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和毒霧同李禮的真元力在其身體之中直接便形成了一場相互競爭的戰爭之屬,大家所依托不過都是那些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人海戰術罷了,就看誰先支撐不住,那么先死之人,便是誰了。
一劍劈出之后,已是全身精氣神全部用盡的十一在李禮身邊綿軟倒下,顯然已是沒了再戰之力。
此時的李禮不可謂不凄慘至極,一身品軼不俗的法袍先是因為后繼真氣不足而失去作用,結果被劍氣貫穿而破破爛爛不說,其整個腦袋上還有一道被亂世一劈而下所劈出的凹槽,真可謂是七竅流血的凄慘模樣。
此時在此地,尚還能站立前行,不受阻礙的,說來也可笑,竟是剩下一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一只鳥兒,還有一個跛腳少年。
當然還有更遠處,因為李禮一直沒有下令而不敢輕舉妄動的桓庭國大軍。
......
昔日強者今日死,今日生者明日強。
......
起云了。
遮月,天上星辰不見,天更黑。
起風了。
風肅蕭殺,冷冽人心。
小驛站前,萬般塵埃落定后,萬籟寂靜。
死傷慘重。
李禮一直維持著半邊身子被十一給一劍劈進地面的模樣,頭頂上的凹陷仍是觸目驚心,七巧流血不止,一身原本品軼還算不俗的法袍,此時也被劍氣縱橫,打的破破爛爛,破洞無數,顯然想要將其修復,付出的代價之大,只怕比之法袍本身還要高。
死了。
事實上。
在十一那一劍雪崩式,當頭劈落而下之前,李禮就已然是那強弩之末的凄慘境地。
畢竟在這之前他身上的真元力全部都用來同毒仙子附著其身的霸道毒霧,相抗衡。
縱然是位金丹境強者,可如此劇烈消耗之下,他體內的真元早已被消耗的七七八八。
縱然李禮心中焦急慌亂萬千,可其臉上仍是表現的鎮定非常。
或者說虛張聲勢似乎更為貼切一些。
故而在十一以雪崩式當頭一劍劈下,將其周身僅剩一些化成護罩的真元力給徹底打碎之后,又在毒仙子的毒霧趁虛而入,直接沿著其周身各處竅穴,如入無人之境地闖入其身體所有經脈竅穴,并將其一瞬間便破壞地七七八八之時,實則他就已經被毒仙子給殺了。
至于何時死,不過時間問題而已。
只不過李禮雖說是身上法寶無幾,窮的叮當響,最是講究殺人越貨金腰帶的山澤野修,可這一身防御,包括一身生命力,卻是足以堪稱頑強。
這也是山澤野修最是難纏的其中之一,另外一處則是經年在世俗之中摸爬滾打,早早便練就了一副狠辣果決,又油滑世故的心性。
山澤野修最是能明白,煉身通世,活下去三字才是最為重要的重中之重。
故而幾乎大多數的山澤野修,都會首先將自身安全放置于首位,寓意為君子不立危墻之下,實則說白了就是先讓自己立于不敗之地。之后或是拼命尋求機緣,還是各憑本事氣運等等,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之后或是拼命尋求機緣,還是各憑本事氣運等等,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過這也難怪。
山澤野修之所以會被稱之為山澤野修,便是因為這些被山上擁有正統傳承的仙家稱之為野路子的家伙們,所求機緣大都是東一榔頭,西一棒槌,講究的便是來者不拒,多多益善,故而這些人大都修行極雜,看似好像什么都會,可再仔細一瞧,又能發現好像什么都只是修行了皮毛之流。
終究上不得大雅之堂,自然也便不受正統仙家認可,甚至還會由衷將其看之不起。
再一個,也只有山澤野修才會將那些山上正統仙家大都瞧不上眼的雞肋寶物,奉若至寶,然后趨之若鶩,爭搶個頭破血流。
人人所求,實則也是為從這個下九流的泥潭江湖之中摸爬滾打,爬上岸罷了。
便如李禮。
此次他若非自己托大,不慎死在這,那么以他這半吊子的金丹境,至少能在大陸上的二流宗門之內,掛上一個客卿供奉之類的職位做做,可能所得修煉資源仍是同那些宗門之內的傳承或是核心子弟沒法比較,可按照世俗的說法便是,至少穩定下來了,整日無所事事,還有上一份不錯地報酬可以拿,誰不說這不是神仙日子?
......
力不及心中憾然,對弈成三人五人。
......
李禮同毒仙子的毒霧,在其體內分化成二,作為兩軍對壘交戰,然后便是你來我往,你爭我奪地打的昏天暗地,將李禮本就挨了十一那一劍之后破敗不堪的身體,更加給打的像是四處漏風漏雨的破茅屋,但即便如此,李禮仍是一直足足堅持了半柱香后,這才帶著滿目仇恨和不甘,死死盯著十一和毒仙子,憾然死去。
按照世俗說法,以李禮這般怨氣沖天,死不瞑目的死亡模樣,若是在那亂葬崗或是某處古戰場遺址這種陰煞之氣極其濃郁之地,其魂魄是極易形成怨恨叢生的惡靈怨鬼,靈智不高,但殺伐本性頗重,會一直跟在他生前怨念頗深的仇人身邊,只要不死,便會糾纏不休。
若是沒有目標可尋,便會化為在此地徘徊不休,專門殘害路過無辜之人的末流孤魂野鬼,戾氣極大,毫無神智可言。
就比如說,現在這座小驛站之地,死人眾多,而且但凡還活著之人皆是陽氣極為微弱,大都處于最是虛弱之時的傷患之人。
便是有些陽氣極盛,甚至可被稱作是那世間萬鬼不侵的軍中漢子,可到底是因為距離此地尚有上百丈距離。
遠水解不了近渴。
沒用。
毒仙子跌坐在地,臉上蒼白如紙,渾身顫抖不休,豆大的汗珠如雨下,眼神迷離,似是隨時都要暈過去般,顯然是那使用秘法之后的惡果反噬,終于也算是如約而至。
此時的她正處在痛苦至極,一身修為半點不剩,連性命魂火,都處于隨風搖曳,忽明忽暗的微弱境地。
只怕隨隨便便的一位普通凡俗,只要手握鋒利柴刀,便可將她殺之。
而軟軟倒在李禮身邊的十一,與之毒仙子差不多是相同境遇。
至于那位小驛站的年輕掌柜,這位桓庭國昔年的武林盟主,自從被李禮踹過一腳之后,一直到現在都是一副,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也生死不知的模樣。
至于那位狐媚女子夏姬,她早已經被剛剛三人打斗時所散發出的駭然威勢給嚇破了膽,早早便離得遠遠的,跌坐在地,死死盯著已經死去的李禮,目光灼灼,渾身顫抖。
曾有數次她都想著要站起身來,然后直接沖到李禮身邊去,將李禮之前對她所言的那本據說可以叫人問鼎無上大道的修仙功法給尋到,再據為己有,然后趁著這幾位殺神都還沒力氣顧及于她之時,趕緊有多遠便跑多遠。
回到之前他同王劍來隱居的山中,潛心修行,若是么有修煉有成,絕不出山。
至于那修仙功法是不是需要同道中人共同雙修才可,這些連瑕疵都算不上的問題,早早便被她拋諸于腦后,要知道當初她可是連李禮這般的糟老頭子都能夠咬牙答應,所為的就是那她夢寐以求的長生不老。
現在能讓她自己選擇,自然要選上一個對自己百依百順之人,好好供她享樂。
可因為太過害怕,她嘗試掙扎了數次,皆未果,渾身上下綿軟無力,最后竟是連站起身來的力氣都沒了。
夏姬直接就被自己給氣哭了,恨不得就此直接一頭撞死算了。
至于那跛腳少年,在這場大戰塵埃落定之后,也同夏姬一般,不敢冒頭出來,可到底是小男孩,膽子還算大上一些,所以他又悄悄躲在驛站之內的門口觀察了許久,這才敢跌跌撞撞地向自家掌柜的跑去,時間不久,便聽到那趴在俞盛身上慌亂無比的跛腳少年嚎啕大哭。
顯然那位年輕掌柜已經是兇多吉少了。
鳶鳥消失不見,不知何時開始,已經不在這了。
而此時距離此地數百丈外,正待李禮發號施令的桓庭國林軍鐵騎,為首一位身披重甲,甲胄之上鑲有一條蜿蜒之上的猙獰真龍,在世俗皇朝之中,此甲應當是被稱之為龍鱗甲,是只有一軍統帥,將軍之位才可披掛的崇高戰甲,更具象征意義。
這位桓庭國最是殺伐果決,戰功赫赫的大統領,實際上早就發現了適才那場戰斗之中,李禮從頭至尾的表現都不對。
這倒并非是李禮從頭至尾都在打著虛晃一招的幌子,然后自己故意入那龍潭虎穴,是送死而去,而是李禮從頭至尾都在故意戲弄那位黑衣女子。
這位大統領知曉個中密辛極多,自然一樣知曉這所代表的含義如何。
最主要的,是做給他看。
那時候這位大統領,表面上是鎮定非常,可實際上,還是捏了一把汗,生怕那位李禮老神仙突然玩膩了,不想再玩這些貓捉耗子般的無聊游戲,直接暴起殺人,將自己連同自己身后這一眾將士們,一同打殺了。
好在最終也算是有驚無險。
尤其是李禮在被那執劍高高躍起的少年給一劍劈入地下之中,半晌沒有再站起身來,一直到現在,更是一動不動。
久經沙場,一直都是桓庭國林軍鐵騎驕傲的鐵騎大統領,自然已經發現并知曉這位只要今日不死,那么未來肯定是桓庭國國師之人的神仙老人,死了。
大快人心。
但這位大統領卻仍舊高高舉起握拳之手,并未讓其部下上去沖殺上一個回合,將那兩個明顯已是強弩之末的罪魁禍首,打殺當場,反而是繼續讓自己的部下,在原地待命,靜候領軍之人的命令。
軍中規矩,軍令如山。
令行禁止。
只可惜真正的領軍之人已然再也無法發號施令了。
哪怕有人發現這中間有不對的端倪,一樣無人敢喘上一聲大氣。
不多時,忽然有馬蹄聲響起。
一位斥候打扮的林軍鐵騎快馬加鞭,奔向軍中大統領,行至近前,收鞭下馬,單膝跪地,大聲喊了聲,報!
大統領目及遠方,鎮定自若,講。
斥候簡明扼要道:陛下下令,要樊將軍就此撤兵于此,回京面圣。
大統領姓樊名澤,是如今桓庭國治軍最是有方,立功最是多的一位大統領。
最為重要的是,他是桓庭國當今皇室,最為親密且器重的一位大將軍。
樊將軍聞言之后,忽然嘴角詭譎泛起一絲笑意,輕輕嘀咕了句,野心有,命不及,紅顏禍水,無福消受啊,沒關系,你家中后人,會走的比你要簡單痛快些,沒什么痛苦的。
他單手一揚,面露恨恨不甘之色,然后直接沉聲喝道:撤!
行軍后排變前排,撤退之時,井然有序。
漸漸遠去,無聲無息。
直到此時。
一直壓抑著反噬,繃緊了神經,隨時都打算魚死網破的毒仙子才算徹底地放下了心來,遙遙瞧了一眼坐在地上,已經打坐入定,正在緩緩調息的十一,她這才猛然躺在地上,閉上眼,以秘法調息。
風過時,仍顯如尸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