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元和寇相文兩人折騰了一天,可以說是受盡了羞辱,尤其去馮家之后,馮子冀恨不得按著他們給馮浩才下跪。
自己挨揍了,受辱了,費盡了功夫才平息掉馮子冀的怒火,狼狽回到了縣衙,陸錚竟然在這里大宴賓客,這不是赤裸裸的打他們兩人的臉么?
王文元和寇相文怎么也想不明白,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分明是陸錚,為什么陸錚沒事兒,馮子冀卻要拿他們兩人開刀,這完全不符合情理。
再說了,馮浩才這個老頭子又臭又硬,他怎么能夠放過陸錚?然而現(xiàn)在,陸錚白面如玉,風采不凡,而他們兩個則是鼻青臉腫,儀態(tài)失盡,人比人,氣死人!
陸錚說馮子冀昂然而來,鎩羽而歸,他們還只能陪笑連連稱是,因為唯有如此,才能掩蓋他們被虐的事實。
他們心情十分灰暗,腸子像沾了灰一般,可是見到這滿縣衙的熱鬧,他們還不能發(fā)飆,因為一旦發(fā)飆,就立馬會暴露他們脆弱的內(nèi)心。
他們丟臉了,受辱了,可是下屬們都不清楚,他們在下屬面前絕對要保證自己的官威,所以,受的委屈要忍住,吃了大虧要裝作若無其事,被打落了牙也要和著血吞下去,否則以后他們的官還怎么當?
于是,縣衙里依舊熱鬧一片,陸錚依舊大宴賓客,大家一派喜氣洋洋,王文元和寇相文兩人躲到各自的院子里,那滋味別提多難受了。
縣衙后院,縣尊王文元的居所,師爺陳孝敬一臉的紅腫,哭喪著臉湊到了王文元這邊,道:“縣尊大人,這一次縣學的事情,鬧得我們縣衙上下雞犬不寧,說起來這都是陸錚惹的禍。
他年輕氣盛,自己得罪了馮家也就罷了,反而讓我們縣衙其他人跟著他遭殃,縣尊大人,這件事您得要挺身而出,替大家做主討個公道啊!”
陳孝敬平常最好面子,尤其是對自己的儀表特別的重視,平常走到哪里都是才子風流的風范,可是這一次,他的面子真的丟盡了。
馮子冀當著那么多人的面,連打他幾個耳光,打得他鼻青臉腫,顏面掃地,他心中那個恨啊,真是恨到了極點。
可是以他的區(qū)區(qū)實力,他能怎么辦?他就算有再大的火氣敢找馮子冀報仇么?他心里的不平衡,現(xiàn)在全都落到了陸錚身上。
這件事他受了這么大委屈,丟了那么大面子,憑什么陸錚平安無事,什么事兒都沒有?這讓他感到特別的不爽,因此將心中的怒火都指向了陸錚。
此時他渾然忘記了這件事是他讓王文元不要插手,犧牲陸錚清楚馮浩才,他自己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呢!
王文元心情很糟糕,一聽陳孝敬這么說,他心中的火更是一蹭就上來了,冷冷的道:
“你還嫌自己不夠愚蠢么?為什么這件事惹了那么大的禍事,我們?nèi)庋辏í氷戝P安然無恙?你覺得這背后的原因只是因為他的運氣好么?
還是你天真的認為馮子冀大發(fā)慈悲,故意放陸錚一馬?他那么大一活人,會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被陸錚趕走的么?”
王文元嘆了一口氣,道:“你真是豬腦子,這件事對我們是個很大的警醒,這說明陸錚不是我們能惹得起的人。馮子冀那么狠的主兒,也不敢拿他怎么樣,更何況我們這幾個廢柴?
你出的那餿主意,害人害己,以后休要再提!”
陳孝敬被王文元罵得很難受,心情很受委屈,可是他心中依舊不甘心呢,他道:“縣尊大人,您怎么罵我都可以。可是咱們沙田縣您才是縣尊啊,您這些年為了走到縣尊的位置付出巨大,現(xiàn)在這姓陸的仗著自己有點背景,剛剛走馬上任便倒處惹是生非,而且還收買人心,這么下去,沙田縣還是誰的沙田縣?
這姓陸的年輕,有點背景我承認,可是他這么小小年紀,難不成真就是神童轉(zhuǎn)世?縣尊大人,無論如何您得要維護自己的威信啊!”
陳孝敬做師爺多年,最是了解主子的脾性,王文元權(quán)力的欲望極大,不管是誰,倘若想和他爭權(quán)奪利,他絕對翻臉不認人。
陳孝敬便把握這一點挑撥離間,果然,王文元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他王文元能夠替天子牧一方百姓,是絕對不甘心做個傀儡的,沙田縣他是第一把交易,寇相文也好,還是陸錚也罷,只能是他的副手。
王文元的臉一陰,陳孝敬便覺得有戲,當即湊過來道:“縣尊大人,眼下正有機會,陸錚剛剛趕走了馮浩才,正好縣學迎來了新的契機,縣學的蓬勃發(fā)展,就得靠陸大人了。
而咱們?nèi)h的賦稅錢糧,又得靠寇大人,兩位大人既然是縣尊的左膀右臂,那自然得要有個高低,縣尊大人年紀不小了,可是進步心思卻一直沒有淡去,眼下大人成功與否,在此一舉呢!”
王文元眼睛一瞇,嘴角浮現(xiàn)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道:“嗯,這還差不多,馮子冀的這件事過去了,以后誰都不要再提了。
眼下對我們沙田縣來說,新的契機來了,各位同心協(xié)力,必然能替天子牧好一方百姓。師爺,至于你,則更要勤勉一些,好好替我出謀劃策啊!”
陳孝敬道:“縣尊大人放心,以后某定當認認真真,兢兢業(yè)業(yè),絕對不負大人對我的重用和信任,呵呵……”
陳孝敬呵呵一笑,頗有自矜的意味,只是他今天鼻青臉腫,實在是難看得很,遠遠沒有平日那般瀟灑,這一笑起來,那模樣更是丑陋不堪,讓人不敢直視。
王文元抬抬手,道:“好了,沒有其他的事情孝敬你便先退下吧,一天的折騰,實在是勞累得很,去吧,去吧!”
望著陳孝敬離去的方向,王文元久久不能平靜,今天的經(jīng)歷讓他受到很大的刺激,他堂堂的朝廷命官,竟然丟這么大面子,丟這么大的臉,究其原因跟是什么呢?
說一千,道一萬,還不是因為他只是個小小的縣尊而已?倘若他是知府大人,就算馮子冀再囂張,他敢像今天這樣肆無忌憚,肆意妄為么?
然后,再進一步,倘若王文元的官比知府還大,是隴右行省的巡撫或者總督,馮子冀別說囂張了,估計見著他就得下跪,任馮子冀有多么彪悍,那也得乖乖的聽話,絕對不敢造次。
說起來,馮子冀也不過就是宋家的一條狗而已,不是掌著宋家的勢力,他能這般人五人六的囂張跋扈?
想通這一節(jié),他胸中的野心之火便勃勃燃燒,他這把年紀了,可是老當益壯,不僅沒有淡泊名利,反而功利之心越來越重,對權(quán)力的渴望,變得愈發(fā)的迫切啊……
……
馮浩才的事情終于告了一個段落,馮子冀在縣衙大鬧了一通,馮浩才卻終究沒有再官復原職,有人說馮浩才是沒有臉再回來了。
也有人說馮子冀替馮浩才出了氣之后,縣尊王文元曾經(jīng)幾次去請馮浩才出山都被婉言謝絕,馮浩才眼下真的要落葉歸根,告老還鄉(xiāng)了。
但是不管大家是什么說法,輿論是如何走向,陸錚的在沙田縣迅速成名已經(jīng)變得不可遏制,誰都知道馮浩才這件事是陸錚干的,新官上任三把火,陸錚第一把火燒得太旺,太勁爆了,以至于很多人都重新審視陸錚這個小年輕。
而陸錚也通過這件事和縣衙上下,各方面關(guān)系都理順了,縣衙的人都知道,陸錚雖然是京城來的官兒,很年輕,可是行事卻是果決果斷,干凈利落,絕對是個狠角色。
試問馮浩才是什么牛人?當初縣衙上下誰不怕他?有幾個人沒有被他罵過?結(jié)果陸錚走馬上任之后,說趕走他就趕走他,這份膽識和魄力,真堪稱是年輕人中的翹楚。
另外,陸錚對下面的差人十分和氣,縣衙上下,幾乎每個人都聽過他講故事,也和他一起喝過酒,下面干事的人思想都很簡單,陸錚身為貴人,不把他們當外人,他們便覺得高興,便覺得有面子,因此對陸錚的印象便極好,毫不夸張的說,不過短短半個多月的功夫,陸錚在縣衙已經(jīng)站穩(wěn)了腳跟,縣衙上下,大家對陸錚的風評都極好……
而縣衙外面,沙田縣的老百姓,大家對陸錚的風評也上佳,別的不提,陸錚趕走馮浩才的事情,其中的原委普通老百姓也不知道。
他們只通過一件事情,那就是縣學在這半個月內(nèi)煥然一新,不復之前的頹廢衰敗之相,雖然沙田縣依舊是個窮縣,沙田縣全縣也找不出幾個讀書人來。
可是沙田縣的百姓并不是不知道“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道理,縣學的振興,這對一個一方地域來說是吉兆,陸錚振興縣學,這是有大功德的事情,老百姓對他的印象哪里能不好?
而對陸錚來說,經(jīng)過了這一場風波,他也算是在沙田縣勉強站穩(wěn)了腳跟,回想這件事情,他依舊有些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