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某搏擊俱樂部,電視機里正播放著金海集團的年度發(fā)布會。
“......我們收購隆盛只是開始!”此時電視上的趙鑫在鏡頭前意氣風發(fā),“金海的資金鏈比各位想象的更雄厚!”
陳紅雄一拳砸在沙袋上,指關(guān)節(jié)滲出血絲。
十九歲的他已是業(yè)余輕量級散打冠軍,右頰那道猙獰的疤痕在汗水下泛著紅光。
當然更多的還是他的財力維持的,畢竟他和那些專業(yè)的相差很大。
“雄哥,該換護具了。”陪練小心翼翼地說。
“再來三組!”陳紅雄盯著電視里趙鑫的金表,那是他父親生前最想買卻舍不得的款式。
十年前那場車禍奪走了父親的生命,也毀了他的臉,而肇事者至今逍遙法外。
“砰!”一記右勾拳將陪練直接打飛到場邊。
裁判慌忙吹哨,卻見陳紅雄扯下護具,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定格的電視畫面。
“趙三金......”他從牙縫里擠出這個名字,像在咀嚼一塊碎玻璃。
唐山金海大廈頂層,趙鑫的指尖在蘇寧照片上反復(fù)摩挲。
照片上的少年劍眉星目,與他記憶中的八兩只有三分相似,但那雙眼睛?
眼尾微微上挑的弧度,簡直和他年輕時一模一樣。
“趙董,這個孩子現(xiàn)在叫蘇寧,他父親是蘇大強,以前是唐山市局刑偵支隊的刑警,后來因為犯錯被發(fā)配到曹妃甸水庫警務(wù)室,1996年突然辭職,然后失蹤,前段時間我和幾個朋友去上海一家江西菜館用餐,然后發(fā)現(xiàn)了蘇大強和蘇寧父子倆。”
“爸,這真是弟弟嗎?“齊冬草將照片對著燈光細看,“八兩失蹤時才九歲,這都過去九年了......”
“王老板,”趙鑫沒回答養(yǎng)女,轉(zhuǎn)而問站在一旁的王德海,“你確定這孩子的生日是11月18日?”
“千真萬確!”王德海搓著手,“我特意托上海的朋友查了學籍檔案。八兩少爺失蹤是8月,這孩子的生日是11月......”
“那你為什么懷疑他是我兒子?”
“因為聽說蘇大強的老婆孩子都移民澳洲了,按理說不太可能回到國內(nèi),最主要我看到蘇寧的第一眼便是想到了八兩少爺。”
趙鑫突然攥緊照片。
他記得很清楚,八兩的生日其實是6月1日。
如果這真是他兒子,蘇大強連生日都改了,就是鐵了心要斬斷過去。
想到自己和蘇大強之間的仇恨,感覺蘇大強好像也有這樣的動機。
另外一個九歲的孩子從廢棄廠房跑到水庫雖然很遠,但也不是一定做不到。
唯一讓他感到不解的是蘇寧的想法,他并不知道蘇寧已經(jīng)失去了所有的記憶,所以這是趙鑫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準備飛機。”趙鑫按下通話鍵,“聯(lián)系上海分公司,我要這個蘇寧的所有資料——同學、老師、鄰居,一個都不能少。”
“是。”齊冬草欲言又止。
作為趙鑫的養(yǎng)女兼集團法務(wù)總監(jiān),她隱約覺得這件事情透著古怪。
其實她更愿意相信那個弟弟早就已經(jīng)死了,畢竟九歲的男孩不可能不記得自己的身份。
但看著養(yǎng)父止不住顫抖的手指,她最終只是默默撥通了上海警界熟人的電話。
上海“贛味居”打烊后的廚房,蘇寧將最后一張童年照片扔進爐灶。
火焰“騰”地竄起,吞噬了水庫邊那個濕漉漉的男孩影像。
蘇寧卻是無驚無喜的解釋說道,“身份證、學籍、醫(yī)保卡都確認好了,不會有任何的蛛絲馬跡遺留下來。”
蘇大強正在磨刀,聽到這里手頓了頓:“派出所的老周可靠嗎?”
“他兒子在我翻譯社兼職,應(yīng)該沒有任何大問題。”蘇寧蓋上爐灶,“爸,其實我們不用......”
“必須萬無一失!”蘇大強猛地剁下一塊姜,“趙三金不是王德海,那老狐貍,為了上位可以不擇手段,當年拋棄你們母子入贅王家,要不然他又怎么可能在唐山那地界坐上首富寶座。”
他突然住口,看了眼突然出現(xiàn)在門口的陳美華。
江西女人很是識趣地轉(zhuǎn)身去關(guān)卷簾門:“大強,我去給你買包煙。”
“好。”
門鈴叮咚響起時,三人同時繃緊了神經(jīng)。
進來的卻是林小魚,懷里抱著一個諾基亞手機禮盒。
“蘇寧,我給你買了一部新手機”她推了推眼鏡,敏銳地察覺到屋內(nèi)異常,“怎么?出什么事了?”
蘇寧接過手機,猶豫片刻解釋說道:“謝謝!沒什么事!就是我爸訓我了。”
林小魚的目光在蘇寧和蘇大強身上來回巡視,很明顯是不信的。
蘇寧故意岔開話題的拉走了自己的初戀,“小魚,走!現(xiàn)在已經(jīng)打烊了,我?guī)愠鋈ス涔洹!?br>“好。”
夜深人靜,林小魚不光留在了蘇寧這里,還沉沉的躺在蘇寧的床上睡去了。
而蘇寧卻是在自己的整理最后的東西,畢竟還有幾天就要去大學報到了。
窗外,東方明珠的燈光如常閃爍,他卻感到山雨欲來的壓抑。
……
次日中午,“贛味居”剛開門營業(yè),三輛黑色奔馳就堵住了店門。
只見趙鑫穿著考究的定制西裝下車,身后跟著齊冬草和四個保鏢模樣的壯漢。
“幾位吃......”陳美華的笑容僵在臉上,她認出了電視里的唐山首富。
蘇大強從廚房走出來,腰間還系著圍裙。
兩個男人隔空對視,空氣仿佛瞬間凝固。
“蘇大強,別來無恙。”趙鑫先開口,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趙三金,沒想到你還活著。”蘇大強面不改色。
“哼!放心!雖然這個世界恨我的人不少,但是能夠殺我的還沒有出生呢!”
“吹牛逼不犯法!隨便你開心。”
此時一旁的齊冬草卻是上前一步:“蘇大強先生,這位是金海集團趙董事長。我們懷疑您兒子蘇寧可能是我們失蹤多年的家人,所以想要見見他。”
蘇大強擦著手,“荒唐!你們憑什么這樣說?”
“就憑這個!”趙鑫突然甩出一疊照片,最上面是八歲小男孩的照片,“趙八兩,1991年6月1日生,左臀有塊楓葉狀胎記!”
廚房后門“吱呀”一聲,蘇寧拎著書包站在那里,臉色卻是一副風輕云淡的表情。
他昨晚洗澡時還摸過那個胎記,形狀確實像片楓葉,但是那又如何?
“阿寧......”蘇大強下意識擋在養(yǎng)子身前。
趙鑫的視線越過蘇大強,貪婪地打量著蘇寧:“八兩?我是你爸爸啊!”
蘇寧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零碎的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涌來——扎馬尾的少女、血腥的工廠、三具尸體......
他的記憶好像只有這些殘存的畫面。
“呃?這位先生,你認錯人了。”蘇寧依舊是風輕云淡的回應(yīng)說道,“我叫蘇寧,我爸是蘇大強。”
“放屁!”趙鑫突然暴怒,竟然發(fā)現(xiàn)蘇寧對他毫無波瀾,“蘇大強,你到底對我兒子做了什么?”
接著他又是轉(zhuǎn)向蘇寧,聲音又軟下來,“兒子,爸爸帶你去做親子鑒定,到時候一切就明白了......”
“不必了。”蘇寧站直身體,“我爸是蘇大強,這輩子永遠都是。”
趙鑫冷笑一聲,一旁的齊冬草立即遞上一個文件袋:“蘇大強先生,這是您妻子李芳和兒子蘇小強1994年移民澳洲的記錄。需要我們聯(lián)系按照悉尼領(lǐng)事館核實信息嗎?”
一旁的陳美華倒吸一口冷氣。
然而蘇大強依舊是面不改色,只是蘇寧注意到他握刀的手青筋暴起。
“趙三金,”蘇大強突然笑了,“你還是這么下作!沒錯!阿寧不是我親生的,但他也不是你兒子。”
他指了指文件袋,“那是我前妻和孩子,和阿寧沒有任何關(guān)系。”
“是嗎?”趙鑫也笑了,轉(zhuǎn)向蘇寧,“蘇寧,你知道你這個‘父親’為什么被發(fā)配去守水庫嗎?因為他受賄!而舉報他的人就是我!”
“原來你就是害我爸爸守水庫的,既然都已經(jīng)把我爸害得這么慘,為什么還不愿意放過我們一家?”
“我……”
“阿寧,”蘇大強突然用從未有過的溫和語氣說,“去把冰箱里那壇酒釀拿來。”
“好。”
蘇寧知道這是支開他的借口,但他確實需要冷靜。
走進后廚,蘇寧毫無波瀾的打開冰箱,拿出了那壇酒釀。
“冷靜......”他對自己說,卻聽到前廳“砰”的一聲巨響。
沖回前廳時,蘇寧看到趙鑫的保鏢正把蘇大強按在桌上,齊冬草卻是面無表情的站在一旁。
趙鑫手里攥著個皮夾,正翻看里面的照片,那是蘇寧從未見過的,一個陌生女人和男孩的合影。
“果然!”趙鑫勝利般舉起照片,“這才是你親兒子!你到底對我兒子做了什么?他為什么不愿意和我相認?”
“蠢貨!很簡單!因為他根本不是你兒子。”
“……”
“放開我爸!”蘇寧的聲音突然變得陌生,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所有人都愣住了。
“八兩......“趙鑫驚訝的伸出手。
蘇寧卻徑直走向蘇大強,輕輕便撥開保鏢的手:“爸,沒事吧?”
“沒事!”蘇大強搖搖頭,眼中閃過一絲欣慰。
接著他整理了下被扯亂的衣領(lǐng),平靜地對趙鑫說:“趙三金,鬧夠了嗎?要我報警嗎?”
趙鑫臉色陰晴不定。
突然,他掏出支票本:“五百萬,買你一句實話。”
“省省吧。”蘇大強冷笑,“當年你害我妻離子散,現(xiàn)在以為有兩個臭錢就了不起了?”
“蘇大強,我知道你一直恨我!但是真的沒必要這樣吧?”
“哼!”
此時站在蘇寧身邊的蘇寧再次鄭重其事的解釋說道,“趙董是吧?我真的不是你的兒子,還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們。”
“……”看著蘇寧的眼神卻是讓趙鑫懵逼了。
“爸,我們走!今天咱們休息一天。”蘇寧攙起養(yǎng)父,頭也不回地向后門走去。
“好。”
“站住!”趙鑫怒吼,“蘇大強,我會查個水落石出!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蘇寧突然轉(zhuǎn)身,眼中的血色讓趙鑫不自覺后退半步:“趙董,我再重申一次,我叫蘇寧,蘇大強是我父親。如果您再來騷擾我們,我不介意用法律手段解決。”
“你……”
……
接著趙鑫只能是帶著齊冬草離開了“贛味居”,感覺蘇寧的表現(xiàn)真的是太奇怪了。
坐在趙鑫旁邊的齊冬草滿臉的疑惑不解,“爸,會不會是我們搞錯了,我感覺那個蘇寧真的不認識我們。”
“一定是他!我確信一定是八兩。”然而此時的趙鑫反倒是確定了心中的猜想。
“那……那他為什么不和我們相認?”
“哎!大概是害怕吧!畢竟親手殺了三個人,做殺人犯的日子可不太好過。”
“那怎么辦?”
“讓澳洲那邊想想辦法!一定要找到蘇大強的妻子和兒子,我不信蘇大強面對妻兒還能不吐口。”
“好!我這就安排。”
“嗯。”此時的趙鑫卻是頭疼的看向車窗外,從來沒有遇到了這么讓他頭疼的事情。
“爸,那要告訴半斤和奶奶嗎?”
“先不要!等到搞清楚了再說,我現(xiàn)在搞不懂蘇大強到底怎么做到的?”
與此同時,蘇大強和蘇寧也在討論著今天的事情,畢竟趙鑫的表現(xiàn)是不可能輕易放棄的。
蘇寧一邊給蘇大強揉藥酒一邊苦笑的說道,“爸,以后我們的日子可能不會太平了。”
“哎!沒想到開心的日子這么快就沒有了。”
“那你有沒有想過去澳洲找蘇小強?”
“找到了又如何!可能已經(jīng)不認識我這個父親了。”
“當年你真的受賄了?”
“是的!而你想象不到的是,對我行賄的就是趙三金。”
“呃?這么狗血的嗎?”
“蘇寧,你也長大了,小的時候沒依靠過我,以后還是要靠你自己了。”
“爸,你放心!我一定會活出個人樣的。”
“其實……你要是和趙三金相認也挺好,最起碼他的億萬家產(chǎn)都是你的。”
“算了!我就怕自己有命拿沒命花!別忘了我九歲就被他的敵人給綁架了。”
“這倒也是!趙三金確實是得罪了很多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