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季披掛整齊，站在牙柯城的城墻上看著山口那邊。
牙柯城雖然是夯筑而成，但是在城墻上依然是有著垛口，馬面等防御設施。
垛口不必多說，至于馬面，那是一樣突出城墻，上寬下窄，軍卒可以在上搭弓放箭，從側面攻擊攻城的敵軍。
張季看著對面山口，還有山谷里升起的一股烽煙。
“郎君，看烽煙顯示，突厥那邊應該是有不少于一萬騎兵！”張大年站在張季身旁開口說道。
張季微微點了點頭，他知道，烽煙通過用濕氈子一下下制造長短不同的烽煙，可以顯示敵軍的數量。
突厥竟然會真的派出援兵，這讓張季有些意外。
雖然之前他說突厥派使者去長安的事情是他瞎編的，但是突厥內部如今混亂，那咄陸可汗才登上汗位也才沒兩個月，按說這時候是不會有精力來關心高昌國的事情。
可是，突厥怎么就真的派出了援軍呢？
還是一萬左右的騎兵！
這實在是有些不符合常理啊？
雖然張季猜不透到底是什么原因讓突厥出兵，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必須要將這一萬騎兵阻攔在這牙柯城前！
一萬突厥騎兵看似數量不多，但是憑借突厥騎兵快速的機動速度還有那不俗的戰力。如果真的通過了牙柯城，和高昌軍隊一起兩面夾擊唐軍，那也一定會讓唐軍受到不小的損失！
而且弄不好，原本占了上風的戰局也會因此產生變故。
“四郎，你也莫要擔憂，雖然咱們這城里只有四千多人，但是那一萬突厥騎兵想要通過牙柯城，咱們一定能攔住他們。”薛禮在一旁也開口說道。
張季看著眼前山口，開口道：“不！咱們不是要攔住他們！而是要盡可能的消滅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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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季話一出口，站在她身旁的薛禮和張大年還好些，楊允奇、張邊、鄭才、秦繼業四人卻是一臉的驚愕！
這位張參軍是不是想的有些多了啊？
四千五百人若說守住牙柯城，那問題真的還不是太大。畢竟守城比起攻城來，所需要的軍卒人數則是要少得多。
可要是想消滅這一萬突厥騎兵，這似乎就有些異想天開了吧？
如果沒有這牙柯城的庇護，在野外作戰，一萬對付四五千，那可是實力相差有些懸殊了啊！
但是，四人只是心中在想，嘴上并沒有說什么。
畢竟眼前這位張參軍可是奇謀妙計破開交河城門的人！
說不定人家真的會有什么法子消滅那一萬突厥騎兵呢？
薛禮他們已經做好了防御的準備，眾人在城頭上等了足足一個多時辰后，終于看到有大隊突厥騎兵出現在了山口處。
遠遠看去，那些突厥騎兵一個個氣勢倒是很足！
全都揮舞著手中的武器，騎在馬上大聲嚎叫！沖著牙柯城這邊疾速飛馳而來！
只見那些突厥騎兵身上差不多都是穿著皮袍，只有極少數身上才穿著各式各樣的皮甲！
張季看著這些突厥騎兵微微皺眉，這些怎么看都不像是突厥的主力騎兵啊？
“張參軍，這些看起來不大像是突厥主力啊！”鄭才在一旁也開口說道。
“那鄭校尉覺得他們是什么人？”張季問道。
“某覺得，這些應該是突厥一些部落的騎兵！照這么看，這一萬援軍，要么不是突厥可汗派來的。要么就是突厥可汗自顧不暇，只能派出這些雜牌軍！”鄭才微微想了一下說道。
張季看了一旁的薛禮一眼，見薛禮也是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看來突厥還真是沒有把大唐放在眼里啊？竟然派出了這些來和我大唐軍隊對戰？”薛禮冷著一張臉冷聲說道。
“既然他們趕來，那咱們就把他們都留在這里吧！”張季斬釘截鐵的說道。
說實話，張季對于擊敗這一萬突厥騎兵還是很有信心的。
畢竟他手里還有三百多震天雷呢！
再加上不僅手里有四千五百人馬，更是有著牙柯城這座城池作為后盾。
突厥騎兵呼嘯而至，很快便到了牙柯城下百步以外。
現在雙方都能看清對方的面容了。
張季看著城下百步外那些一臉胡須，滿頭亂糟糟發辮，身穿皮袍，或者干脆赤著上身皮袍隨意的系在腰間，滿面兇悍的突厥騎兵，心中一陣冷笑！
看你們現在在囂張的厲害，等一會兒希望你們也能繼續保持這份囂張啊！
只見突厥騎兵越聚越多，在牙柯城西北面的城墻外，已經聚起了黑壓壓的一大片！
人一過萬，無邊無沿！
這萬余突厥騎兵并沒有大唐軍隊那么好的紀律，聚在一起一團團、一堆堆，各種喧嘩、呼喊、嚎叫聲此起彼伏！如同一群出來覓食的惡鬼！
此時時間已經過了中午，日頭正是最大的時候。
但是那些突厥騎兵卻好似感覺不到那烈日的炎熱，不住的在牙柯城下騎馬盤旋，嘶吼。
“這些突厥騎兵一看就沒帶攻城器械，就憑他們想要攻下牙柯城，簡直是笑話！張參軍，咱們只要守在城上，他們打死都別想過去！”旁邊的秦繼業看著城下的突厥騎兵撇嘴說道。
“就是！瞧他們那樣子！好像咱們這些人是泥胎木塑似的！只要他們一個沖鋒咱們就會全都被他們嚇死一樣！哼！真是不明白，他們那里來的這份自信！”鄭才在一邊也忿忿不平的說道。
看來他們是對突厥騎兵好像有些小看了他們，心里很是不爽！
張季心中暗暗偷笑，這幾個家伙還真是有趣！軍伍里出來的人，都是這么耿直的嘛？
薛禮卻是沒有說話，他依舊搬著一張臉，是不是對著旁邊的人下令。
直到半個時辰后，突厥騎兵似乎是集結完畢，有一隊突厥騎兵忽然離開了大隊，來到了牙柯城下五十步外！
“城上的唐軍聽著！我們是咄陸可汗麾下勇士！此次來到這里，是因為受到了高昌國的求援！你們趕緊出城投降！要不然我們突厥勇士攻破城池時，定要殺你們個雞犬不留！”這隊突厥騎兵中，有人用漢話沖著城市上大聲呼喊！
這人的話把城墻上的張季等人都給氣樂了！
這些突厥人真的是這么自信的么？
張季沒有說話，薛禮則是大聲的沖著底下的突厥騎兵喊道：“你們既然知道某等大唐大軍至此，還敢前來挑釁？莫不是以為大唐軍威不盛？兵戈不利？某勸你們趕緊下馬受降！要不然你們定會后悔來此一遭！”
城下那隊突厥騎兵和后面的突厥大軍都聽到了薛禮的話。頓時他們都笑的前仰后合。
“看來你們是不打算開城投降了啊？那就讓你們見識一下我們突厥勇士的厲害吧！”那突厥騎兵再次大聲喊道。
“哼！”薛禮冷哼一聲，又大聲道：“執迷不悟的恐怕是你們吧？莫要忘了，頡利可汗如今還在長安城里為我大唐陛下跳舞呢！”
雖然東西突厥并不是一回事，但是兩邊同屬于突厥一族，頡利可汗也曾經是東突厥的霸主，可如今卻已經在長安城里茍且偷生了。
薛禮的這話似乎是刺激到了城下的突厥騎兵！
“哼！他頡利無能，被你們抓了去！你可不要以為我們也和他一樣無用！既然你們不肯開城投降，那就來戰吧！”那隊突厥騎兵喊罷也不再多說，直接撥轉馬頭返回了大隊。
薛禮也不再與他們多費口舌，只是對身旁人下令的速度加快了幾分。
又過了一炷香的工夫，突厥騎兵陣中忽然響起了一陣悠長的號角聲！
只見騎兵中有近三千人下了馬，從隊伍后面抬出了十幾具攻城云梯。
這不是那種專業制造的云梯，一看便能看出，是用樹干簡易制作而成。
雖然這種云梯簡陋，但是也是可以搭上牙柯城的城墻，來進行攻城的。
那三千多突厥騎兵下了馬，抬著云梯朝著牙柯城沖了過來！
而且，突厥騎兵中又出來了幾隊騎兵，不住的在牙柯城前來回奔馳！而且還不住的在向著城頭上張弓射箭！
城上的唐軍也沒有客氣，同樣向著城下那些騷擾的突厥騎兵射箭！
三丈高的城墻，不到十米，這等高度還無法讓突厥騎兵的弓箭射不上來。
好在城上有可以躲避的垛口，還有專門防護的木盾，唐軍倒是并沒有幾個被箭矢射中。
而唐軍的弓箭手則是居高臨下，射出箭矢的速度和力量則是大得多。
數百襲擾的突厥騎兵中反倒是有二十余騎被射落馬下！
可就是這樣一陣對射，那些抬著云梯，棄馬步行的突厥騎兵已經靠近了牙柯城城墻不足三十步！
此時又從突厥騎兵大隊中，又出來了四五百騎兵，飛馳到城下四五十步外，加強了射箭襲擾！
這一段的牙柯城城墻，長約莫一里半！
當然不可能四千多人全都站在城墻上！
一丈多寬的城墻上，也不可能容納那么多人。
所以，此時在城墻上頂多也就是以前三四百的唐軍在防守。
看著城下越靠越近的突厥兵，所有人倒是都沒有任何懼意。
這么簡陋的攻城器械，又是棄馬步行的騎兵攻城，唐軍真的還沒有把他們太放在眼里！
此時城墻上依舊在放箭。
目標不僅僅是那些騎馬盤旋的突厥騎兵，還有那些抬著云梯靠近的突厥兵！
依托城墻，對付攻城的敵人是一件相對安全和輕松的事情。
尤其雙方兵力相差在不超過五倍的情況下。
突厥援兵的第一次攻城來勢洶洶，可城墻上的唐軍也毫無懼色，不住的放箭反擊！
終于，突厥的云梯還是搭在了牙柯城的城墻上！
那些揮舞著彎刀，還有些手持圓盾的突厥人，已經開始順著云梯攀爬。
城墻上開始有石塊，滾木被唐軍丟了下來。
不斷地砸在正在向上奮力攀爬的突厥人身上！
一個手持彎刀的突厥人，已經爬到了兩丈多高的地方，眼看再努力一下下，他就可以站在牙柯城的城頭上了！
他是一位勇士！是他們部落里有名的勇士！
只要這次他能夠第一個攻上城頭，那么，他的勇士之名就會傳遍所有的突厥部落！他將會成為一名被咄陸可汗看重的勇士！
他身體拼命向前貼近云梯，來躲避城上對下來的石塊、滾木！
他身體的力量也在此刻爆發！
他奮力的向上爬著！
“嗖！”
“噗！”
忽然，一支箭矢從斜刺里射進了他的肋下！
那是從旁邊凸出來的馬面上的唐軍射來的箭矢！
疼痛讓他的面目更加猙獰！
他只覺得身體里的力量似乎在流失！
他原本聚集起來的力氣正一點點的散去！
“砰！”
就在他正向著如何拔掉肋下箭矢的時候，一塊城墻上投下來的石塊，正正的砸在了他的頭頂上！
這一回他徹底失去了知覺！
他的身體從云梯上重重跌落了下去！
他的腦袋已經被石頭砸破了一個大洞，紅白色撒在了地上！
他的生命已經結束，他的勇士夢也隨著他生命的結束而徹底破滅了！
突厥人身上不缺乏悍勇，但是，他們也并不是不怕死的白癡！
那三千攻城的突厥人在留下了七八百具尸體，還有千余是傷兵后，其余剩下的突厥人便轉頭向回跑去！
突厥人的第一次攻城就宣失敗。
那些襲擾的突厥騎兵也不再向成千上射箭，同樣返回了突厥大隊。
在這短短的不到一個時辰的攻城過程中，張季沒有離開城墻，他始終站在那里。
他身旁蘇思然有任童、杜遂貼身護衛，還有張大年和護衛們護在左右，可張季依然是處在危險之中。
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一支不長眼的箭矢會從城下突然射中他的身體。
可是張季站在這里，所有的唐軍便會覺得心安！
張季心中雖然也有些擔心，擔心自己會不會突然就有什么意外發生。不過，他還是很相信自己這一身裝備，還有任童、杜遂他們的護衛。
此時看著城下那些退去的突厥人，再看看他們丟下的那些尸首和傷兵，張季知道，自己這邊的勝算又大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