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發(fā)財了?”王胖子忍不住問道。
“哪里,哪里,混口飯吃。”二狗打哈哈道。
二狗選的地方更讓我們大吃一驚,一個非常高檔的餐廳。
記得剛到濱海不久的時候,我和二狗一起出去經(jīng)過那個餐廳的時候,我說:“哇,這個餐廳,什么時候我們才能進來吃一頓飯呢?”二狗說道:“等有一天我賺了錢,我一定請你們來這里撮一頓飯。”當時我只以為是一句笑言,沒想到今天二狗把吃飯的地方,真的選在了這家餐廳。
我下意識地按了按自己的錢包,不知道自己帶的錢到底夠不夠,盡管從常理上,孫二狗請客,應(yīng)該由他買單。其實這一年來,跟著李光輝出入的高檔餐廳也不少,但這種消費都是公司出錢,自己朋友聚會我還真沒到過這種地方。
“吃什么菜,隨便點。”二狗接過餐單,大方地說道。
“哇,狗子,發(fā)財啦?”我忍不住問道。
“哎,發(fā)個鬼財。”二狗貌似謙虛地說道,骨子里卻是掩飾不住的得意。
“狗子,你在哪做呢?”宋猴子問道。
“我在一家家具廠,負責(zé)華南區(qū)的業(yè)務(wù)。”二狗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起他的業(yè)務(wù),說得口沫橫飛,“林子,家具業(yè)太好做了,真的。價格高、利潤更高,根本就不透明。你知道嗎,家具業(yè)就是一個錢多、人傻的地方。你東西賣得越貴,人就越喜歡,越想買,不像賣空調(diào),你說,咱賣一臺空調(diào),幾千塊錢,要說破多少嘴皮子,但一套家具,動輒幾萬、甚至十幾萬、幾十萬,也非常好賣。你們是不知道,這利潤到底有多高。”二狗滔滔不絕地說道,“林子,如果憑你的本事,在家具業(yè),絕對可以大賺一筆,你有沒有興趣加入到我們公司來?我向公司推薦一下。”
說老實話,看著二狗的派頭,不管是裝出來的,還是怎么樣的,我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心動。但是我自己也清醒認識到,其實,我并不具備跳槽的資格。這一年來跟李光輝是學(xué)到了很多東西,但是,我知道,自己其實并不具備單兵作戰(zhàn)的能力,我還有很多東西要學(xué),至少,我僅僅學(xué)到了李光輝的皮毛。
但是我也不好意思駁二狗的面子,只好打哈哈說道:“有機會的,有機會的,下次如果實在混不下去了,我就去投靠你。”
“好的好的,沒問題,有事盡管找兄弟。”二狗把胸脯拍得震天響。
但是沒想到,過了兩天,李光輝突然問我:“林子,聽說你要離職?”
我大吃一驚,問道:“什么?離職?誰說的?”
“昨天老聞?wù)椅覇柕模f你好像想跳槽,想去家具廠發(fā)展。”
“沒有啊”,我看著李光輝,問道,“誰和你說的,李哥?”
“真沒有?”李光輝看著我說道,似乎想從我的眼睛中看出什么來,“和我沒必要說假話。”
“李哥,真的沒有。”電光火石之間,我突然明白了,說去家具廠,只有我、宋猴子、王胖子、孫二狗知道,猴子不可能說,二狗也不可能,那剩下只有王胖子。
我心里一沉,前段時間李光輝說,我和王胖子要競爭華嚴片區(qū)經(jīng)理。本來呢,我其實也沒特別當回事,因為自己覺得自己還不具備這個能力。那既然李光輝會和我說,那相信王胖子也知道了這個消息,但我卻沒想到王胖子會這樣擺我一道。
我簡單地和李光輝說了孫二狗請我們吃飯的事情,李光輝聽完,沉吟了一下:“小林,你還太年輕太單純,要想在萬晶混,你要多個心眼。要管住自己的嘴,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該在什么人面前說話,不該在什么人面前說話,你自己要一清二楚。在萬晶想活下來,你不害別人不代表別人不害你,你明不明白?就你知道我的客戶有多少人惦記嗎?你知道有多少人打我的小報告嗎?你知道總部每年收到多少關(guān)于舉報聞笑天的匿名信嗎?”
我愣愣地看著李光輝,第一次聽到這樣的事情。
“如果沒有就好好干。”李光輝拍了拍我的肩膀。
看我緊張的樣子,李光輝安慰道:“放心吧,老聞也是過來人,他不會那么輕易相信的。”
我點了點頭,心里稍微放松了下。
李光輝說,“別想那么多了,回去好好工作,以后自己多個心眼吧。”
“嗯,我會的。”
我知道,不管我愿不愿意,我都卷入了一場戰(zhàn)爭,一場你死我活的戰(zhàn)爭。不是我死,就是王胖子亡。王胖子已經(jīng)出招,不管我愿意還是不愿意我都得接招甚至要還擊。那一刻,我知道我已經(jīng)沒有選擇,但是我不會盲目地還擊,因為那樣只會招致對手更瘋狂的反撲。我要等待一個機會,給王胖子致命一擊,讓他無法還擊。但是,在沒有機會以前,我只有裝作不知道。就和李光輝說的一樣,我目前所能做得就是好好地工作。
而我所謂的好好工作就是拼命地喝酒、不吃飯、熬夜……
過度放縱的結(jié)果就是,我的身體的抵抗力越來越弱。在一次喝得醉醺醺時候,我開著空調(diào)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我感到頭脹得厲害,開始流鼻涕、開始發(fā)燒。我知道,我感冒了,但是我并沒有當回事。因為以前碰到感冒,我都是,靠自身的抵抗力,拖幾天就好了,但是我完全沒想到這次感冒會來得這么嚴重。
一天、兩天、三天……一個星期,感冒越來越重,盡管我在客戶面前極力裝得沒事人一般,但所有人都看出來我病得好厲害了——嗓子啞了、渾身冒冷汗、一吹空調(diào)直哆嗦,整個人都有種眩暈感。
我實在頂不住了,我終于給李光輝打電話,要休息幾天,聽不出李光輝的意思:“好吧,休息吧。”不知道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但我已經(jīng)管不了那么多了,也想不了那么多。
我一個人躺在宿舍里,屋外驕陽似火,我卻感到渾身在發(fā)冷。整個人都在發(fā)顫,我縮成一團,多想有個人能抱抱我活著陪陪我聊聊天都好,那一刻,我特別想爸媽,想起小時候,感冒了趴在爸爸的肩膀上去衛(wèi)生室,我知道現(xiàn)在父親已經(jīng)背不動我了,可是那一刻我還是想爸爸。那一刻我拼命地想找一個人聊聊天,但是我不知道找誰。手機上存了幾百個電話號碼,有客戶、有同學(xué)、有朋友、有同事、有萍水相逢的家伙,我一個個翻下來,我卻不知道我可以跟誰聊天,客戶?不,完全不可能。同學(xué)?朋友?大白天的別人正在上班,我怎么好打擾別人。我有種悲涼。
宿舍里其實還有一個人,劉曼娟就坐在客廳,電視放得很大聲,但我不敢出去找她聊天,我知道劉曼娟就像一顆定時炸彈一樣,隨時會將我炸得粉身碎骨。
藥,吃了幾天,一點作用沒有。無奈之下,我只有去看醫(yī)生,第一次給我看的醫(yī)生說,是扁桃體炎,開了幾天的藥。第二次我去復(fù)診的時候,接待我的是另一個醫(yī)生,又說了一個我咽喉炎,又是開了幾天的藥。病情依然沒好轉(zhuǎn)。到第三次,燒發(fā)得越來越厲害,我的身體也越來越弱,根本吃不下任何飯去。整個人極度地虛弱,第三次走到那里的時候,門診醫(yī)生告訴我是肺炎,讓我住院。我實在已經(jīng)走不動了,坐在那里,我完全就想躺在地上。住院就住院吧,我實在不想再走回我住的地方了。關(guān)鍵是我完全已經(jīng)沒有力氣走回去了。
住院,隨他們折騰去吧。我連隨身帶的衣服都沒有,還好隨身帶了卡,醫(yī)生并不關(guān)注我?guī)]帶衣服,他只關(guān)注我能不能交夠醫(yī)療費。
第二天給宋世文打個電話,讓他給我送了點衣服來,宋世文興高采烈地跑了過來:“哇,林子,這咋了呢?被美女給煮了?咋就躺下了呢?”我哭笑了一下,無心理會宋世文的玩笑。聽說我住院了,李光輝過來看了我一次,安慰了一下,意思讓我不要想太多,好好養(yǎng)病。倒是宋世文和宋猴子來過陪過我兩次,但也只留了很短的時間。我已經(jīng)很感激了,在這個社會別人能過來陪陪你就不錯了,你還能要求更多?
住院的日子無比地?zé)o聊,每天要打三瓶葡萄糖水。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渾身燙得不行。醫(yī)院的病號餐我不知道為什么會是雞腿,平常我是無肉不歡,但生病的時候,我覺得那雞腿是絕對的面目可憎。送過來的飯我基本都扔掉了。
肚子很餓,我卻不知道吃什么,隔壁病友家人每天都會煮好東西送過來。那一刻我多么希望有個人能照顧我。
那一刻,當吃著難吃的病號餐的時候,我拼命地想起白莎給我做的飯。
那一刻我才真的體會到,白莎對我的照顧有多么重要。我忍不住在想,假如白莎在的話,我生病了,她一定會做非常可口的飯菜給我吃。可是,白莎已不在我身邊。
我長出一口氣,按下了白莎的電話號碼。電話里傳來一聲冰冷的女聲:“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是空號。”我頹然地放下電話,閉上眼睛,淚忍不住流了下來,我知道,我永遠地失去了白莎,我連唯一與她聯(lián)系的東西都失去了。
那一刻我甚至有一個很奇怪的想法,如果誰給我做一點好吃的,只要她愿意,我一定娶了她,前提她是一個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