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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多情意不知真,最是赤子情最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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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行出谷時的出谷之路,許是菩提老前輩暗中相助,亦或是靈草山谷的自然規則,天然陣法使然,總之要比進谷時簡單許多。
眾人從內谷之口一步跨出時,所到之處卻是并非那座進入內谷之時荒涼至極的山谷通道,而是直接出現在了靈草山谷之外,那堆混戰之后,所遺留下的尸體堆旁。
眾人之中最為興奮的,還是付南。
此時他臉上俱是眉飛色舞的模樣,微微揚起頭用下頜瞧著子珍小姑娘,那意思是再說,你看,本公子從來不吹牛,也從來不會騙小姑娘,那拜神仙時候,口含天憲,急急如律令,這不就顯靈了?
小姑娘故意撇過頭去,視而不見。
付南像是一場小道之爭般的小斗爭中略微占據了上風般,暢快大笑。
十一從大嘴之中取出堪輿圖,打開之后,仔細對照著時間和方向,重新整理了一下眾人前進的路線,然后又回頭簡單詢問了付南一聲是否還記得方向。
正在洋洋得意的付南隨手一指,自己先道了聲,沒錯。
氣鼓鼓的子珍小姑娘,不愿瞧付南那小人得志的模樣,當下一馬當先,直接越過本該是帶頭的付南,自己先一步向前奔行而去。
身后三人一起展開身形,連忙跟上,呂元霜還不放心地叮囑了一聲小心點。
一行四人在白旭林間,極速奔行,在各個樹梢之上折境躍遷,一閃而逝。
一路無話,之后的路程皆如此,一直差不多奔行百里有余,除去十一,其余三人終于發現了自身身體的不對勁。
以之前來對比之下,便是在靈草山谷之行之前,再到現在,三人奔行的體力明顯有了脫胎換骨般的改變,以前百里左右,紀子珍便會嚷嚷著跑不動了,許要休息,便是體力稍好的呂元霜,雖然不說話,但也會氣機紊亂,面紅喘息不休。
可是現在,三人竟如沒事人般,體力充沛。
尤其是付南。
他不知為何突然停下,然后像是發了瘋般,一拳向他身旁那顆有著一人粗細的古樹打去,拳鋒之上,并未有半點真氣環繞。
眾人本還不解,覺得付南是不是在靈草山谷口,總算出了一口氣,興奮過了頭。可緊接著眾人便齊齊震驚莫名的發現,預期之中付南疼痛大叫的場面并未出現,反倒是那棵一人粗細的古樹,被付南一拳攔腰打斷。
斷裂處,整齊如刀劈!
而付南出拳的那只手,毫發無傷。
當時見多識廣的呂元霜下意識就驚呼出聲,四境巔峰武人?付南你不是沒修過武?
但很快眾人就反應過來,當時在靈草山谷之中,呂紀二女都發現了自身不同,尋到了那老前輩所贈機緣所在,只有付南,兩眼一抹黑,什么都沒尋到,也什么都沒感應到。
現在看來,付南的機緣,只怕比之呂元霜和紀子珍,還要高上一些。
世間修士,之所以有甲子老金丹,百歲小劍修之稱,其原因有三,修道,修武,練劍和煉劍。
這中間最為重要的愿意,便是修武二字。
世間武夫多如牛毛,武學更是如林立,可為何總是被山上神仙成為下九流,無法稱道?
實屬武學是一門世間入門最快,修成最難的修煉法子,而且武夫打熬心智,體魄,神魂,膽氣,所下功夫,無一例外,皆是自身,講求一個人定勝天的霸道路數,從不像煉氣士一般,需要溝通天地,納靈煉氣,還需要日復一日,勤勤懇懇,就在這一點上,這中間所差,便是十萬八千里之多。
所以劍修之所以進度緩慢,打熬體魄一事,便是占據了所耗時間的半壁江山。
現在老前輩硬生生地送他一副四境巔峰的武人體魄,那付南在有生之年,說不定連天極境,都有望去想一想,追一追!
此時的他面上震驚之多,不比當初還在靈草山谷時,呂紀二女臉上的震驚少多少。
要知道付南天資雖高,修得更是那殺力第一,不將道理的劍修路數,可實際上因為其不肯吃苦的疲懶性子,修到現在,硬生生讓他給修成了個獨腳跛子,武修一道,幾近荒廢。
簡而言之,在靈草山谷之前,他的體魄若是能有世間普通武人的二境體魄,那便算是謝天謝地了。
然而現在卻是不比金丹境的道家煉氣士那無垢琉璃體魄差多少。
付南瞧著自己的拳頭,肌膚如玉,內收銅皮鐵骨,眼神有炙熱。
他幾步跑到十一身邊,一把拽住少年的手臂,呼吸急促,激動不已,然后深深呼吸,還默念了幾聲佛家禪號和道家道號。
瞧得十一呆呆地望著他,不明所以,呂紀二女也有些一頭霧水之感。
終于是平復下激動心情的付南,珍而重之的沉聲問道:十一,還請告知前輩名號。
然后沒等十一回答,就自己捏緊了拳頭,還說從今日起,定要記得前輩今日所贈,記得前輩的再造之恩。日后若是修煉有所成,能力可允許,是一定要回來報答前輩大恩的,不然心境不通達,會有心魔。
付南會有如此表現并不奇怪。
在凡俗世間中,流傳的諸多說法里,有這樣一則說法,再造之恩等同于父母賦命之恩,不可謂不大。
世間流淌的幾千年光陰長河里,這些恩情都如泥沙出金,熠熠生輝。
但這件事十一不能告訴他。
并非是出于不信或是別的什么私心,而是為了他們安全來考慮,菩提和菩桀,單單聽名字,便能讓人浮想聯翩,最重要的是,菩桀所做之事,到底是不被禮行現世,萬般門派所不容。
莫要說這些消息,便是他,在這次永絡雷澤關閉之后,為了他們這些...朋友的安全著想,都要狠心一人離去,最好,老死不相往來。
不周山的強大,實屬并非說說而已,少年雖然想象不出其龐大,但他卻是明白,一座古絕小城的小家族,承受不起不周山的怒火。
于是十一就擺出一副惋惜和無奈之意,告訴付南,其實他也不知道老前輩姓甚名何,當初老前輩不過給了他三枚青果,自己一顆,呂元霜一顆,紀子珍一顆,那之后老前輩便隱去身形,消失不見,自始至終,都是只字未言。
付南深深瞧了十一一眼,然后放開他手臂,轉瞬便又恢復了往日的大大咧咧,大手使勁拍著他的肩頭,你小子不厚道啊!說!你的果子,是什么福緣?剛剛在靈草山谷,我們都光顧著自己樂呵了,到把你小子給忘了,現在我們想起來了,你可別想著還能渾水摸魚!
呂元霜和紀子珍一同是一臉希冀的模樣,瞧著十一,顯然她們也想知道,十一能夠得到什么樣的機緣。
四人相遇之初,又有互相防備,互相戒心。
但這一路上打生打死過來,見慣了生死,時間雖不甚長,但幾人自己可能都沒發現,彼此之間的默契,在逐步加深。
十一臉上無奈愈盛,揉了揉被拍的生疼的肩膀,然后從大嘴中取出玉盒,打開給眾人看了一眼,差不多也有些驚鴻一瞥的意味,緊接著便將玉盒小心翼翼地收回了大嘴。
然后告訴眾人說老前輩在給他這枚青果之時,告訴他這枚果子是有著有助于破境的神奇妙用的,還告訴他這枚果子可以在阿彩成就無上金丹時,渡那雷劫時當做雪中送炭般的寶物。
然后又怕眾人不信,還補充了一句在那之后他就也昏迷過去,最后他不過是比眾人要早醒過來點時間罷了。
少年在說這些話時,眼中洋溢著滿是希冀的光亮,還有對阿彩得以破境的憧憬,頗有種義不容辭,天經地義之感。
在聽到十一講述這些時,尤其是在瞧見十一臉上散動著溫淳笑意時,呂元霜和紀子珍竟然臉上一紅,齊齊撇過頭去,擦了擦眼角,彼此皆有愧疚之意閃過。
身為花谷欽定的死士,在這里她們便是生來誓死都要保護彩薔薇的存在,而在谷內,在她們出發進入永絡雷澤之前,還被姥姥一再叮囑,面前這個年雖不大,時常也不善言辭的窮苦少年,是抱著為了那巨大利益,而刺殺阿彩的目的來的。
在那個小洞天福地中,或者說在遇到少年之前,她們仍是對此深信不疑。
甚至于在這之前,對于少年那份真心仍是有些懷疑。
世間事,人心鬼蜮,笑臉魍魎,此時她們心境紊亂,便是連她們自己,都有些捉摸不定。
這中間最為重要的一點便是,花谷的開山祖師之輩,姥姥為何要欺騙于她們?
一定要殺這個有著赤子之心的孤苦少年。
倒是付南可沒想到呂紀二女那么多,一瞬間的心思轉換之多,已是猶如九曲十八繞。
十一對于彩薔薇的那份情誼,早在進入永絡雷澤之前,實際上他就已經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自然要比那兩個看似知道不少,實則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姑娘懂得多。
所以便是他自己也都要羨慕得多,坦白而言,便是付南當初對于沈徽音那般沉迷,生死都要置之度外的心思,仍是比不過他面前這個少年的那顆赤子之心。
在這一點上,付南自慚形穢。
但付南聞言之后,立即一臉狐疑地瞧著他,然后又在他周身轉了一圈,然后問道:那你呢?
十一一下子愣了,什么我?
付南一副你白癡嗎?的表情問道:機緣啊,你不是說前輩送你機緣了?
少年回敬一副到底誰才是白癡?的表情回答道:就是那枚青果啊。
付南一下子沉默下去,一言不發,再沒了半點之前那種吊兒郎當,世事不想的開心。
十一一頭霧水,前前后后地回想自己說過的話,最后發現,沒有傷人話啊。
呂元霜和紀子珍二女臉上愧疚更甚。
十一也不甚明白,倒也沒多問,他不是那種喜歡多話的人。
之后一路奔行,平淡無奇。
初春時節,草長鶯飛。
一行四人互有心思,一路無話,只有穿林過葉時帶起的風聲和林葉簌簌聲,至多再伴有些不知名的妖獸鳥兒,清脆蹄鳴。
便是連時常最喜歡斗嘴不休的付南和紀子珍,也破天荒的什么都沒說,只是悶頭趕路。
因為從靈草山谷出來之后,四人的腳力有了長足的提升,本還需要一日奔行時間的路程,生生縮短了一半。
夜未央,眾人便已在白旭邊緣地,尋了一處視野開闊處,停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