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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劃至深天不予,唯有殺伐果斷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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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一棵巨大靈植之下的藥谷五人,同才從山巒一躍而下的十一四人在這方小天地中,遙遙對峙。
其中站于藥谷五人首位的藥千道,率先走上前來,彬彬有禮地施了一禮,然后客客氣氣道:藥谷在這恭候諸位大駕多時。
話畢。
最先說話的不是十一和付南,反而是呂元霜。
此時她所言話語透著股子濃濃的失望,竟然真的是你們。便是像那自己早已心往已久的正人傳奇,突然發現原來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這中間的天上地下的情緒反差,不可謂不大。
呂元霜只言一句,便再沒了繼續說下去的性質。
付南嘿嘿一笑,朝她擠眉弄眼。
呂元霜冷著臉,不愿多搭理他。
紀子珍小姑娘一向都是直來直去的性子,雖說有時候嘴上有些得理不饒人,很是厲害,但實際上小姑娘向來都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而且嫉惡如仇,從不含糊,頗有種江湖女豪俠的氣概風范。
便是如現在,小姑娘終于瞧見了罪魁禍首就站在她面前時,她胸中怒火立即如澆油燃起,轉瞬之間便將她給燒著了,于是她想也不想地破口大罵,你們這群人族敗類!先是對我花谷少谷主圖謀不軌不說,竟然還敢串通大妖族那些畜生來殘害我人族修士,簡直比那些大妖族的畜生都不如,我人族修士的臉面都要你們這些敗類給丟光了!
小姑娘伸手指著對面溫文爾雅的藥千道,氣得她渾身直哆嗦。
藥千道對此置若罔聞。
他只是死死盯著站在四人前面一句話都沒說過的小十一,繼續微笑道:白十一?來歷神秘,來此地參加楚門入門考核,純粹武夫,并且僅以三境武夫之身,便能在雷劫之下存活,對吧?
少年面色微凝,不言不語不點頭。
心里卻泛起一絲疑惑,難道是自己之前猜測錯了?
瞧對方如此模樣和作風,似乎并非是直沖那無上金丹或是阿彩而去,反倒是沖著他而來?
藥千道對于小十一的不理睬一樣不在意,他略作思量,故作恍然,然后擺出一副我是在為你們考慮的大度模樣,繼續勸說道:這樣,只要你能將你那門能在雷劫之下存活下來的法子,告訴我,你們不僅都可以活著離開,而且那無上金丹我們也可以選擇不插手,如何?放心,我所言句句屬真,我藥千道,貴為藥谷的傳承少谷主,這點氣度和分量還是有的。
說著他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極為好笑的事,自己先旁若無人般地笑了起來。
瞧得其余三人面面相覷,琢磨著這家伙小的時候是不是被牛尾巴給抽過?怕不是個傻子吧?
來了。
十一心中暗凜,極速思量這中間的計較得失,但表面上他卻是忽然瞪大了眼,那模樣就好像瞧見了什么驚世駭俗之人一樣,瞧瞧藥千道,又瞧瞧付南,然后好好打量了付南一番,故作不解,伸手指著旁若無人的藥千道,嘖嘖稱奇,付南,瞧見沒?人家直接踩在你這個龍眼金丹大能的臉上耀武揚威,要是我,真不能忍。
臨末了,還怕火不夠旺盛,又補充了句,真的。
呂元霜和紀子珍包括付南,這下是真地瞪大了眼,齊齊瞪著十一說不出話來。
呂元霜本還冷然著的臉,竟是一下子冰雪消融,隨即破天荒地打趣十一,難道真有近豬者胖這么一說?
紀子珍更狠,哇,付大公子,你這么一位大人物,竟然被人如此輕視,便是連小女子我都替您唉聲嘆氣,嘆不平吶。
付南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不敢瞪他的元霜妹妹,只敢狠狠瞪了一眼紀子珍,后者如若未見,仍舊在那掩嘴偷笑。
他提著白玉一步跨出,倒也沒因此失了禮數,學那之前在白旭邊緣遇到的那位囂張跋扈的武人,提劍劍尖指著藥千道,只是沒好氣地白了十一一眼,然后自己發牢騷,想讓本公子出頭做苦力就直說,用得著這么拐彎抹角的彎彎繞么?本公子是那種仗勢欺人之人?還是那種見死不救之人?
其余三人頓時猛點頭。
付南臉上一黑。
對面藥千道還有些不明就里,還試探性地問了句,意下如何?
不如何。付南手中提著的白玉,此時卻是毫無征兆地脫手而出,這次他故意隱去了白玉身形,劃過半空時悄無聲息,無風勢,也無那拖拽長尾的劍氣白虹,轉眼之間便到了藥千道的脖頸之間。
此時的藥千道仍是靜靜矗立,還擺著那一副靜候佳音,溫文爾雅的模樣呢。
像極了沒回過神來。
可下一瞬卻是發生了讓付南有些疑惑不解,而其余三人面色凝重的一幕來。
眾人預期中的頭顱紛飛,剩下尸體鮮血如泉涌的畫面并未如約而至。
反倒是白玉在刺中那藥千道的身體之時,先是顯現出了白玉真身不說,隨即竟然直穿那藥千道的身體而過。
所帶起的并非是什么血霧,而是一片灰白色的厭惡,隨即那藥千道整個人竟直接化為了一大片的灰白色煙霧,彌漫在了這片小天地中。
待得白玉一擊未果,折返飛回付南面前,懸立而停時,那一大片藥千道所化的灰白色煙霧竟然又開始急速收攏,然后很快又匯聚成了人形,重新變成了藥千道的模樣,連那身灰白色的寬大袍子,都是如之前,一模一樣。
毫發無傷。
至于藥千道依然是那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對于付南的出手偷襲,絲毫不氣不惱,但現在他伸出手來,卻又表示了一個痛心疾首的樣子,付南,古絕城付家二公子,自幼修道天賦異稟,是一位名副其實的八星天才,從第一天練氣開始,只用了十五載便已晉級練氣士地境初期筑基境,喜好游山玩水,肆意花叢,卻從不強人所難,那些富家公子哥強搶民女的戲碼從未在付公子身上發生過,是一位真真正正的正直風流公子,后愛上同是古絕城三大家族之一沈家三小姐沈徽音,遭拒之后,終日沉迷于醺酒,道心破碎,前途希望,一朝崩塌......
藥千道說到這忽然停下,然后面色轉怒,猛然轉過頭去,瞧著養蟲人怒道:蟲子!你該死!
養蟲人嚇了一跳,可奇怪的是,那蟲子落滿地的情況卻并未出現,隨即他滿臉的不可思議和委屈巴巴,指著自己的鼻子,呆呆地瞧著少主,硬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倒是旁邊的鬼頭滿臉幸災樂禍,一語道破天機,活該你話多。
養蟲人委屈不減,眼巴巴地瞧著藥千道,但見藥千道那似是要吃人的模樣時,頓時不敢再有小情緒,少主,蟲子知錯了。
藥千道這才回過頭來,又變回了之前那一副待人以禮,溫文爾雅的模樣,躬身作揖,抱歉,抱歉,讓諸位看笑話了。
一直都覺得他傻里傻去的付南終于忍不住,脫口而出,你是不是傻?
呂紀二女一齊沒忍住笑出聲來。
這下付南就更覺得憋屈惱火,他竟然跟一個腦子不靈光的傻子較勁?
這算是較的什么勁?
倒是十一突然心生警覺,感覺不對勁,可硬是要說哪里不對,他也說不上,總之心中突然就變得煩悶,有一種,極想要離開此地之感。
就像是此方天地漸漸被立上了規則,遮上了頂,變為了一座...牢籠!
十一突然面色大變,暴喝道:快退!
其余三人立即反應過來,連一句為何都不曾問,便是連付南這種因為修為晉級的緣故,而有些大大咧咧,對于永絡雷澤萬眾生靈都抱有一絲輕視之心之人,在聞言之后,也立即想也不想便向后退去。
藥千道動也未動,忽然哈哈大笑,果然是有大秘密之人,不愧是比天才還要天才之輩,心思竟是如此縝密警覺,不過,到底是晚了點。今天,你們所有人都要留在這!
眾人才展開身形,后退不過幾丈之時,異變突生。
地面和周圍林間,忽然傳來猛烈的震顫之音,仿佛忽有天崩地裂的天然災禍發生,隨即便見大概足有數百丈方圓的地面突然破碎,龜裂開來,從地下鉆出無數條如巨蟒般的灰白色藤蔓,瘋狂交織在一起,有些直接向四人腳上纏繞而去,但更多的還是向眾人后退之處生長纏繞去,真就像是一座緩緩聚合而起的藤蔓牢籠。
緊接著,藥千道身上包括其手中木杖之中,忽然飄飄散出無數灰白色煙霧,一出現便向正在后退的眾人籠罩而去,速度奇快,如若有颶風吹。
而在周圍那些林地之中,也忽然迅猛飄出大片大片的黑色煙霧,那些黑色煙霧所飛來速度,要比那些灰白色煙霧還要快,而且若是仔細聽去,那些黑色煙霧當中還伴著讓人頭皮發麻的嗡鳴聲,聽著便好似是有著無數小蟲在震顫雙翅之音。
所有謀劃,在這一刻,盡皆涌現。
若是讓這藤蔓將十一四人團團圍住,困在其中動彈不得,再由那些灰白色煙霧和那些黑色煙霧一起鋪天蓋地地涌入進去,雖然眾人還沒瞧出來那灰白色煙霧有何作用,但顯然不是什么好相與的角色,在配合那些黑色煙霧,眾人現在便是用屁股也能猜得到,這黑白相加,鐵定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簡單了事。
到那時候,他們四人便真可謂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真就成了那困獸猶斗,最終含恨而死。
即便是能有活下,便是付南,只怕都要淪落個重傷之軀,最后落荒而逃,但最重要的是,真到了那時候,付南那顆冉冉升起的向道之心,不說破碎不堪,也一定會是一落千丈,說不得本可以穩扎穩打步入天境之機,也都會因此變得如那疾風驟雨之中,飄搖而存小木筏,雖是都會有被大風大浪翻去卷走之嫌。
不得不說,藥千道這一手謀劃,不可謂不精彩,也不可謂高明,若是成功了,收獲之大,當真不比那付出四五條谷內人命,都不一定能夠搶得到的無上金丹差半分。
但是。
他算錯了兩點。
第一點,他壓根沒有想到十一這么一個純粹武夫,竟然會有煉氣士才有的識念,他所心生警覺,到底還是靠著識念小心觀察,然后發現了一些細微之處不對勁,加之多年在生死之間摸爬滾打,早就對這些危險之流爛熟于心,深知哪怕一點點極為微小的差別或是不對勁,真要是在那關鍵時刻,被放大開來,那無異于在生死之間,劃上一道天塹之隔!
第二點,他同樣不清楚當初四人在白旭之地,那座靈草山谷中,到底遇見了怎樣逆天的機緣福澤。
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顯而易見,此方謀劃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可這東風卻是不向他那邊刮啊。
便是因為十一早早心生警覺,即時出言警告眾人迅速撤退。
所以當這些藤蔓和煙霧在向眾人撲來時,眾人還算有些距離來作緩沖余地。
而且也因此,便是眾人身后那些灰白色藤蔓也不過剛剛纏繞聚集起一層而已,下方更多,甚至更遠處,還未來得及纏繞生長出來。
那些...是黑炙!全部都是!瞧見那些有著嗡鳴之音的黑色煙霧向眾人翻滾而來時,呂元霜第一個發現其中天機,接著大叫出聲,提醒眾人。
付南猛然一瞪眼,這么多?
十一到底是有著多年在生死之間摸爬滾打的經驗,在其余三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驚慌之下,他第一個冷靜下來,并且迅速安排道:趁著牢籠未起,我們先出去,付南劍最鋒,但這些灰白色的植物有古怪,只怕一劍斬不斷,我們跟著他的劍,時機不能落下,一起出劍!
一語出,劍已隨出。
好!在這個時候,便是付南都未拿自己的龍眼金丹來托大。
只見一抹白色劍虹之后緊隨著一抹紫色和一抹白色兩道劍虹,驟然劃過空間,帶起一陣陣呼嘯之音向那灰白色的藤蔓斬去,速度之快,那些藤蔓所生長的速度,根本趕之不及。
在那些灰白色霧氣最是濃郁之地,眾人忽然聽到了藥千道一聲大吼,大藤!
大吼之音還未全落下,那些破土而出的無數灰白色藤蔓的生長速度便驟然加快了一倍有余,長勢迅猛至極。
只可惜,此時三柄飛劍已是分為兩撥,一先兩后分別撞在那灰白色藤蔓之上。
轟!
轟!
緊接著伴隨著兩聲劍氣炸碎的炸響之音,那些擋住眾人退路的灰白色藤蔓便在這一瞬之間炸地破碎不堪,直接變成了一個方圓足有兩丈大小的圓洞,在那藤蔓大洞之外,還有微風緩緩吹過。
而大洞之內,那些被劍氣所劃過的地方,藤蔓生長速度,明顯地要比之其余藤蔓慢上不少。
機會!
眾人身形不減,直接順著這個缺口沖了去。
一出去,十一那種壓抑,好似隨時都會被鎮壓之感,才算是消失不見。
在更遠處,還有些破碎的地面中那些才不過冒頭,還只是一些類似于嫩芽的灰白色藤蔓,在這時似是知曉大勢已去,便已不再生長,而是盡皆縮回了地面,慢慢消失不見。
一直到此時,眾人這才算是徹底脫離了這方藤蔓牢籠。
而那被劍氣炸裂時所炸出來的大洞都到得現在都還沒有恢復如初。
白玉!
在終于是沒了后顧之憂后,付南怒火中燒。
在他成功破境金丹之境后,還是第一次吃如此大的一個悶虧,最重要的是,讓他吃這悶虧的并非是一群同境修士,更遠非是那比之他還要高出一境的元嬰老怪,竟然只是幾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四境煉氣士,這讓一直都是心高氣傲的他,如何可以忍受之?
隨即他身前的白玉只在一瞬間便迸發出了比之在靈草山谷瞧見十一性命危在旦夕時還要狂暴的劍氣劍意,幾欲直沖天際。
比之他上一次全力出手,威勢何止大了一倍有余!
至于此次威勢為何如此之盛的原因,大多數還是得益于在靈草山谷時,那位名為菩提的老前輩慷慨相贈,當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永絡雷澤靈氣充沛,有著得天獨厚的修煉優勢。
這段時間以來,除去十一這個體質特殊的貨以外,其余人修為皆有不同程度的精進,不能說是破境在即,可最起碼撈個穩扎穩打,水到渠成,是走在正確的陽關大道上的,沒有坎。
換言之,除去十一以外,其余三人至少在面對同境修士之時,不說同境無敵,在拋開一些外界因素之后,也能說是勝算極大,不比那些尋常的九星乃至十星天才,修為實力差上多少。
這些大家心知肚明,但到底是年歲還小,世面見少,也難免會有一些自持高人一等的心高氣傲之意產生。
所以了,付南會有如此怒火,也倒是不足為奇。
更有甚之,這一次便是連十一都怒火如炙,付南,盡管出劍,不用擔心我們安危,包括那些黑炙,你也不用管,最好將那五個藥谷孫子,挨個捅個大窟窿出來。
呂元霜和紀子珍臉上殺氣也不少。
付南點了點頭,本公子要將這幾個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串成糖葫蘆,祭天!
之后。
劍虹沖天起的白玉挾裹著無可匹敵的威勢,拖拽著長長劍虹,驟然劃過虛空,直沖對面數十丈外,藥谷的少谷主藥千道猛然斬去!
這一次,付南再沒隱去白玉身形,光明正大。
而此時那些黑炙也蜂擁而來,臨了眾人近前!
可就在此時,異變突生!
就在呂元霜和紀子珍二女飛劍也即將出手,甚至其手中已是在掐一個威力極大的群攻劍訣時,那些帶著濃密嗡鳴之音的黑炙竟然在距離眾人不到五丈之處的距離時,齊齊身形一頓。
這在眾人看來,便是好似這片黑霧猛然間撞在了一道天地之間看不見的屏障之上,撞的那些小蟲暈頭轉向。
然后竟然調轉身形,轉瞬遠遁而去。
便是那些還未修復完全的灰白色藤蔓在這一刻也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地面之上一個個的幽深大洞,滿目瘡痍。
這中間包括那些灰白色的霧氣,也在將眾人包裹住之前,又像是被猛然間暴漲的某種吸力,給吸附了回去,天地之間,一時間如撥云見日,晴朗清明一片。
這時。
白玉忽然飛回。
付南面色難看至極。
因為白玉再回來之時,只有劍尖之處還帶著一滴血珠。
跑了。付南死死咬著牙,眼眸深處暴怒未消,反而愈加之盛。
是很棘手,謀劃極深,行事果斷。十一揉了揉額頭,面色一樣難看,但仍是毫不猶豫,率先一步向前奔行而去。
呂元霜面色同樣難看至極,身形跟上之余,補充道:一擊不中,立即撤退。
白玉懸立在付南身后,付南目光如電,死死盯著不遠地前面,速度可真快。
付南忽然伸手指著他目光盡頭處,那邊隔絕識念,但我能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一種像是召喚之意,還有一種,很像是人族修士和不少大妖族修士混戰在一起的感覺。
十一眼睛一亮,瞧著付南,分一杯羹?
付南嘿嘿一笑,樂意之至。
呂元霜急道:那我們呢?
付南瞪大了眼,當然是跟著我了。然后又有些意味深長的模樣,那里面即便你進去,能幫上忙?
呂元霜差點破口大罵,但付南先擺了擺手,忽然極為認真道:相信我,那里面除了十一和彩薔薇,對于你們任何人來說,幾乎都是死局。
呂元霜和紀子珍驟然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