是在剛剛那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唯有她剛剛沖來的途中,跌落了一柄通體猩紅之色的靈器長劍,算是她還在這座人世間存在過的證明。
而在彩薔薇的右手邊,那位白衣女修也正呆呆地瞧著如此一幕,不知該作何言,做何事。
是該揮劍報仇,還是該轉身就走,好像在這一刻,全都已經由不得她,她就如同是被某位仙家大能所掌控下的提線木偶,有自己的筋骨血肉,也有思想意識,能夠思考,知道喜怒哀樂和疼痛難耐,但偏偏自己不能為自己做主。
只能任由那位仙家大能牽著走。
這種感覺不能說好,甚至可以說是糟糕透了。
倒是在她面前包括周身,那些好似源源不絕的萬般花瓣,也在這一刻消散殆盡。
毫無痕跡留下。
彩薔薇顫抖著手,從自己懷中摸出了一顆散發著腥氣的丹藥,拍在口中,然后直接盤膝坐下。
白衣女修也不知是不敢,還是不能,總之她只是眼睜睜地瞧著只要她肯出一劍,哪怕只是提著劍走到彩薔薇面前,伸手捅穿她的胸口,同那凡俗出劍一般無二,都能一劍將之給殺了的彩薔薇。
最終她什么都沒做。
張嘴無言。
時間差不多過去一個時辰。
二女就這般僵持下來,兩個人皆如老僧入定般,一動不動。
白衣女修在這段時間里,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因為想到的東西實在是太多太多,結果就如同是無數條線頭,相互纏繞在一起,反而一件事都想不清楚。
不過這中間最常出現的線頭便是,殺不殺彩薔薇和她是死是活。
現如今的局面不說彩薔薇完勝,可至少她花谷卻是輸的一塌糊涂,簡直是賠本賠到了姥姥家去。
說到底,白衣女修還是心里沒底。
剛剛阿玨消失的那一瞬,她清晰無比的感覺到,有人是直接篡改了這方天地間的規則之屬,直接將她給從這方天地間給抹殺掉了。
而能有這般威勢之人,除去半圣之上,或是圣人之屬,她實在想不出還有何方神圣能夠有如此威勢。
比較奇怪的是,她倒是無比肯定,能一下子揮出如此威勢之人,除去那位一開始站在彩薔薇身后,瞧著就好像是彩薔薇跟隨下人模樣的紫袍男子之外,再無別人。
而現在那紫袍男子的一雙眼睛,正死死地盯著她,不曾移動分毫。
她現在可以肯定,只要她敢動一下,哪怕只是動動手指,或者是腳指頭,那她也一定會立馬步入阿玨的后塵去,絲毫不會有什么意外或是偏差發生。
不然都是對于一位半圣之人的大不敬。
時間再過去一炷香時間。
白衣女修感覺自己原本還算引以為傲的元嬰境修為,在這里就同白紙一張并無任何區別。
她甚至有種自己這些年來舍棄如此之多,要死要活地去追逐那座長生大橋,到底是為了如何。
難道就是為了修為高了,在這被人一下抹殺掉?
到底圖什么?
這時彩薔薇打坐修煉完畢,得益于那枚猩紅丹藥,此時她的傷勢已經恢復了七七八八。
彩薔薇站起身來,抬頭瞧著仍是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的白衣女修。
這一刻。
白衣女修如釋重負。
因為她明顯感覺到那股叫她連反抗之心都生不出的意志,已經悄然撤去。
彩薔薇撫了撫靈性大大缺失,便是連品軼都差點降級的七彩綾羅,輕道了聲,辛苦了。
隨即便見那七彩綾羅好似歡叫了聲,然后圍繞著彩薔薇旋轉一周,最終融入進她的身軀之內。
消失不見。
而此時彩薔薇手中就只有那柄幽藍之色的短劍。
彩薔薇瞧了瞧手中藍色短劍,然后盯著這白衣女修,輕聲道:其實我一開始以為會自爆的那個是你,而不是那個穿紅衣服的。
彩薔薇的話,直若刻刀,一刀一刀地扎向白衣女修的左胸口,然后這還不夠,還要使勁攪拌一下。
白衣女修聲淚俱下,為什么?
在這種時候,萬念俱灰,除開這般幼稚而且完全沒有任何意義的問題之外,她實在也是想象不出,該問些別的什么問題。
彩薔薇卻真就回答了她這個問題,福禍無門,惟人自召。你們花谷樹大招風,執念深重,為了重振谷威,無所不用其極。甚至不惜犧牲萬般代價,比如說,你們三個。
白衣女修面色慘白,不知是在傷心自己那二位師姐的悲慘遭遇,還是在難過自己信了彩薔薇的話。
總之她手中那柄白色長劍咣當一聲,直接脫手而出,跌落在地。
而她整個人都頹然不堪,就如同是道心徹底崩壞,根骨血脈盡毀,那口比天還要大的心氣,徹底消散殆盡。
殺人誅心,不外如是。
彩薔薇猶覺不夠,繼續添上一把火。不如我說的再直白一些,你們花谷的姥姥,為了延續她那已經看到了盡頭的長生橋,不惜將你們花谷半數弟子,盡皆納入丹鼎銅爐之內,只為尋找能夠與之她相匹配的有緣之人,你們此次出來尋我,之所以要一定將我活捉回去,便是如此原因。而我算是她最好的選擇,可若是沒了我,你們這些次要選擇差不多也就要生效了,她會放過你們嗎?
白衣女修面色越來越白,但依舊閉口不言。
倒不是說她對于彩薔薇的話嗤之以鼻,而是她當真不知帶如何回答彩薔薇的話。
因為她明白姥姥,也就更加明白姥姥一定會如彩薔薇話語中所言那般,不會留情,更不會生出任何惻隱之心。
白衣女修相同關鍵所在,就好像一下子卸去背后大山,坦然笑道:既然如此,那我橫豎都逃不出一死,但我生是花谷之人,死是我花谷之鬼,給我個痛快吧,想要我叛變于花谷,你這叛谷之徒,就不要癡心妄想。
彩薔薇搖了搖頭。
她提著手中那柄幽藍短劍,指了指地上的白色長劍,我給你個機會,來吧。
白衣女修一愣,隨即伸手一提,那柄白色長劍便重歸于其手,將劍舉在眼前,仔細打量,我黃鸝,在花谷茍延一生,為了長生大道,潛心修煉,舍棄萬般,卻只有到死之時才能有遇見真正得以交心之友的機會,只可惜為時已晚,如今立場不允,唯有出劍,以表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