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五十八分,氣勢雄偉的云華大學校門口已經(jīng)輕吟起車水馬龍的前奏曲,再過半個小時,這座古色古香的大拱門就將被城市熙熙攘攘的浮生百態(tài)淹沒。
然而每日準時上演的曲目并不只有半小時后的喧鬧,事實上只需再過兩分鐘,云華大學的第一首開幕曲就要奏響了。
三輛精裝豪華的轎車挺著驕傲的女神車標,睥睨著一切被超過的行人占領整個街道。前一輛和后一輛都是肅穆的黑色商務轎車,只有中間的那一輛超跑,在初陽下閃著金燦燦的光澤,炫耀著自己張揚華美的線條駛近校門口。
秒針跳動到正點的那一刻,超跑準時停在專用的停車位正中。
上午七點。
前面的轎車上下來四名純黑西裝的壯實保鏢,后面的轎車上匆匆下來一位身著華麗女仆裝的女孩子,提著裙擺踩著碎步恭恭敬敬地快步走到暗金超跑旁拉開車門。
此時才是主角登場的高光時刻,肖權云氣宇軒昂地邁下車門,整理了一下奢華的暗金色制服。高貴的頭顱一動不動,只是用眼神左右一掃,確認一切都是最頂級的待遇后,才不慌不忙地踱著方步走進他的宮殿。
艾麗莎畢恭畢敬地跟在他的少爺身后,無視周圍人投來的或驚奇或羨慕或厭惡的眼神。
……
“我操……這排場……我他媽幾輩子才能享受到啊……”
一口濃痰吐在道旁的馬路牙子上,錢明基斜挎著包瞪著眼看著兩輛黑色轎車揚長而去,再看被保鏢女仆前呼后擁的肖權云,心中滿是羨慕。
不成,我也得湊湊熱鬧去。
錢明基緊趕慢趕奔過去,隔著十米遠就被一個保鏢怒目而視,作勢要拔出隨身的武器,嚇得他不由得一個急剎車。
肖權云回頭一看,擺手示意保鏢退下,又向錢明基招招手道:“呦,雞頭,今天起挺早啊。”
“嘿嘿,昨天有點憋氣,去后巷放松一下,今天就早來了。”
錢明基咧著嘴大聲笑道,完全不覺得在大庭廣眾下講這些齷齪事有什么不妥。
肖權云皺了皺眉頭:“跟你說少去那又臟又臭的地方,小心染上病。”
錢明基苦笑著搖搖頭道:“唉,我的大少爺啊,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啊。那地方你是看不上,在我們這些小角色眼里已經(jīng)很高大上了。里面的……雖說年紀大了點,那好歹也算正當年啊。你放心吧,安全這方面我肯定注意……”
艾麗莎耳朵里充斥著錢明基的污言穢語,可珍珠般柔和的臉蛋上仍不帶一絲表情,只是默默地跟在肖權云身后,仿佛只是他衣服上的眾多掛件之一。
“隨你吧,反正爛的不是我的玩意兒。”,肖權云不滿地哼了一聲。
錢明基鬼頭鬼腦地看了看周圍,神神秘秘地小聲對肖權云道:“對了會長,昨天醫(yī)院里那個男的……”
“關你什么事?!”,肖權云把臉一沉,厲聲呵斥道。
錢明基一瞧會長沒了好臉色,只得嬉皮笑臉地賠笑:“不不不會長,我也不是瞎打聽,再怎么說我也吃了虧不是,你好歹告訴我什么人這么猛……”
“我再說一遍——這事和你沒關系!”,肖權云瞪著眼惡狠狠地警告道。
錢明基沒轍了,結結巴巴地支吾道:“那…那…那最起碼你得告訴我信陽哪去了吧,在一塊這么多年一轉眼人沒了,這……這誰受得了啊……”
肖權云一聽到張信陽的名字,嚴厲的目光一下子黯淡大半,高昂著的腦袋也垂了下去,像只斗敗了的公雞似的默聲道:“算了……你別管了……”
“別……別管了是什么意思啊……人呢?活的死的?”,錢明基有些摸不著頭腦。
“跟你說了別管了!”
肖權云突然憤怒地大聲怒喝,身旁的四個保鏢嗖嗖地拔出手槍對著錢明基,嚇得他連忙高舉雙手道:“別別別——我不問了!不問了還不行嗎!”
肖權云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示意保鏢們收起武器。
他拍了拍錢明基的肩膀嘆了口氣,欲言又止了半晌才把一肚子的復雜情感變成一句感嘆。
“唉……雞頭啊,這世界上有些東西是碰不得的。大部分人都看不見,開開心心的過一輩子;有些人看見了,憋在肚子窩囊地活著;但總有人不僅看見了,還想去摸一摸……”
肖權云踏了踏腳下的大地,瞳孔里透射出一絲悲涼:“他們都在這下面……”
錢明基渾身一陣惡寒。他沒聽懂肖權云的話,但從他的語氣中,錢明基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絕望和悲哀從心頭蔓延開來,觸摸著自己的五臟六腑。
“下……下面……權哥你這是什么意思啊,你可是咱整個云臺域都說得上話的角色,誰能讓你……”
錢明基的奉承被肖權云一揮手打斷,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只有淡淡的哀傷與無奈。
“你就記著一點就行了……”,肖權云移開視線,邁步把錢明基甩在身后,“我本來想派你去的,信陽替你死了。”
錢明基如同五雷轟頂般佇立在原地,腦袋里轟鳴著肖權云的話語。
替我死了?是真的死了還是說……
不可能的,權哥不會折了手下還默不作聲地受窩囊氣的。不要說罵幾句,打一架,就是以命償命,甚至動用他顯赫的關系直接滅了對方的門都是有可能的。
總之一個信息必須被傳達:肖幫不是好惹的。
可是那種眼神,他見過肖權云眼中的得意、囂張、憤怒、殘忍……但從來沒有像這樣的,悲傷,與失落。
作為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肖家少爺,肖權云一跺腳整個云華大學都免不了要抖三抖。錢明基想破腦袋也想不出,能讓他露出那種落寞表情的勢力會是怎樣的存在。
此時錢明基才開始回味剛才的對話,如果自己是啥也看不見傻乎乎地過一輩子的人,那肖權云會是哪一類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