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依靠著陰涼冰冷的墻面，青年垂著睫羽，安靜地躲在陰影處，仔細探聽著從外面?zhèn)鱽淼膭屿o。
屬于少女的細碎腳步聲響起，地面上的雜草似是被人用足尖一點點壓實，發(fā)出悉索的輕響。
隨著主人逐漸接近。原本模糊的一道溫軟嗓音變得愈發(fā)清晰：“……碧桃，你今日被于嬤嬤選中帶去，到底有沒有看清夫人的模樣？”
“自然是看清楚了的。”另一道聲音篤定地回答她。
張青嵐略作辨別，發(fā)現(xiàn)她便是今日那個端著銅盆、跟在管事嬤嬤身后進門的侍女之一。
結(jié)伴而行、趁著午間無事，于休憩間隙來到自認(rèn)的隱秘之處說些悄悄話……小姑娘們似乎總喜歡做這樣的事情。
“那你快和我說說，”那道率先提問的聲音似乎十分好奇，連忙追問道：“新夫人長得好不好看？”
兩人此時已然走到了那口枯井旁邊，見四下無人，便放心地停下了腳步。
細微的痛楚從對方捏著自己的手臂處傳來，碧桃望著站在自己身旁的女孩，有些嗔怪道：“盈槐你捏疼我了……這樣著急，我還能不跟你說不成？”
“好嘛，我錯了我錯了。”名喚盈槐的另一名侍女聽到她這樣說，馬上松開雙手，臉上露出一個討好的笑來：“這樣，明日嬤嬤發(fā)的消暑份例，我的涼糕全給你吃，好不好？”
碧桃聞言笑開，也不繼續(xù)賣關(guān)子，開口說道：“那人的樣貌只能稱得上一句‘不差’，并非是你我想象一般傾國傾城。”
盈槐聞言，臉上露出個驚訝的表情。
“我進門的時候，屋里頭的簾子拉得嚴(yán)實，整個房間暗的很，根本什么都看不見。”碧桃的話說的有模有樣：“他就站在我們幾個面前，不算面善的長相……頭發(fā)亂糟糟的，也不好好梳起來。”
“什么事情都是我們幫著才肯做，懶得很，就連梳洗打扮都不愿意親自動一動手指頭。”
盈槐十分失望的“啊”了一聲。
眼看著盈槐相信了自己的話，一點點變得失落，碧桃很有些得意。
對于所謂的“夫人”，她其實是有些嫉妒的。
聽聞對方在嫁給老爺之前，也只不過是個和自己一樣、家門落魄的普通人，平日里依靠些上不得大雅之堂的小手藝勉強度日，很是清貧。
如今一朝麻雀變了鳳凰，便端腔作勢地使喚她們這些可憐的小奴婢。
碧桃心氣不平，朝著盈槐補充道：“我還聽說呀，張家就剩他一個人，算命師傅說他命里帶煞，上克父母，下克子女。也不曉得老爺為什么要娶這樣的人進門。”
“指不定是使了什么妖法，把老爺迷得這樣深。”
盈槐眨眨眼，卻是聽得有些忐忑：“可我怎么聽說……是那個人不愿意嫁，老爺強行把人接過來……？”
碧桃立刻瞪了盈槐一眼：“胡說八道。”
“我看你也別一口一個‘夫人’的了，”碧桃伸出手，點了點盈槐的眉心：“要我說，哪有這樣的嫁娶……無媒無妁，就連個正經(jīng)宴席都不辦。”
“昨日府里也就那間婚房做了點裝飾，你出外面問問，誰知道老爺娶了個夫人回家呀。”
盈槐膽子比碧桃小多了，瞪大了一雙杏眼，趕緊沖上去捂住對方的一張嘴：“可不能亂講話！小心你的舌頭。”
“哼，”碧桃拉下來盈槐覆在自己唇面上的手，取笑她：“膽小鬼。”最后卻也噤了聲，沒再提起跟“夫人”有關(guān)的話題。
很快，兩個忙里偷閑的侍女就被人喚回去繼續(xù)做事了。沒了她們嘰嘰喳喳的交談聲，滿地荒蕪的院落之中又恢復(fù)了一片無聲的靜謐。
張青嵐沿著原路返回，趁著管事嬤嬤還沒從廚房回來，翻過圓窗，將弄亂的帳幔一一恢復(fù)原狀。
若有所思地坐回凳子上，青年一邊回憶著聽來的對話，一邊不住擺弄著桌面上隨便陳列著的幾個紅泥瓷杯。
回憶起方才侍女說的一些捕風(fēng)捉影的小道消息，張青嵐細細考究，發(fā)現(xiàn)對方所議論之人雖是頂著自己和敖戰(zhàn)的名頭，可無論是生平經(jīng)歷還是家門背景，都像是憑空杜撰一般，同現(xiàn)實沒有半點相似之處。
張青嵐無法感同身受，也就不甚在意那些無謂的非議。
青年搭在圓桌之上的手指修長白皙，指尖輕捻，將一只紅泥燒制的薄壁陶杯拿起來，放在掌心之中把玩。
不多時，房門被人重新從外拉開，發(fā)出“咔噠”的一聲輕響。
張青嵐將飄忽不定的思緒拉回，視線重新投向那扇半開的房門……出乎意料，敖戰(zhàn)的身影出現(xiàn)于其中，手里還提著一個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氖澈小?
青年眼底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
男人應(yīng)該是剛從外面回來，衣擺處沾著塵土，鞋側(cè)覆著星點的泥漿。
敖戰(zhàn)邁過門檻，反手將大門帶上，大步流星地走進來。
站定在青年面前，男人抬手將食盒放到案幾上。
幾乎是同一瞬間，食盒之中精致菜肴的香味便順著縫隙鉆出來，逸散在空氣中。
張青嵐的注意力瞬間就被食盒吸引過去了，瞳仁中仿佛閃爍著晶亮的光。
片刻之后抬眸，倒是學(xué)得乖巧了，放軟了聲線，沖著敖戰(zhàn)老老實實地喊了聲：“老爺。”
男人聞言勾唇一笑，拉開另一張凳子，坐在張青嵐的身邊。
俯身過去，在青年的唇角落下一個吻。男人輕咬著柔軟溫暖的**，含糊地夸他：“乖。”
隨即松開齒關(guān)，坐回原處，伸手打開了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氖澈小⑵渲械牟说肟暌灰荒贸鰜恚谧烂嫔蠑[開。
食盒里的餐點大多是用正當(dāng)季的新鮮食材做出來的，鮮香撲鼻，賣相也十分精致可愛，令人看了就很有食欲。
米是珍珠米，白白胖胖的一碗，晶瑩剔透，油亮潤澤。人參母雞湯更是燉了兩個時辰，湯汁都變得清亮，油汪汪地盛了滿盅。
敖戰(zhàn)將餐點擺在張青嵐面前，神色極度溫柔。抬手捏了捏青年的柔軟耳垂，曖昧道：“夫人辛苦，多吃些，補補身體。”
男人刻意將嗓音放得低沉緩慢，很有誘哄安撫的意思在里面。
結(jié)果便是惹得捧著飯碗的青年擰起眉頭，連帶著看向敖戰(zhàn)的眼神都變得疑惑又驚訝。
張青嵐默默忍受著諸多不適，把一筷子鮮筍送進嘴里。
敖戰(zhàn)坐在張青嵐的身側(cè)，卻沒有動筷，眼神落在青年側(cè)臉咀嚼時鼓起來的**上，神色柔和又寵溺。
感受到那樣炙熱的目光，青年往嘴里送飯的動作瞬間又加快了些許。
張青嵐沉默良久，終于還是在敖戰(zhàn)替他擦掉嘴角油漬的一瞬間忍不住了。
將手里捧著的碗筷放到桌面上，張青嵐伸手，一把捧住了身邊男人的臉。
皺著眉，張青嵐臉上露出一副神情嚴(yán)肅的模樣，視線上下打量著，仿佛這樣就能看出來對方是不是真正的東海龍王一般。
……敖戰(zhàn)又怎么可能對他這樣溫柔。
眼前冷不丁地出現(xiàn)一張青年放大的臉，敖戰(zhàn)的神情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凝滯。
張青嵐可謂膽大包天，一雙手頗不老實，趁著敖戰(zhàn)還沒反應(yīng)過來，覆在對方的臉頰處拉扯揉捏。
掌心溫柔，指尖卻冰涼，甚至還帶著零星的幾點油膩，全數(shù)蹭在敖戰(zhàn)劍眉星目的一張臉上，糟蹋得很。
一邊犯上作亂，還不忘記湊近了嗅聞對方身上的味道，確認(rèn)面前這人到底是不是被人掉包奪舍。
感受到從臉頰處傳來的細微刺痛與拉扯感，敖戰(zhàn)頓時黑臉。
一把將胡亂試探的青年攔腰抱起來，男人眼底的溫存柔和如同被暴風(fēng)席卷一般，轉(zhuǎn)瞬間便消失得一干二凈。
眼神逐漸變得危險，敖戰(zhàn)把張青嵐整個擁在懷里，咬牙問：“你在干什么？”
重新看到敖戰(zhàn)身上出現(xiàn)熟悉的神情和語氣，張青嵐這才松了一口氣。
隨即松開手，眼神胡亂地瞄到別的犄角旮旯里，假做乖巧，一口咬定：“我什么都沒做。”
敖戰(zhàn)一把拉過來張青嵐的手腕，湊近了在那腕骨上用力咬了一口，疼得他絲絲地抽氣。
反倒是到了這種時候，青年才從不掙扎。一聲不吭地任憑敖戰(zhàn)在自己的手腕處留下深紅色的咬痕。
男人尖銳的齒尖叼著青年薄薄的皮肉不放，又輕咬幾下之后才松了口，警告道：“下不為例。”
張青嵐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么。最終也沒有將話說出來，只是默默地垂下雙眸，輕聲回答：“好。”
張青嵐最了解敖戰(zhàn)。
自然也明白如何作態(tài)能夠最大限度地安撫與取悅對方。
整個人往男人的懷里又縮了縮，尖瘦下巴搭在對方的肩膀上，伸出雙手抱住了敖戰(zhàn)的腰，側(cè)臉在胸膛之前輕蹭幾下，一副馴服聽話的樣子。
感受到懷抱之中青年平穩(wěn)的心跳，敖戰(zhàn)這才輕嗤一聲。
隨即伸手順了一把對方披散在后背的長發(fā)，沿著脊骨撫下去，懲罰一般地捏了捏青年腰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