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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有靈符不落妖,大道三千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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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靈。
天地有變色,日月雙懸空,唯隱靈首當其沖。
距離彩薔薇打開那座無上金丹小洞天,時間已是過去一天之久。
現在的隱靈地,是一片人族武修煉氣士,魑魅魍魎,大妖之屬齊聚的奇異之景。
放在整個永絡雷澤來看,頗有種地處最大的隱靈,前來尋求機緣福澤之輩最是多,相比較于最小的霧靈澤來說,反而最是擁擠之感。
人族修士,大妖之屬,包括那些本就存于永絡雷澤的鬼魅,三方勢力齊聚,當真是屬于抬頭不見低頭見,走到哪,都能遇見三三兩兩,成群結隊,當然也有那些極為自信之輩,喜歡獨來獨往的。
至于最后是降妖除魔,還是食人味美,那還是要看魔高一尺,還是道高一丈了。
但無一例外,所有人都在趕往那座無上金丹的小洞天。
若是遇見了,那就是一定會拔劍相向,出拳相敵,要么就是釋放出大妖真身,來個亂天動地,山河破碎,然后將那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人族修士,一口吞了,骨香肉美。大家都打著現在減少一分潛在的抵抗力,將來去搶奪那無上金丹之時,那就是無形之中,多加了那么一分勝算的如意算盤。
最終能夠成功,或者活下來的概率也就更大一點。
一天之隔。
千差萬別。
大道之爭,最是以命相搏。
現在的隱靈地,便是如同那追溯千百年前,天下還是那一副蒼生戰亂,群雄并起時,為了家國爭斗,才會有的斗獸場。
所有的人族修士,大妖之屬,還有那些夜晚橫行無忌的靈媒鬼魅,盡皆被關在隱靈,無上金丹,便是那把鎖頭。
所有生靈必須要爭斗不休,至死方休。
最終十之去九,僅留唯一。才有資格走出這片絕境之地。
否則,那便只能是埋骨之地。
因為大道之上,只容一人獨行。
若是按照菩桀當年所言,那便是世間有個老家伙,順之者昌,逆之者死。
大勢如此。
殘酷至極。
十一一行四人,打從進入隱靈地之始,坎坷而行。
一路上,從那兩具突兀出現的付家死士尸體開始,不言付南和十一,便是紀子珍和呂元霜都沉默下來。
互有心思。
在奔行之時,付南故意落于眾人身后,一切帶路事宜,均讓十一代為完成。
瞧著付南好似是為了幫助眾人殿后,實則他的識念卻是一直都緊緊匯聚在奔行在最前面的小十一身上,半分不曾離開。
在那之后,不僅是付家死士,連劉家和沈家,再不就是那些楚門前來試煉之人的尸體,陸陸續續地依次出現,有多有少,有時候一地扎堆,足有五六具。
從最一開始的好奇,眾人每次都會停下身形,前去查探一番,到得最后所有人的心情盡皆沉入到了谷底之內。
死的人,太多太多了。
眾人不禁在思考一個問題,這次永絡雷澤關閉之后,所能活下來的人類修士,能有一千之數么?
在距離一開始劃分出的目標大概還有五百余里的地方,十一一行四人第一次在隱靈地瞧見了活人。
四人不得不停下腳步,因為對方正好巧不巧地站在四人即將行去的半途。
攔路虎。
一共七人。
奇形怪狀。
有頭大如斗,手若撲扇,腳似象腿,頭頂生有獨角,豎瞳,嘴大如蛙,額生金色細線,直如第三只眼。
盡皆是化形妖修。
站于首位的那位頭頂生有獨角的化形妖修,算是一眾大妖之屬中,相貌最是端正,身穿一襲白色長衫,手中執一柄碧玉晶黃的白宣折扇,頭上還帶著一支碧玉簪子,不管怎么瞧,都是一副文弱書生的打扮。
他在見到眾人停下之后,竟還極為禮貌地向眾人躬身施禮,聲音溫淳,敢問可是付南和十一少俠?
他眼中只瞧見了付南和十一,直接就這么將呂元霜和紀子珍撇開,視而不見。
紀子珍小姑娘一下子不樂意了,大聲喊你這妖怪,眼睛瞎了?沒瞧見還有兩位漂亮姑娘在?
小姑娘自從在死亡山脈中,經歷了玟姨差點被那四階獨角雷妖所殺一事后,對于這些大妖之屬便一直都沒什么好感可言,只覺這些所謂的大妖都是些只會想著吃人的畜生。
付南站在十一身側,細細傳音給他,四個四階,三個三階。
呂元霜也提劍上前,繡眉微凝,付南,你一個人行不行?
付南一下子瞪大了眼,眼神幽怨,元霜妹妹,可沒你這么埋汰人的。
呂元霜微微一笑,如綻春花。
十一微微頷首,是。
對方那為首妖修,也報以微笑,笑容燦爛,那就是了。
話畢。
七個化形妖修,或提刀,或赤拳,或執扇,或舉錘,齊齊向眾人奔行而來。
妖氣,殺氣盡皆沖天而起!
十一提劍欲上,在付南身前,白玉憑空出現,轉瞬即逝。
在一眾妖修脖頸之間,在他們還未反應過來之前,依次橫抹而過。
再飛回來時,無一生還。
付南一得意,揚起頭,使勁在呂元霜身邊擺我輩高人風范。
奈何呂元霜不搭理他。
付南又看向紀子珍小姑娘。
小姑娘毫不猶豫,直接賞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付南自哀自怨,不知又從哪摸出一個酒壺,故作世人皆醉我獨醒的欠揍模樣。
結果兩個花谷姑娘直接越過付南,同十一一起去收攏那些死去的化形大妖身上的值錢物件。
留下身后付南冷風拂面,又過心間。
幾個大妖也是窮苦之輩,除去那位頭頂生角還有一件方寸物之外,其余幾個妖修當真是一窮二白的模樣,連件方寸物都沒有。
至于值錢的物件,不過那么三兩件而已。
便是連十一都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怎么就這么窮呢?
將一眾妖修所遺留下的值錢物件盡皆收走之后,眾人繼續向前趕路。
在那之后,詭譎四起。
一路所遇,妖修如林立,殺機四伏。
尸首如山堆,一如絕境之地。
但大多數的時候,都還是那些三三兩兩,或是五六七個的一隊兩隊的化形妖修,甚至再無第一次遇見時那種溫文爾雅,畢竟妖嘛,大都是憑借著性子,橫行無忌,喜怒無常,且又因人肉美味,喜食人肉,所以再遇到眾人之時,一言不發,提刀握劍,直接向著眾人沖過來,過來便是殺招涌現。
更多時候,眾人都還有著一絲茫然,不明就里。
畢竟妖修并非盡皆是奇形怪狀,也有些化形很是成功的妖修,將那真身的一點端倪隱藏地很好,眾人想要分辨,自是極難。
畢竟他們四個,到底還是屬于那修為還不算精湛的人類修士,付南倒是屬于初登殿堂,但他大多數的時候,都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樣,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才懶得辨認是人是妖,只要有殺意的,一劍殺了,省時,省力,省心不是?
而剩下十一和呂紀二女,在辨認那些化形妖修時,還需要特殊的法子,甚至花上好些的功夫。
但對于那些化形的大妖之屬而言,卻是如同吃飯喝水般簡單容易。
這也得益于那些能夠化形的大妖之屬,大都是些血脈尊貴,要么便是也如人族修士般,修煉天賦異稟。
這道理,也同人世間幾乎大大小小的所有宗門,無論是入流與否,盡皆會將自己最為得意,天賦也最是好的弟子之進來尋求機緣,實際上如出一轍。
畢竟機緣有限,唯爭者得。
這中間還涉及到一個更加深層次的原因。
便是無論是大妖族也好,還是人族修士也罷,便是世俗之中同修盟和行修會,兩國對壘,邊軍林立,水火不容。
多年來瞧著表面上相安無事,實則暗流涌動,危機四伏,江湖水之深,深不見底。
自然,誰都不敢讓自己的中堅力量或是頂尖戰力出現斷層,哪怕是丁點弱勢,都不敢有絲毫微露。
千百年來,自從人妖大戰結束之后,兩族一直都維持著比較微妙的平衡。
如此,當真就是那和平盛世么?
實則不然。
或者說,是兩族之中,那些圣人之屬的頂尖層次,一直都在下一盤你來我往,有來有回,雙方勢均力敵的巨大棋局。
除去僅有的兩位下棋之人,和極少數的觀棋之人,剩下這座人世間所有的生靈,皆是那跳脫不出那卑微棋子的命運之屬,該生該死,無自語之言。
在這中間幾手暗手,或是神仙手,再不就是蟄伏而動,看似無關緊要,實則卻是屠大龍之根本的關鍵手等等,實際上皆在人世間,包括這座永絡雷澤之中,都有一一隱現。
比如說在這永絡雷澤之中,每年大妖族都會悄然擄走一批地位相當重要的人族天才修士,換言之便是那些在外界傳言,死在了永絡雷澤之中的小宗門天才子弟。
實際上,便是人族那下棋之人的一手送子,目的便是為了更深所謀,鋪路讓路,積蓄力量。
再或者在外界人世間中,無數宗門子弟,出門歷練,到世間各大絕地險境尋求機緣,或是獵殺妖獸之屬,最終來壯大自身。
顯而易見,這也是妖族所為那些微妙平衡而展現出的誠意。
這些你來我往,不過是那些真招相見之前的玩鬧,算是大喜之上的一點添頭,無論妖族也好,還是人族也罷,不過是為了自己的靈草芽長勢更盛,所做的一番除去雜草之舉罷了,對于他們而言,自然是有利無害。
至于何為捉對廝殺,真招相見之時。
便是現在。
在阿彩打開那無上金丹之后。
在這種時候,所有的人族修士,和大妖之屬都會拿出真本事和真手段來,兩族之中,沒有人可以輸得起。
這中間不需要去故意扶持誰,天下大勢,亂中取梟雄,不管是妖族內斗不休,還是人族自相殘殺,這最終能夠成就無上金丹的,到底是只有一位不是?
至于這一手是不是人族特意安排,實際上人族那些圣人之屬,同樣不知道,不清楚。
而大妖族,卻是只會覺得是人族修士背信棄義在先,這中間的憤怒,可想而知。
或許到了現在,天機盡出后已知曉,也清楚,甚至覺得時機不對,謀劃不全,還不到完美之時,但若說因此便遷怒于那個不懂事的人族小輩,也墜了自家氣度不是?
最重要的是,機緣已到,大勢所趨。
天下大勢,便是圣人之屬,也必須要選擇遵從。
再退上一步來說,這個能夠成就無上金丹的小輩,是誰未必有多重要,哪怕并非不周山,并非某個天賦根骨之高,高出天外的天才子弟,但最終只要是人族修士不就行了?
要知道靜心修道,最終所靠,還是那唯有堅忍不拔之志啊。
至于這中間有如何的條條框框,蠅營狗茍,不足為外人道也。
但世間最難字,還是難在那私心二字之上。
誰不想讓那位最后最有希望證道于圣人之上的大人物是自己呢?
畢竟,天高皇帝遠。
此時不爭,更待何時?
我輩修士,爭天多地,先與自己爭,再與無數妖修人修爭,再同世間危難于大廈之將傾爭。
爭什么?
還不是那一口氣,那口要叫天地變色,大道踩于己腳下的萬世之上的豪邁氣魄。
要讓生靈臣服,甚至要叫那只有一線生機的大道之屬,都知道,你就是那蒼天在上!
所以,誰不想在這場饕餮盛宴之上,分上一杯羹的?
若是有機會,還能為自己摘得一朵桂冠,誰還會嫌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