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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有悔心頭血,一別陰陽兩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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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絡雷澤。
隱靈之地。
在無上金丹小洞天那座黑色漩渦入口以左。
正有人族修士數百,大妖族數十在進行分門別類地捉對廝殺,碎石泥屑,靈植枝葉翻飛不休,場面一度混亂至極。
兩方人手打的是有來有回,殺聲震天,還有無數的法寶光亮閃爍不停,要么就是飛劍劍芒,嗖嗖嗖轉去來回,每一次都會帶起一蓬或多或少的血霧,甚至偶爾的還會有一顆長相極為詭譎的大好頭顱向上飛起,然后滾落在地。但那柄帶起大好頭顱之后,揚長而去的飛劍卻可能已是轉瞬即逝,然后出現在了下一位敵人面前,如此循環往復。
在這中間兩方人手皆是沒有尊重,亦沒有悼念,同樣沒有什么生命禮贊之流的道德約束,對于這種族與族之間的生存戰爭,便是如此赤裸殘酷。
處在混戰的地面之上也早已是殷紅一片,無數的碎肉殘肢,還有尸體散落一地,濃郁無比的血腥味,離得老遠便能聞得到。
倒也有些還算完整的尸體,像是倒在劍宗劍陣之下的那具豹頭人身,一直到死口中都還死死咬著一塊帶有劍宗宗門服飾的碎肉,還有些還未化形的大妖之屬,像是那之前四個紅紅綠綠小童座下的雷澤雷鱷,在這里此時已是渾身血肉模糊地趴在了地上,顯然是再也起不來了。
大妖族尸體雖多,但更多慘不忍賭的血肉尸體卻是身穿五行奇門或是花谷,要么便是其他一些小宗門服飾的人族修士。
至于為何會有如此之多的尸體,還有如此之多的人數混戰在一起,則是因為在光頭小童和那五行奇門的孫五行先后進入無上金丹小洞天之后,此處似乎被人將遮蔽的天機給故意打開來,引動但凡是在永絡雷澤修煉尋求機緣的人族修士和大妖族紛紛對于此,趨之若鶩。
所以尚處在混戰之中的人妖兩族,皆是不停地從澤地林間深處,闖出增援無數,漸漸戰事擴大,死人越來越多,由最初的數十人應變自若,變為現在的數百人皆是自顧不暇。
不可謂不慘烈。
最初因為實力高絕而張揚至極的那三頭巨大蛟龍之屬,此時其中兩頭巨大火蟒周身之上的護體金光黯淡極多,幾近光亮盡失。
再不復當初才入戰場之時,每經受一次劍修飛劍的迅猛攻擊,其周身都會亮起刺目光亮的攝人光景。本來這場戰斗中,幾近絕望的一眾人族修士,戰斗到現在,在瞧見那三頭巨大蛟龍之屬終于是漸漸后繼無力,體力不支時,一眾人族修士,尤其是那五個一直都在直面這三頭巨大蛟龍之屬的不周山劍修,皆是終于重燃起最終能夠活著的美好希望。
到得此時。
或是在那三頭巨大蛟龍之屬的蟒尾迅猛抽打,開山裂石,亦或是蟒嘴猛張帶起一個又一個慘叫不休的人族修士,最終吞吃入腹,連骨頭渣子都不曾吐出之余,也不斷地有光亮各異的凌厲劍芒驟然飛出,然后撞擊在那火紅帶金紋的蟒身之上,隨即濺起越來越黯淡下的金光無數。
兩頭火蟒雖然受傷不重,甚至在其護身法寶內的道韻靈氣揮霍一空之前,幾乎都是毫發未傷,但每每那些勢大力沉的飛劍在猛然間撞在蟒身之上時,那巨大的反震力道,仍是撞的兩頭火蟒渾身吃痛痙攣,頗有種困獸猶斗的凄婉之景。
結果每一次都會讓脾氣火爆的兩頭猩紅巨蟒,吃痛發狠,殺意愈盛,于是外在的攻擊也就變得愈發凌厲非常,兇狠之至。
至于那頭李負真身所化的巨大黑蟒,因為它早在同那楓華戰斗時,就被楓華以不周山秘法舍命一擊給打碎了護身法寶,所以它現在每經受一次飛劍攻擊,那都是實打實地打在它那巨大的蟒身之上,用自身堅實的蟒身鱗片硬抗。
只是焉知非福的道理在它這里到底是再適合不過,當初若非它的護身法寶被一劍斬碎,那它之后也斷然不可能在楓華絕境反撲的故技重施下頓悟。
以至于修為突飛猛進,雖還不如修道多時的光頭小童李屃,但實際上的修為實力卻已是暴漲不少,甚至已是隱隱摸到了自成金丹境的門檻,端得是厲害非常。
所以此時它周身雖是顯現出了一副鱗片裂紋叢生,有不少的地方,更加已經是血肉模糊一片,鱗片寸寸碎裂,慘不忍睹,但實際上也不過如此了,大都是些皮外小傷,遠遠沒有上一次被楓華那一劍給炸的整個半邊身體都血肉模糊的傷勢強。
恰恰相反。
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那李負雖說頓悟不少,但其骨子里那股好戰嗜血的本性,到底是沒變,所以其在劇烈的痛楚使然下,徹底地將其嗜血本性給激發爆發開來,所以其攻勢之強,殺氣之盛,實際上遠要比那兩頭金紋火蟒要來的猛烈極多,單單便是葬身在它口中的人族修士,幾乎比兩頭火蟒的暴怒廝殺下所殺的人族修士加起來都要多。
以至于那幾位神道宗的年輕道人不得不使出諸多秘法,在極速斬去其面前幾頭雷澤雷鱷之后,立即騰出空余之手來幫助那幾個不周山劍修,共同艱難抵抗那巨大黑蟒的凌厲攻勢。
更多時候不過是他們揚劍招架巨大黑蟒的尾鞭和腥臭大嘴,至于騰出空余來御劍反攻于巨大黑蟒,幾乎無異于癡人說夢,隨著時間流逝,更是幾乎落敗都已成了定局。
這也是為何人族修士大都心間泛起絕望和后退之意的原因所在,在這種澤地包括密林山脈中,對于大妖之屬的禮待,實在是豐厚非常。
再說場中正竭力奮戰的一眾人族修士,雖然瞧著是死傷慘重,但同樣收獲頗豐,在飛劍或是仙家法寶所斬落下的大妖之屬也有數十頭之多。在這中間為最者,自當屬那幾位不周山的兵家劍修,飛劍之利,修為之深厚,幾乎招招致命,每一劍都會帶起一個化形大妖頭顱翻飛,猩紅血如泉噴涌。
到得此時,但凡活著并且仍在奮戰不休的人族修士,幾乎人人都是周身氣血翻涌,殺氣彌漫,已將自己生死置之度外的兇悍模樣,幾乎在此地所有的人族修士,半點那些潛心修道,戰事少見,世事不察的幼稚天真模樣都不曾有。
論戰事之慘烈,不管是人族修士一方,還是大妖族一方,幾乎都是奉行著殺敵一千,自損百八,甚至是自損九百八的這種狠絕戰術,對于那僅有的二十盈余,都覺得是戰事大獲全勝。
也由此造就了一種只要活著,那便是賺到狠絕又詭譎之感。
此時若是有人肯在一旁仔細分析,便不難發現,此時戰事,看起來是人妖兩族勢均力敵,勝負不顯,最終任何一方想要獲勝,對另外一方斬盡殺絕,仍是僅能靠著一個耗字訣,全看哪一方增援足夠多,后進實力足夠強盛,全看哪一方能有那二十的盈余之力。
實際上并非如此。
首先便是那一眾劍宗修士,他們本依托著劍宗所獨有的相互配合的玄妙劍陣,與大妖族周旋的游刃有余。
此間劍陣名為萬劍歸宗,是劍宗數千年來立宗之本的緣由之一。劍陣攻守兼備,最大的作用便是能夠將成陣之人盡皆化為陣基所在,然后集合所有陣基之力,匯聚于頂,最后爆發出強于單獨自身數倍劍陣之威,作為陣基之屬的劍修修為越高,所能集合而出的劍陣威力,也便越大,甚至并不單純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簡單,人數越多,便越是呈現出幾何倍數的增長,到底是厲害如斯。
但所謂威力越大,限制也便越大。
原本劍宗修士憑借萬劍歸宗,憑借著數人集合之力,能夠獨抗最多三頭那些實力強勁的半化形大妖之屬,便是那最初便在四個紅紅綠綠小童身邊,戰力不俗的虎,獅,豹三大半化形大妖,本還打的是游刃有余,雖然一時半會很難擊殺其中某一個,但也算得上是上風占盡,替眾多的人族修士分擔去不少戰事壓力。
這種劍陣威力自是不俗,但消耗之大,也遠非他們這幾個修為只有四境的劍宗劍修可以隨意駕馭的存在。
不過幾下便有了讓那大妖有機可乘的漏洞。
而且隨著那頭兇悍異常,豹頭人身的半化形大妖,在臨死前突然燃燒其所有潛力的爆發一擊,一爪將劍宗劍陣之中的其中閃躲不及的一人給拍碎了頭顱,導致劍陣不幸出現漏洞,威勢大減,更是讓不少的大妖之屬在此時有機可乘。
最為可惜的是,劍宗這獨門劍陣,只有劍宗宗門弟子熟知,其他人族修士,哪怕是不周山和神道宗這種天級宗門的宗門子弟都是半分不知,半點不曉,便是更加不知該如何補充。
這也便導致場中所剩下的劍宗修士,心有苦澀而說不出,也算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典范之屬,卻又是退無可退的絕境之流,現在也不過是依托著這殘缺劍陣,在苦苦支撐罷了,威力再也不復當初的霸道之力。
在場之人,無論是人族修士也好,還是那些腦袋還不甚靈光的化形大妖也罷,對于劍宗修士這種橫生變故,自然都看在眼中,相比較于其余宗門人族修士心中暗凜,默默為其捏上一把汗之外,更多的化形大妖顯然都抱著落井下石和趁你病,要你命的狠絕打算。
在那劍宗修士才死,便有兩頭還算聰明的四階化形大妖,瞅準時機,一個躍身,直接加入到此方戰局來。
形式立轉之下,直接就變成了劍宗這殘缺不全的萬劍歸宗劍陣,獨抗四個四階的化形大妖。
此間情況,對于本就是失缺一臂的劍宗劍陣來講,當真是無異于雪上加霜,便是如那疾風驟雨之中,飄搖不定的小草小舟,雖是都會有覆滅的危險。
其落敗之局,顯然已是定數之言,至多不過是時間多寡的問題罷了。
緊隨劍宗弟子的絕境之后,便是要數花谷那一眾數十位女修的情況,最是慘淡,不容樂觀。
與花谷在纏斗不休的化形大妖,更加地多,幾乎每兩位花谷女修都要面對一頭四階的化形大妖,幾乎場中每一個花谷女修都是在竭盡全力,苦苦支撐,自身傷勢越來越重,出劍之威越來越小的凄慘局面,不時會有修為耗盡,氣力盡失的花谷女修,被那些化形大妖捉到機會,在一陣陣的獰笑聲中,被徹底將其身體撕裂成數段,最終的最終,連個全尸都不曾留下。
不可謂不慘烈。
這中間,還有一個人需要說上幾句,那便是在彩薔薇入那花谷之前,一直都頂著花谷少谷主名頭,是花谷上下所有宗門弟子全都倍加呵護的宗門公主,幾乎從未經受過任何危險絕境的阮珺竹。
阮珺竹早在進入永絡雷澤之前,便因自己的修煉天賦高絕,沒有絲毫依靠外物,僅靠著自己的感悟便成功沖破人極境壁障,躋身煉氣士第四境,真正成為一名貨真價實的筑基境煉氣士。
但實際上,因為她自小開始,從未經受過不要說十一那般時時刻刻都處在生死之間的生死磨煉,便是虞玟帶著她們到北河山脈所歷練時,所偶爾經歷的磨煉,都是少之又少,大部分的時間小姑娘都是潛心修煉,肩上挑著草長鶯飛,享受世間美好。
所以了,哪怕阮珺竹是位世間公認殺力第一的劍修煉氣士,可其真實地戰斗能力最多只能算是初入四境,甚至還是那種急于破境,境界不穩的四境修士。
這倒不是說阮珺竹修為不深,心境不穩,而是說她戰斗意識太過薄弱,絲毫沒有戰斗經驗,這才會有戰斗能力低下之說。
所以在這種對于她來說不亞于無妄之災的混戰之中,小姑娘所能發揮的實力,實在是少之又少,甚至幾近于無,幾乎但凡來上那么一個大妖之屬同她捉對廝殺,最終都能將她給斬殺掉。
若非花谷一眾女修盡皆在拼盡性命護著阮珺竹,哪怕是她們自己身死道消,拼著死無全尸,甚至再無轉世輪回之機也依舊將其當做花谷未來,在拼命保護她,小姑娘早在剛剛那虎頭人身的半化形大妖的暴怒自爆之下,便已是落得個身死道消的凄慘下場。
四階大妖的自爆之威,當真不亞于一位金丹境的煉氣士全力一擊。
小姑娘雖然最終活了下來,甚至她所受傷都并未有如何重,那爆炸的余威甚至都沒有觸及其身,但實際上卻是在花谷一眾女修拼著性命用自己肉身所擋,在付出了近三條花谷女修的性命之下,用淋漓鮮血和猙獰白骨,甚至尸骨無存所換來。
在那個時候,小姑娘只覺得忽然就有一陣如雷音驟然炸響,然后便在她周身,護在她身前,最前面的那三位師姐在那一刻忽然消失掉,然后在半空中憑空下起了一場漫天血雨。
猩紅之色的血雨濺在小姑娘身上,臉頰上,將小姑娘整個人都染成了一個鮮血淋漓的血人,然后血雨打在早已是殷紅一片的泥濘地面上,為此方天地再添一抹猙獰。
那個時候。
小姑娘手中飛劍咣當一聲便掉在了地上,便是她自己也是一副雙眼無神,身形微微顫抖,呆呆地瞧著在她身邊所下的這場漫天血雨。
再沒了反應之意。
甚至小姑娘還猶然不覺,她還在小心伸出那雙不住顫抖著的雙手去觸摸那些從天而落的短暫血雨,口中不斷呢喃著師姐二字,不停地重復,直到連她自己的聲音都已是沙啞不休,也都渾然不知,渾然不覺。
她腦海中想到的,是那三位師姐時常對她那些無微不至的關心還有愛護。
每次她不聽姥姥話,犯下戒條,在谷中受罰時,師姐們都會悄悄地幫助她,甚至有些其中一位師姐還會替她分擔罪責。
那三位師姐的音容笑貌,明明都還停留在她的心海里,可師姐們,怎么就這么沒了?
她不能理解。
不能接受。
師姐們明明前一秒都還在叮囑她快走,一定要保存好自己,好好活下去,還說她是花谷能夠重新崛起,能夠重現當年輝煌的重中之重,不能有任何的閃失,不能將自己置于危險境地,這些都是師姐們在不久之前便勸說于她的話。
但也許是她之前任性慣了,很多時候都是由著自己的性子來,那個時候師姐們苦口婆心的勸說,她一句話都沒有聽進去,甚至還有著自己的倔強,告訴她們自己也是四境筑基境的煉氣士,還是世間殺力最是巨大的劍修之屬,在她說話間,她手中那柄通體青色的飛劍便脫手而出,直沖著最近一位化形大妖極速斬去。
她還在竭力辯駁,說要幫著眾位師姐斬殺這些可惡的吃人大妖,她身為花谷弟子,甚至還是花谷的傳承少谷主之一,哪有拋下谷中師姐,獨自茍活于世的道理?
小姑娘的性子倔強的緊,一旦入了自己那個道理的牛角尖,幾乎誰都勸說不進,不然當初還在北河山脈中,小姑娘也不會只因為她自己的執念,便力排眾議,一定要回去救玟姨了。
這次倒是也不例外,便是連她師姐們對她所言的那一句,只要你能夠好好地活著,便是對師姐們最好的報答幫助。都是充耳不聞,執拗做自己認為是對的事。
但是下一瞬,阮珺竹只覺她頭頂上的整座天都要塌下來了。
她被嚇住了。
被這場突如其來,她從未有過心理準備的猩紅血雨給嚇住了。
便是連繼續御劍出劍,奮勇殺敵的動作也都忘了做。
阮珺竹會有如此反應,倒是也不奇怪。
一方面要知道當初還在死亡山脈時,小姑娘便是最為膽小的那一個,但凡遇見些危險,最先嚇得不敢出劍的便是她。為此紀子珍可沒少挖苦她,每一次都給她說的面紅耳赤,氣得直跳腳,卻又無力反駁,只得在自己心中暗自懊惱,努力告誡自己下一次,下一次一定不能再這樣懦弱不堪。
但實際上,紀子珍也是憑借著一顆好心好意,希望阮珺竹能夠將那日后修為能夠繼續前進,不至于停滯不前,對于不管是純粹武夫還是煉氣士而言,皆是重中之重的英雄膽給壯大起來。
畢竟那些山上仙家煉氣士,修道求仙,哪一個不是在行那只容一人獨行的獨木橋上?所以哪怕是如花谷這種世外桃源,與世無爭般的偏居一隅的宗門,在外歷練之時,也依舊是要心厲膽大起來,不然即便是修為高至天境,也依舊是外強中干,不堪大用,難行路遠。
另外一方面阮珺竹當真已是處在心境崩潰的邊緣地。
但不得不說阮珺竹的氣運,當真是受那上天眷顧,她身邊似乎總是不缺機緣福澤,更加不缺保護其性命之人。
此時若非渾身浴血,氣機翻涌不休,便是面相之上都已盡顯疲態的虞玟,仍舊死死在她身邊護在她周身,竭盡全力在抵抗著瞧見機會,趁機落井下石的化形大妖,那正在焦急往這邊敢來的呂元霜和紀子珍二女,說不定以后便再也見不到阮珺竹了。
只是虞玟瞧見阮珺竹如此一副崩潰模樣,她心中凄苦可想而知。
當初在那北河山脈歷練,為呂元霜尋找破境機緣的那四個花谷女修,實際上虞玟對于阮珺竹最是喜愛,一直都將她當做了自己的閨女來看待,小心呵護,自然是不愿她心中的寶貝會來經受如此殘酷一幕。
對于阮珺竹的了解,甚至紀子珍和呂元霜二女遠遠不如她,說不得便是連阮珺竹的師傅都不如她,她無比清楚明白,阮珺竹心中對于感情所看重,到底是到了何種深沉的地步。
所以也只有她明白此時此刻的阮珺竹,說是處在道心崩潰的邊緣之地,也絕不為過。
虞玟見勢不妙,便是再是不愿小姑娘違背本心,讓她處在道心崩潰的危險邊緣地,可她一樣無可奈何,相比較于道心崩潰,身死道消到底是更加可怕的結果。
要知道道心崩潰還有那么一絲修復的可能,可若是身死道消,尤其是在這種日后一定會變成古戰場遺址的凄慘之地,那可就當真是什么都沒了,便是連轉世輪回之機,也都沒有,因為她死去的靈魂將會化作幽魂英靈的存在,生生世世游蕩于此,脫離不得此地半步,不然立即便會消散于此間天地之間。
所以此時虞玟尋到一絲喘息的機會,便連忙湊到阮珺竹身邊,明明心急如焚,卻仍是不愿大聲呵斥這個心境如白紙一張的小姑娘。
最終只得是語速極快,但聲音仍是輕柔地對她勸說道:阿竹,你聽玟姨的,一會玟姨聯合著其他姐妹,為你開辟出一條出路來之后,你就跑,就往那座小洞天中跑,進去之后不要想著去搶奪什么無上金丹,自己尋一處安全的地方,保存好自己,安靜等待永絡雷澤關閉,然后將你傳送出去,知道嗎?
原本還呆呆瞧著早已不再落下血雨半空的阮珺竹,似是被玟姨這一句話給徹底點燃了她那瀕臨崩潰的道心,雙眼無神的她,轉頭瞧著玟姨,呆呆道:玟姨,師姐們,師姐們,沒了。
這一刻的虞玟,心如刀割。
但她更加明白此時的情況緊急,一聲挾裹著真元的暴喝聲,突然響起,阿竹!你清醒點!
小姑娘被嚇了一跳,渾身一個機靈,她從未見過一直對她和藹可親,連句重話都不曾說過一句的玟姨,竟然也會有如此生氣的一面。
下一刻。
阮珺竹手中飛劍在這一刻,竟然毫無征兆地脫手而出,帶著浩瀚無匹的聲勢向那些大妖之屬斬殺過去時,她自己也跟著伸手胡亂抹了一把臉,將那些洶涌而出的眼淚胡亂擦掉,可那些眼淚就是不聽她的話,洶涌地流淌在其臉上怎么都擦不掉,可她卻是渾然不知,渾然不覺,只是自己突然喊出了聲來,不要!不要!不要!玟姨,我們能贏的,能贏的,阿竹也有用,阿竹不要跑!
歇斯底里。
虞玟心如刀絞,可也氣惱不休,這一根筋的阮珺竹,真要是倔強起來,認了死理,鉆進了那個牛角尖中出不來,便是連她都有些勸說不動。
只是現在到底不是阮珺竹可以任性的時候,虞玟立即地便怒聲呵斥道:阿竹!現在不是你任性的時候!你和薔薇可是我們花谷恢復百年興盛的未來所在!安能有閃失!?
阮珺竹死死咬著嘴唇,也不回話,便是連她嘴唇之上殷紅一片也都再不知了喊疼,相比較于見到與自己時常極為要好的師姐們慘死自己面前這種撕心撕肺的苦痛而言,這點痛實在是實實在在的不算如何。
她腳步未動,臉上眼淚越流越多,滴落在地上,所濺起的早已不是什么泥濘地面的泥土紛飛,而是一片又一片的血色泥濘,中間還夾雜著不少細小碎肉。
但她的那柄通體青色的飛劍劍勢卻是愈加凌厲,哪怕她飛劍大多數都因為經驗不足,而被那些早有準備的化形大妖輕易便擋下,哪怕她自己每次出劍都會有一股一股不小的真元反噬,反噬沖擊在她體內的經脈竅穴當中,讓她苦不堪言,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曾就此放棄,那柄通體青色的小巧飛劍仍舊是出劍如疾風,她想要向虞玟證明,證明她還算有用。
瞧見這一幕的虞玟心頭滴血如流,心疼之余,也知道自己剛剛話說重了,可現在情況危急,哪里還是她能夠對小姑娘長篇大論講道理的時候?但虞玟仍是又緩和了不少語氣,細心勸說道:阿竹!聽話!你知不知道你若是死了,元霜,子珍還有玟姨,還有薔薇,會有多傷心?你知不知道你現在身上所背負的,可不僅僅是你自己一人這條命而已!是我們花谷,一整座花谷的未來所在啊!你知不知...
虞玟因為分心應對此間危險至極的處境,一個不小心,閃躲不及下,在她后背之上突然就再度多添了一道橫穿整個后背的猙獰刀傷,隨即虞玟連話都還沒說完,便是一口鮮血直直噴在了小姑娘的臉上,面色慘白至極。
瞧見這一幕的阮珺竹一下子就止住了哭。
哀莫大于心死。
一直都是無憂無慮,從未思考過什么生死之間的小姑娘從沒有哪一刻,會如此憤恨自己實力低微,是那什么忙都幫不上的廢物之屬。
也從沒有一刻讓她如此求著盼著自己的修為實力能夠很高,甚至能夠高出天外,至少能夠幫助自己那三位師姐活下來,至少能幫著玟姨殺敵退敵,不讓玟姨受傷啊。
要知道在以前的所有時間里,但凡遇到危險,一直都是玟姨頂在她前面,這就讓她覺得,好像世間沒有玟姨解決不了的危險。
這也造就了阮珺竹雖然修道天賦異稟,是那世間少有的九星天才之屬,但她同樣也沒有什么竭盡全力用來修煉的心思,時常之時,每當修煉之時,最先喊疼喊累的,大都是她,可也因為花谷中的師姐們,對她寵愛有加,也從來不曾勉強過她些什么,這也讓阮珺竹小姑娘將此當做了是天經地義。
玟,玟姨,玟姨,不要趕阿竹走,阿竹能幫你,阿竹也是四境修為,阿竹真的能幫你,幫你殺敵,玟姨,別死,你答應阿竹千萬千萬別死啊。
阮珺竹伸出顫抖不已的雙手,想要扶住搖搖晃晃,險些站不穩的玟姨,至于玟姨身后那那位趁虛而入的化形大妖,不知為何,竟是被小姑娘那柄僅僅憑借著心意控御的青色飛劍給死死纏住,無論如何都脫不開身,自然也不能對現在正是最為虛弱,最為沒有防備之力的虞玟痛下殺手。
而此時的虞玟卻是伸手向腰間摸去,摸出兩顆散發著清香的褐色丹藥,一口吞下之后,面色立即便紅潤少許,隨即她直接伸手將阿竹伸過來的雙手給推了回去,然后下定決心,冷著臉勸說道:阿竹,記住玟姨跟你說過的話,玟姨幫你開辟一條出路,你就跑,到那小洞天里盡量尋到薔薇,薔薇實力要比我們任何一人都高,她定能護你周全。知道不知道?
阮珺竹置若罔聞。
但她原本那雙清澈靈動的眸子,此刻滿滿都是殺意彌漫和怒火如炙,雙手極速掐訣間,那柄青色飛劍的攻勢,幾近將那頭化形大妖給斬殺而去。
玟姨,從現在起,阿竹不要再躲在你們身后,阿竹也不要再逃了!阿竹也可以戰斗,阿竹也可以幫著玟姨斬殺強敵,阿竹絕不要再眼睜睜地瞧著你們死在阿竹前面!
虞玟暗自嘆息一聲,她知道自己再多說無益。
同樣的戲碼,幾乎發生在此地所有宗門小隊之內,大都是宗門一些普通弟子,希望宗門天驕可以在這場慘烈的族與族之間的生存戰爭中存活下來,為宗門留下一份得以經世傳承,持續興盛的香火。
就在此時。
在人族修士方向身后,突然從澤地林間深處闖出來五個身穿寬大灰白色袍子,手持頭大尾尖木杖的詭異修士,五人俱是速度極快,所奔行方向也正好是這處混戰戰場所在。
但極為奇怪的是,其中為首那位卻是腳步踉蹌,周身環繞著大量的灰白色霧氣,可若是仔細觀察,那些灰白色霧氣,此時竟如水沸騰般翻滾不休,而且隨著沸騰翻滾而愈發顯得稀薄不堪,像是在不停蒸發,好似隨時都會全部蒸發消散掉般,而且他那寬大的灰白色袍子之上,也同樣滿是淋漓的猩紅鮮血,血腥味離得老遠便能聞到。
顯然是受傷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