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晞城主式夜將王位讓與胞弟,天下震驚,其氣度和胸懷亙古無例。
這件事之后,式夜較之以前,更為傳奇。
主宮內,順子緊緊守在門口。
“城主。”他目光盯著式夜,分毫不移。
“我現在閑人一個,哪里還是什么城主。”放下沉重的頭銜,式夜感到一身輕松,連說話都輕快了許多。
“主子。”順子改口道。
“嗯。”式夜點點頭,說道:“往后這城宮之內的浮沉與我皆不相干。”
“你要是想去哪個宮中或者哪位官宦人家,我...”
“順子不去!”順子打斷他道。
“順子自小跟在主子身后,習慣了侍奉,順子哪里也不去。”
“我已一介布衣,從此浪蕩江湖,跟著我,哪里比得過這城宮里的錦衣玉食。”式夜簡單帶著隨身之物,不忘提起跟隨自己多年的那把劍。
“主子去哪里,順子去哪里。”順子拎了拎自己身上的包裹,說道:“只要跟著主子,再苦再難都不怕。”
式夜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傻孩子。”
這樣的笑容,在式夜那張鬼魅的臉上,讓人不忍側目。
“那走吧。”
順子沒想到式夜會這么快妥協,激動的語無倫次道:“好,好,好。”
出了主宮的門,式夜也沒再扭頭回顧,這個地方,或許余生也沒機會再來。
“哥哥。”
前方迎來浩浩蕩蕩的一群人,有人喚了一聲。
式夜輕輕抬起頭看過去。
正是新登城主之位的式月。
不知不覺間,他已長大不少。
說來可笑,一脈相承,同處深宮之中,兩個人最早的一次會面還是兩年前。
式月走上前,問道:“這就走了?”
“嗯。”式夜淡淡回道。
“也沒有給哥哥準備些其他物件,這些盤纏,帶著吧。”式月招招手,身后的人呈上一沓銀票,看起來也夠式夜衣食無憂的過半生了。
“不用。”式夜目光游離,說完就要擦肩而過。
“哥。”
剛挪出了腳步,就被式月叫停了下來。
“哥。”究竟還是個孩子,以這樣的方式離別讓他愧疚難當,“我知道,是主母逼著你將這王位讓與了我。”
“是我害了你。”
式夜背對著他,不在意的說道:“并不是。”
“哥,你不用騙我。”式月落下兩滴晶瑩的淚,哽咽道:“你們都當我是個小孩子,其實這些年,我都看在眼里。”
“母親讓你受了不少委屈,我都知道,希望你不要埋怨她。”
“我不懂朝政,不懂治世,這一城之主的位子未必能坐的穩妥,還要多多仰仗哥哥。”
“日后,若是哥哥想回來,城宮的大門還是向你敞開。”
式夜久久未言語,向來沒人猜得透他的心思。
他轉過身,盯緊式月的眼睛。
說來也怪,雖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長相卻各有千秋。
式月天性一張討喜的臉,一雙看似無瑕的眼。
“式月。”式夜緩緩說道:“我信你有治世之能,才將王位讓與你。”
“你頗具才華,性子沉穩,比我更適合這個位子。”
“只是,我將星晞的百姓托付于你,將來務必要善待他們,如若你令朝廷分崩離析,令民間生靈涂炭,我,也絕不會手軟!”
這是有生以來,式夜對親弟弟說的最多的一次。
式月訝然的張張嘴,不知怎么回答。
顯然,沒人給他這個機會,式夜一席話說完,便扭頭大步離去。
順子慌忙要跟上去,走到一眾人身邊的時候,腳步停了下來,瞥見了那一沓為主子準備好的銀票,瞟了式月一眼,然后,一把抓起銀票,做賊似的跑開了。
式月看的清清楚楚,也沒責怪,只是在心底狠狠啐了一口。
“下賤的奴才。”
直到一主一仆的身影越走越遠,模糊的看不清輪廓。
式月瞇起眼,輕輕抬起手,將身后的侍從招來。
“城主。”
“將這主宮里所有的東西,都給孤燒了,一個都不留!”他咬牙切齒的聲音很難聽出還只是個十多歲的孩子。
“是!”
式月仰頭凝視著那個大大的牌匾,“主宮”兩個字格外的引人注目。
他忽然勾唇一笑。
哼,式夜,你以為你有多能耐?
有朝一日,你定然會匍匐在我的腳下,任我踐踏。
出了城宮大門,順子見四下無人,才敢跟上來,問道:“主子,式月跟姚太后可不太像,他對主子還是心存歉疚的。”
“你看到了什么?”式夜忽然反問他道。
“小...小的就看到他恭恭敬敬的。”順子攥了攥手里的銀票,接著道:“也為主子著想。”
“日后無論江湖還是深宮,都不要只去看眼前的東西。”
“主子是說他心思深沉?表里不一?”順子追問道。
“不好說。”
式夜翻身上馬,一揮鞭,揚長而去。
“主子,等等我!”
風拂過面龐,式夜覺得竟是格外的暖,只是他多年以來,最痛快的一次策馬而行。
“主子,接下來,咱們去哪?”
“西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