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之前論戰(zhàn)的熱度,又有了太子李承乾那篇刊載在《大唐時報》上的數(shù)據(jù)對比文章,如今長安城里對于發(fā)兵征討高昌國幾乎已經(jīng)成了一邊倒的趨勢。
而在朝堂上,卻沒有這么簡單。
反對征討的朝臣還是有不少。
其中為首的,竟然是溫彥博!
溫彥博要說他有什么私心,那也不是。
但是他對于異邦異族的態(tài)度,始終是不夠強硬。
從他之前對待突厥,夷僚的態(tài)度上就能看出來,他心中堅持的,是和平同化,而非是武力消滅。
這是政見上的不同,也就是因為這是政見不同,李二陛下才能容得他繼續(xù)在相位繼續(xù)待著。
“陛下,臣以為那高昌國畢竟地處西域,位置偏遠,若是興兵討伐,那必定會是勞民傷財,虛耗國帑。若是戰(zhàn)事順利,那便還罷了。可若是戰(zhàn)事稍有意外,時間拖的過長,那必定會成為我大唐消耗國力之所在!所以,臣以為此時發(fā)兵并不是好時候!還是再派使臣前去申斥為上!”溫彥博在兩儀殿內(nèi)躬身對上頭坐著的李二陛下說道。
李二陛下還未開口,立刻便又有人站出來出言道:“溫相此言差矣!”
眾人和李二陛下一看,出來出聲的,正是魏征!
只聽老魏繼續(xù)說道:“之前陛下也派了鴻臚寺卿劉善因前去高昌國,可結(jié)果又如何呢?那高昌國主麴文泰不僅不遵陛下圣命,佯稱有疾,拒不來長安!而且,還說出了‘各得其所,豈不活耶’那等話來!如此看來,高昌國麴文泰已經(jīng)沒有將我大唐放在眼中了!此等情形再不發(fā)兵,那其他諸國豈不會覺得我大唐好欺?此時再派使臣去高昌,又有何用?這時候不是單單考慮錢糧的時候!此時應一切當以大唐威嚴為重!”
“高昌是雖然遠在西域,可是,這并不是咱們不能發(fā)兵的原由!若是高昌國繼續(xù)如此下去,那咱們大唐和西域的藩屬國,比如焉耆,龜茲,于闐等就會斷了聯(lián)系!而且,若是高昌徹底倒向西突厥,那對大唐在西域的謀劃將會徹底失敗!無論是安西都護府,還是北庭都護府都將變成孤懸!所以,高昌國必須發(fā)兵征討!”
這回說話的,乃是兵部尚書侯君集。
作為跟著李靖學習的初唐大將,他的軍事水平并不算差!
“西突厥如今內(nèi)部紛亂!他們已經(jīng)自顧不暇,如何還會有精力去管高昌?侯尚書此番言語,卻是危言聳聽了吧!”一名官員站出來說道。
西突厥自貞觀四年肆葉護可汗征討鐵勒,為薛延陀所敗后,內(nèi)部便有些傷了元氣。
而內(nèi)部又有各部勢力蠢蠢欲動,暗流涌動。
如今的確是有些自顧不暇,沒有什么精力去和高昌合力對付大唐。
這官員說的,倒也是實情。
“突厥如同惡狼!此時只不過是他們一時虛弱而已!待到他們恢復過來,必定還會對我大唐為敵!若不趁此機會拿下高昌國,難道還等著突厥恢復過來和高昌聯(lián)手不成?”侯君集再次辯駁道。
溫彥博正待開口,護坦聽到上面坐著的李二陛下輕咳一聲,說了話。
“咳!諸卿勿須再爭論!對高昌用兵之事已是勢在必行!今日召你等進宮,要說的是如何籌措錢糧,誰人領兵!”李二陛下緩緩說道。
他的聲音不算大,但是語氣卻是鄭重認真,讓人無法再反駁。
溫彥博聞言眉頭蹙起,但是還是躬身施禮退回自己席間跪坐下去。
是的,是跪坐下去,而不是跪下去。
大唐殿中議事,除了皇帝是在上邊三面布滿帷幔的御座上高坐。諸位大臣也是在大殿中跪坐。
這與后世影視劇中大臣們?nèi)忌点躲墩局遣灰粯拥摹?br>
“陛下,若是說錢糧,倒還好辦。畢竟這二年還算風調(diào)雨順,也沒有太大的天災。長安各倉也算是充實。”六十歲的戶部尚書戴胄顫巍巍起身奏道。
李二陛下聞言微微頷首。
對這位戶部尚書戴胄他還是信得過的,這可是一位勤勉任事,忠心耿耿的老臣了。
“陛下,臣請領命征討高昌國!”戶部尚書侯君集也忙躬身奏道。
若是張季在此,定會勸說李二陛下答應了。
因為他是知道的,前世去吐魯番旅游時,導游就曾說過,就是這位侯大將軍帶兵破了高昌的額!
李二陛下自然是不知道這些的,他雙目看向侯君集,卻是沉默不語,似乎是在沉思。
忽然,李靖起身施禮道:“陛下,此番征伐高昌領軍之人,君集倒也不失為一個不錯的人選!不過,老臣想要說的,是此次征伐高昌,臣建議承議郎張季可以作為軍中參軍事。”
李靖的話倒是讓李二陛下倒是有些意外,他看了這位大唐軍神一眼,開口道:“藥師為何會如此說?那張稚禾雖然確實有些不凡,也不至于藥師要親自將其拉入軍中吧?”
李靖正要說話,旁邊房玄齡卻搶先起身開口道:“陛下,那張稚禾不過六品文散官,對于軍事怕是不熟悉!臣以為還是讓他老老實實做他的文散官吧!”
長孫無忌也在旁起身道:“是啊陛下!承議郎的確是神仙子弟不假,可他畢竟是文官不是?還是讓他留在長安吧!”
旁邊的程咬金一聽頓時不樂意了!
他如何聽不出,房玄齡和長孫無忌扎兩位相公,是要將張季那小子留在長安,留在文臣的隊伍里啊?
雖說大唐的文臣武將并沒有后世那些朝代分的那么仔細。
就像是大唐軍神李靖,如今就是大唐的宰相之一。
可是,自古以來文武還是有所區(qū)分的。
張季這時候是六品的文散官,說起來也的確是屬于文官系統(tǒng)。
但程咬金如何能讓房玄齡和長孫無忌得意呢?
“陛下,稚禾那小子雖然現(xiàn)在不過是六品文散官,可在蜀地,他可是帶著兵馬和那些生僚死戰(zhàn)過的啊!要說知兵事,那小子可真的不差!不說他搗鼓出來的那些玩意,就是他弄出來的那個山林作戰(zhàn)之法,如今已經(jīng)在軍中操練開了!所以說呀,那小子進軍中做個參軍,在合適不過了!”老程巴拉巴拉一大通話說的房玄齡和長孫無忌也說不出什么話了。
“陛下,臣之前不是曾經(jīng)借過承議郎一位管事嘛?對,就是那陳鎮(zhèn)!他將軍中操練之法在軍中傳授,就是老臣也從中多有受益!而據(jù)那陳鎮(zhèn)所言,那軍中操演之法便是那承議郎弄出來的!所以,此次老臣才舉薦起進軍中。何況承議郎對高昌看似很熟悉!”李靖再次開口說道。
房玄齡和長孫無忌對視一眼,無奈的笑了笑。
看來想要把那小子留在文臣這邊,有些困難了啊!
不過再一想,軍中參軍時說起來也可以算是文臣一系。
既然如此,那便看以后的情形再說吧!
房玄齡和長孫無忌便不再言語。
張季在醉仙居正在和羅夏說話,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閉門家中坐,卻即將被一桿子支到了軍中,要去隨軍攻伐高昌國了!
“羅夏,如今你年歲還小,需要學習的東西還是很多的。至于你今后的方向,那還是要再看看的。你也莫急,沉下心來多聽、多學、多想、少說,明白了么?”張季坐在椅子上,對站在面前的羅夏說道。
羅夏聽了張季的話,一張小臉上全是認真。
只見他躬身行禮道:“是!郎君的教誨!某記下了!”
張季看著羅夏笑了笑道:“你也不必太著急,該玩耍的時候還是要玩耍,孩子總不能滅了孩子的那份天真。去吧,去玩吧!”
羅夏面上雖然還在繃著,但眼神中的喜悅卻被張季看了個清楚。
他笑著擺擺手,羅夏便再次躬身行禮出了屋子,去玩耍了。
張季沖著身旁任童和杜遂道:“你們看著小子如何?”
杜遂“呵呵”一笑道:“這娃子倒是個機靈的,挺好!”
任童則是微微一沉思才道:“此子心性堅韌,品行也不錯。是可造之材!”
張季聞言笑的有些大聲!
“哈哈哈!你們啊,一個孩子,不必太過壓抑心性!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可若不是迫不得已,誰會舍得自家孩兒如此?所以說啊,羅夏這孩子雖然不錯,但是咱們卻不能太過苛求了!某讓他來某身邊,就是想讓他能放開天性,不要最后成了只知道讀書的迂腐之人!”
外頭此時有人出聲道:“郎君,宮中來人了!”
張季笑著起身,和任童,杜遂一同去迎。
來的依舊是熟人。
洪允依舊板著臉看著張季,這本就是老洪正常時的模樣。
可是,張季為何覺得在老洪眼中有些不一樣的眼神呢?
“老洪,你怎地來了?”張季笑著和洪允打招呼,語氣輕松隨意。
這讓跟著鴻運來的小內(nèi)侍和護衛(wèi)們都眼角直抽抽!
敢這么和這位洪內(nèi)侍說話的,這滿朝文武怕也只有眼前這承議郎了吧?
洪允面色不變,擺手讓身后小內(nèi)侍和護衛(wèi)退下。
張季一看,也忙然個任童和杜遂暫退。
“承議郎,今日朝中公議,李相舉薦你為軍中參軍,隨軍征討高昌!估摸著再有十幾日便要出發(fā)了!咱就是奉命來告訴你一聲,讓你早做準備!”洪允平靜的說道。
張季聞言徹底愣在了當?shù)兀?br>
他怎么都不會想到,自己怎么好端端的就被弄進了軍中?
而且還要隨著軍隊一起征討高昌?
這……這是在怎么個意思啊?
張季仔細想了想,忽然想起之前李靖曾經(jīng)借了陳鎮(zhèn)去傳授那什么操練之法。
難道就是因為這個,才讓大唐軍神如此看重自己?
哎呦!
要是早知道如此,那自己打死也不會將陳鎮(zhèn)借給李靖了啊!
這回自己可要遭罪了!
張季不怕隨軍攻伐高昌。
因為他知道,侯君集攻伐高昌是一鼓作氣拿下了的!
即使是現(xiàn)在比前世提前了不少年頭,但張季對于大唐的軍隊,對于大唐的將領還是充滿了自信。
可是,這一路過去,可絕對是很辛苦的啊!
即使在他前世,自己開著車從長安到西域,那都需要三四天的時間,何況現(xiàn)在這只有馬匹的年代啊?
洪允看著張季在那里愣了半天神,輕咳一聲,又道:“咳!承議郎!承議郎!”
這呼喚了兩聲,張季才回過神來。
“哦,老洪不好意思啊,某走神了!”張季苦笑一下說道。
洪允看到張季臉上的苦笑,微微一蹙眉頭,說道:“承議郎這是在怎么了?能隨軍出征,這可是拿軍功的好機會!咱們大唐一向是軍功方可封爵!這回要是弄好了,承議郎說不得也能得一個爵位呢?”
張季卻是搖頭說道:“老洪啊,某對爵位倒是沒什么想法。只是這一路去西域高昌國,這道也太遠了吧!出了隴右道那便是荒漠戈壁啊!”
洪允都被眼前這小子給氣樂了!
“承議郎,你就莫要得了便宜還賣乖了!如今有多少人想要隨軍去高昌都不行,你這還抱怨上了?行了,別廢話了!趕緊準備吧!某先走了!”
洪允也不再廢話,說完了話直接告辭而去。
留下了張季一個人在風中凌亂了!
“郎君,出了什么事嗎?”任童和杜遂重新來到張季身旁,任童開口問道。
張季抬起頭,看著院中從樹蔭縫隙照射下來的斑駁陽光。
半晌才幽幽道;“咱們要去西域了!”
任童聞言面色倒是如常,反倒是杜遂一臉的興奮!
“啊?西域啊?某還真的挺想去看看呢!之前聽大年兄說過一些西域的事情,還挺有意思的!”杜遂笑著說道。
張季瞥了這貨一眼,搖了搖頭。
張季要跟著大唐的軍隊去西域征伐高昌國的消息,很快張漱和張家的人全都知曉了。
張漱并沒有像張季想象中那般哭天抹淚依依不舍,反而有些興奮的拉著張季的手!
“四郎,你真的要隨軍去西域嗎?若真是如此,你可一定要好好爭口氣!多立下些軍功,若是之后能封賞個爵位,那我也就對得起阿耶阿娘了!”張漱語氣凝重的說道。
周遭眾人也紛紛眼中冒出光芒來,看著自家郎君。
張季聽在耳中,心中無奈!
自己阿姐畢竟是這個時代的人!
思想上自然也就是和此時人一般無二了!
而旁邊那些家人,自然也和張漱一樣的想法。
“阿姐,那可是去跟著軍隊打仗啊?你……你們就不擔心我嘛?”張季有些委屈的可憐巴巴的問道。
張漱聞言,臉色一板,抬手輕輕拍了張季胳膊一下!
“四郎莫要胡說!你既然是和大軍同行,又只是一個參軍,豈能讓你沖鋒陷陣?又豈會有什么危險?不過四郎你說的也有道理!這回去西域,把鐵山衛(wèi)和莊子上的護衛(wèi)都帶上!這樣就能確保無憂了!”張漱認真的說道。
張季再度無語!
在這個時代,立下軍功,被封賞爵位,那是一個家族興盛起來的預兆!
除了那些傳家成千數(shù)百年的世家大族,一般的家族就必須要靠著這等方式,用軍功封爵來出頭了。
對于自己阿姐和家里人對待自己的這種期盼和態(tài)度,張季覺得壓力有些大!
他本來是想好了,隨著大軍去一趟西域,帶上足夠的護衛(wèi)隨從,就當自己是去旅游了一趟!
可是,現(xiàn)在阿姐他們對自己的期望卻是如此之大!
竟然還指望著自己立下軍功能夠封爵?
唉!
張季覺得自己真的是太難了!
不過,讓他覺得更難的還在后頭!
本來張季是想在自己未婚妻宋雨婷那里得到一些安慰的,可是,宋雨婷對待此事的態(tài)度,卻是和阿姐張漱一樣!
“四郎,雖然說隨著大軍出征怎么都會有些風險。但是我相信你!你與旁人不同!你乃是神仙子弟!也是極其聰慧之人!我相信你定能旗開得勝!立功而返!就像你說的,爵位不爵位的,你不在意。我其實也不在意!但是在我心中,四郎你就是個頂天立地,允文允武的真正男子漢!此去定能安然無恙,大破高昌!”宋雨婷一雙美眸中閃動著崇拜的目光,緊緊盯著張季說道。
張季只覺得心中欲哭無淚!
這特么不就是“望夫成龍”嗎?
難道這時候的女子就沒有“悔教夫婿覓封侯”的幽怨嗎?
為什么自己身邊全都是這么“正能量”的女子呢?
張季不明白,也想不通。
他只能擠出笑容沖著宋雨婷重重點頭。
在心愛女人面前,誰也不愿意毀了自己在她心目中那偉岸的光輝形象!
很快,朝廷決定西征高昌國的消息便在長安傳開了。
說實話,大唐真得不怕這消息傳到高昌去!
或者說,這就干脆是有意放出了風聲,還希望高昌國能早些知道呢!
大唐在所有外番屬國眼中,都是一個龐然大物!
這個龐然大物也許在有些地方還不夠兇猛,他們這些外番還能偷偷摸摸的吸上幾口血。
可是一旦這個龐然大物發(fā)威,那他們這些外番就要面臨滅頂之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