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豐十年,青城。
往日繁華的青城,一夜之間,哀鴻遍野。
昨天刮起了百年罕見的臺風,海水倒灌,青城內雖然沒進海水,但是風大,雨大,不少人家的屋子都塌了。大樹東倒西歪,街道兩旁的房屋不少連屋頂都沒了,塌的塌,倒的倒。
百姓眼睜睜的看著家園被毀。
天災面前,人顯得尤其的脆弱不堪。
“爺,人都安頓好了,全部移轉到了奉義堂。現在兄弟們正在搶救被埋在廢墟下的人,只是奉義堂傷員太多,咱們城里有的大夫人手不夠啊,藥材和糧食被毀了不少,也嚴重不足。”
左弦從奉義堂趕到大街上,一臉凝重的回稟。
這次的情況是空前的,以前雖常有臺風,但這么嚴重的還是第一回遇到。幸好城墻在安王爺的命令下,幾年前就加高加固,就連城門也是特制的。如果海水來了,關上城門,便可滴水不進。
濃眉緊皺,墨一諾俊逸的臉上浮現擔憂,沉聲吩咐,“開糧倉,把軍營的藥材先拿出來,剩下的我來想辦法。”
“是,爺,屬下立刻去辦。”左弦領令,轉身立刻趕往軍營。
墨一諾掃看著眼前的廢墟,眉頭皺得更緊了。
爹娘出去云游了。
傾城也去游醫了。
青城發生這樣的事情,他很急,但并不慌亂。
他十歲就跟著他爹上軍營操練場,十三歲就被封為少將軍,十六歲就跟著他爹處理青城事務,直到上個月他滿了十八歲,他爹安王爺才真正放心把青城交給他。
讓爹娘去過他們的理想生活,這是他從小到大最大的愿望。
娘說,遇事心不亂,方能想到解決之道。
薄唇緊抿,他轉身,準備回去寫信回京,向朝廷匯報青城最新情況。
“欸,你等一下,快過來搭把手。”身后,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音。墨一諾轉身看去,只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子扶著一個中年男子從廢墟里爬出來。
他一身狼狽,身上,臉上,全是泥巴,散落著的頭發緊貼在臉頰上,讓人看不清他的容貌,只是那雙眼睛清亮透澈宛如黑晶石,那眼神透出的堅毅,讓他的狼狽淡卻了不少。
沈承君瞧著墨一諾怔怔看著自己,不悅,“欸,你這人是怎么回事?快點過來搭把手啊。沒看到有人受傷了嗎?傻呆傻呆的,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上天果然是公平的,這男人長得好看也沒用,人太呆。
沈承君從小在朱雀寨長大,無拘無束,成天跟著寨子里的男娃們滿山跑,不僅性格豪邁直爽,她還喜歡穿男裝。用她的話來說,男子的短褐上山爬樹下河都方便許多,整個人就是一個假小子。
她很少下山。
這次是下山來青城給她祖母買六十歲壽辰的禮物的,背上一竹簍珍貴的藥材,準備上【洪武藥館】找洪大夫換點銀子,沒想到遇到了百年不遇的臺風,不僅被困在藥館里,還被屋梁給壓住了。
依她的身手,本也不會被困,她這是為了救洪大夫,所以才一起受累的。
墨一諾走過去,伸手扶過已經暈迷的洪武,讓他的身體重量都移轉到自己身上。
“洪大夫,你醒醒。”
他認識洪大夫?
看來不是個呆子。
沈承君微愣了下,輕道:“不用叫了,他暫時醒不了。你還是快點把他背到安全的地方去吧,他的腦袋上被砸了,腳也斷了。如果不盡快用藥,怕是左腿要廢了。”
聞言,墨一諾驚訝的看向她,“你會醫術?”
“嗯哼。”沈承君一臉傲嬌的點頭。
墨一諾聽著,心喜立刻伸手去拉她,“走!你跟我一起去奉義堂,那里有許多傷患需要大夫。”
“咝……”沈承君的手臂被他一抓,立刻痛得倒吸一口冷氣。
墨一諾連忙松開手,蹙眉看著她。
沈承君不悅的瞪著他,“你這人怎么毛手毛腳的?”
墨一諾一哽,不悅的嗆道:“你又不是大姑娘,抓一下你的胳臂怎么了?別整的像個姑娘一樣,失了男子漢氣概。”他最不喜歡娘娘腔的男人。
“白癡!”沈承君賞了他一個大白眼。
“喂,你別……”墨一諾正想向她討個說法,也想讓她別跟著去奉義堂了,卻在聽到咔嚓一聲后,瞪大了雙眼,話也斷了,嘴巴微張著。
她這是?
手脫臼了,不僅自己接上去,還眉頭都不皺一下。
這個……呃?有點厲害。
他打小就習武,脫臼也遇過,可叔公給他接回去時,隨著咔嚓一聲,痛也是鉆心的。
可這小子卻像是沒事人一樣。
沈承君的眉頭都不皺一下,淡淡的看了驚訝的他一眼,傲嬌的向前走,“走啊!不是要去奉義堂嗎?”
小樣!敢那樣說她,現在就讓他瞧瞧自己有沒有男子氣概?
墨一諾連忙背著洪武,很快就追上沈承君。
“小兄弟,你是洪大夫的徒弟?”
“不是。”
“那你怎么會和洪大夫在一起?”
“我送藥材過去。”
沈承君一臉高冷,墨一諾問一句,她答一句,似乎不愿多搭理他。
墨一諾當然也察覺到了,但他是個愛惜人才的,剛剛那一下就覺得眼前這小子是個可塑之才。如果可以將她收入軍營做一個軍中大夫,應該是好事。
常三叔公的年紀大了,軍營里需要一個大夫。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沒多久就到了奉義堂。
沈承君抬頭看向穩穩掛在大門上的門匾,蒼勁有力的奉義堂三字,氣勢十足。聽說這門匾是墨少將軍親筆所書,哦不,聽說那小子不僅是安王府的世子爺,三個月前還從安王手中正式接管了青城。
朱雀寨的生活很枯燥,三五二時固定有人下山來換生活日需,這些消息都是那些人回去的。
墨一諾看她望著門匾出神,便問:“這門匾有問題?”
“沒!就是字挺好看的。”
沈承君說完便往里走,懷里的令牌掉了下來,她也不曾察覺。
墨一諾彎腰拾起令牌,看著上面的三個字,再看向沈承君的背影,眸子微瞇,眸中冷光迸射。
她竟是朱雀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