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州別駕?”程咬金摸了一把臉上的水,稍微一想,又說道:“就是那個楊令通?”
驛長忙答道:“正是!”
“那邊亂糟糟的,是怎么了?”老程皺著眉頭又問道。顯然他也是因為自己這份難得的愜意被打破而感到不快。
驛長忙躬身道:“回稟國公,是那楊別駕的娘子,在與人爭那口溫湯。”
“這么點破事弄得這么吵!你去說一聲,讓他們安靜些!”老程不耐煩的擺手讓那驛長去了。
“程伯父,那楊令通是何人?”長孫沖似乎對著些官場上的東西特別感興趣,就湊過去問道。
老程笑笑說道:“楊令通啊?那倒是個有些本事的。在榮州任別駕也有兩年多了,地方上多是贊譽之聲。只是沒想到,他家娘子竟然會與人在此爭一口溫湯!這個老貨還真是丟人啊!哈哈哈哈!”
老程這些話說的毫不避諱,所有人都聽的清清楚楚。
“嘿嘿,某阿耶持節(jié)都督瀘州、榮州和戎州三地,說起那來阿耶也算是他的上官呢!”程處亮在一旁堆笑說道。
看他那模樣,張季心中暗暗說了句,馬屁精!
在此時,刺史往往負(fù)責(zé)主政一州之地,而別駕則類似與刺史的副手,所以也被稱為刺史佐官。
而老程這個都督則是負(fù)責(zé)了三個州的軍務(wù),兼管民政。
說的再通俗一點,就是老程是皇帝派下來負(fù)責(zé)掌控地方軍事和及監(jiān)督地方官員的這么一個角色。
雖然大唐的都督即使是加使持節(jié),也較之前漢,三國和未魏晉時的權(quán)力要輕。但是在地方上那可是絕對的頂級大佬!
楊令通那個榮州別駕,也就是個從五品下的中州別駕,比起老程這樣官階在正三品的都督可差得遠了!何況人家老程還有一個宿國公的爵位呢!
所以當(dāng)程處亮說出了那楊令通也算是是自己老子的下屬時,老程只是撇了撇嘴,懶得說什么。
“四郎,聽說你上次去涇陽,帶人剿滅了黑風(fēng)寨?還親手?jǐn)貧⒘朔耸祝靠捎写耸拢俊崩铣炭聪驈埣鹃_口問道。
“倒是有這么回事,不過那也是僥幸。當(dāng)時也是差點把小命給搭上了。”張季笑笑答道。
老程咧嘴一笑道:“好小子!你才多大?十四……哦,不,該是十五了!十四五就敢?guī)私藴缫粋山寨,還能殺人!不錯!老夫看啊,你那個宣德郎啊,就該是致果都尉!是不是陛下這回沒給你什么賞賜,心里有些疙瘩啊?”
張季聽出來了,老程這還是在勸自己“棄文從武”呢!
“陛下賞不賞賜的,自然有圣裁。小子只要做好自己的事便是了。要說這文武之分嘛,其實也沒什么區(qū)別!反正都是散官,文散官和武散官,都是一樣的閑散!反正小子是散漫慣了的,都一樣!程伯父說是不是啊?嘿嘿!”張季笑嘻嘻的答道。
“你個小子,原以為是個忠厚的,沒想到也是這般奸猾!哈哈哈哈!這回跟著老夫去了瀘州,怕你就散漫不得嘍!且看老夫如何調(diào)教你吧!哈哈哈哈哈!”老程得意的大笑說道。
張季也陪著笑,他知道,老程越是看重自己,那就越是不會讓自己閑著。這回去瀘州,那肯定會給自己找事情做的。
不過也好,若是在瀘州整日里閑著,那也怪無趣的。有事情做就當(dāng)解悶了唄。
話說到這里,張季發(fā)現(xiàn),泡在水里的長孫沖、程處亮、李震、房遺愛,還有單道真等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有些怪異。
“咋了?有啥事嗎?咋都這么看著某?”張季不解問道。
眾人忙輕咳低頭,不說話。
他們怎么會告訴張季,若是真的被老程安排上了,那可就是苦差事啊?
真不知道你張四郎到時候還笑不笑的出來!
就在張季有些莫名其妙的時候,忽見那驛長又過來了。
“稟告國公,榮州楊別駕求見!”驛長躬身道。
“這老貨!讓他過來吧!”老程說道。
然后又看了張季他們這些少年一眼道:“你們都去那邊泡著!”
“呼啦啦”一下子老程這邊沒了人,人都擠到了溫湯池的另一邊。
不多時,一個看起來五十歲上下的老者走了進來。
“見過宿國公!”那楊令通向著溫湯池中赤果果的老程行禮道。
“行了!別那么多禮!沒看這還光著呢嘛?又不是正式拜見,隨便些,有啥事就趕緊說吧。”老程擺擺手說道。
楊令通也松弛了下來,直起身說道:“方才家中人因溫湯與人爭執(zhí),恐?jǐn)_了國公。故特來致歉。”
老程玩味的看著楊令通道:“聽說楊別駕去歲初續(xù)弦,娶的可是一位三十的美嬌娘?”
楊令通聽老程這么說,再看看湯池那一頭的那些少年,臉色頓時有些漲紅。
“咳咳,緣分,都是緣分啊!”楊令通有些尷尬的說道。
張季聞言差點沒憋住笑噴出來!
緣分?
你咋不說是猴子的粑粑呢?
沒看出來這楊令通還有這等福氣啊?
老夫少妻雖然此時并不少見,可畢竟正妻不比納妾。娶妻娶德,納妾納色。這話是這時候人們的共識。
尤其楊令通這樣的五品官,娶了個少妻,還是挺少見的。
老程自己的娘子也只是比他小了兩歲,所以對于楊令通這老夫少妻的事便被他拿來調(diào)笑一番了。
“那方才又是怎么回事?”老程倒也沒有繼續(xù)打趣楊令通,而是問起了剛才的事來。
“某與家人是昨日中午到了這湯池驛,本來家中娘子已經(jīng)與驛長說好了,今晚要用西邊那口湯池。可是誰知人才進去沒多久,便有另一家的婦人過來攆人!非要某娘子讓出湯池不可!因此才有了爭吵。”楊令通淡淡說道。
“哦?有人與你家爭那湯池?什么人?”老程饒有興趣的追問道。
楊令通遲疑了一下,開口道:“是范陽盧氏族人……”
老程聞言不由眉頭一皺!
“可是官身?”老程問道。
“不是,據(jù)說是去成都府探親的。”楊令通答道。
“呵呵!這倒是奇了!范陽盧氏族人,竟然敢讓當(dāng)朝五品官員家眷讓出湯池?老夫倒是想見識見識!”
說著話,老程“呼啦”一下從溫湯池中站起身!
旁邊伺候的驛夫忙上前遞過干麻布巾,三兩下擦干身上水,進了亭子傳奇衣衫來。
張季等人一看老程打算去看看,也都“呼啦啦”的都出了湯池,擦干身上趕緊穿起了衣衫。
這熱鬧得看啊!
其實要說起老程的娘子,那也不簡單!
如今老程的妻子乃是出自清河崔氏,也是正經(jīng)的五姓女。
所以對于五姓七望,在老程眼里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如今聽說又范陽盧氏族人如此跋扈,他倒是想見識見識,究竟是何等樣人竟然不把朝廷官員放在眼里。
一行人穿戴妥當(dāng),便跟著驛長來在了西邊另一處溫湯池外。
只見在那溫湯池外的竹木墻里還圍著一圈白色帷幔,在湯池門前,站著七八名壯漢家奴,而聽得里面的溫湯池內(nèi),有婦人的嬉笑低語之聲。
“里面是范陽盧氏女眷,來人還請止步!”
見程咬金帶著一眾人靠近,那幾名壯漢家奴忙上前阻攔。
“哦?范陽盧氏女眷?到底是何人?”老程站住腳步沉聲問道。
他可沒打算硬闖!
沖進去看婦人洗澡的事,他可干不出來!
“敢問貴人是……”壯漢家奴見老程等人氣勢不一般,而驛長在一旁那恭敬的態(tài)度,就知道來人絕不是等閑之輩。所以問話語氣也軟下來不少。
“這位乃是當(dāng)朝宿國公!還不去通稟你家主人!”一名老程的親兵厲聲喝道。
壯漢家奴聞言吃了一驚!
忙不迭的讓人去稟告自家主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