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嘩啦幾聲。
顧嘉陽已從院子里的水缸里提了水往他身上潑去，然后緊抓著他的衣襟，怒吼：“墨子安，你答應過我什么？你答應過我什么？為什么一次次都食言？啊啊啊……”
他瘋狂的往墨子安身上打去。
打著打著，已是淚流滿面。
墨子安不躲不閃，任由他打，空洞的眼神讓人瞧著都覺得心疼。
一諾傾城追到了院子里，兩人見顧嘉陽在打墨子安，連忙跑過去，兩人一左一右的抱緊了顧嘉陽的腿，哭著道：“舅舅，你別打了，你別打我爹了。我爹都這樣了，你別打他……嗚嗚嗚……他已很苦了……”
顧嘉陽低頭看著嗷嗷大哭的孩子，心抽痛不已，緩緩收回揮出去的拳頭。
豆大的眼淚滑落下來。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誰也不會相信這個騁馳戰場的少將軍居然還有如此一面。
唐逸志和宋老爺子趕了出來，連忙上前去扶四肢八仰躺在地上的墨子安，“子安，快起來，快起來啊。”兩人非常吃力也不能挪他一分，墨子安一動不動的望著蔚藍的天空。
兩人相視一眼，滿目擔憂。
“子安……”
“啊啊啊……”墨子安突然發瘋似的叫了起來，眼角淚如雨下。
上官泰寧和江慕白從大門外跑了進來，看了看顧嘉陽，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墨子安，連忙上前去扶。
他們三人是一起來的，剛入村口，顧嘉陽就縱著輕功趕來。
上官泰寧知道，那小子一路不吭不響，這來了一定要鬧事，看看這院子，他知道自己沒有猜錯。
“子安，你不要這樣，你這樣一諾傾城怎么辦？”
“寧大哥，寧大哥……”墨子安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緊緊的握住上官泰寧的手，“寧大哥，你是不是有好消息帶給我？是不是找到小悠了？是不是……”
“子安，小悠不會希望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一定希望你好好的照顧一諾傾城和家人。”上官泰寧輕嘆了一口氣，可墨子安聽到他的嘆氣聲，卻立刻如泄氣的皮球，一臉頹喪的躺了下去。
小悠，他的小悠。
上官泰寧攥著他的衣襟，皺著眉頭，道：“你醒醒，為了一諾傾城，你該振作起來。”
墨子安不為所動。
顧嘉陽伸手揉揉兩個不停在哭的孩子的腦袋，突然拉開他們的手，沖上去扛著墨子安就往外走。
“舅舅，你要干什么？你不要找我爹爹……”
“嘉陽……”
“顧公子……”
所有的人都急急的追了出去，可顧嘉陽很快，一下子就跑到了河邊。撲嗵一聲，他將肩上的墨子安丟進了河里，自己也跟著跳下去，摁著他的腦袋就往水里按。
“醒了沒有？你配了沒有？如果真有恨，如果真想讓她走得安心，你就不能這樣……墨子安，我恨你！我恨你啊。一諾傾城都比你懂事，你怎么能這樣？你這個懦夫，你是懦夫……”
他越說越恨，越恨手中的動作就越大越頻。
冬天了，河里的水早已冷若徹骨，可卻仍不及墨子安的心那般冰冷。
他自私的把自己的心冰封了起來，任由別人說什么，做什么，他都聽不見，也看不見。
他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要不要……”
“啊啊啊要……”
岸上兩個孩子看著眼前的一幕，嚇壞了，撲嗵一聲跪在地上，一邊哭，一邊道：“舅舅，舅舅，你放我爹爹上來，你放我爹爹上來啊。”
唐逸志扶著宋老爺子，兩人又急又慌，宋老爺子瞧著墨子安那樣子，心都揪痛起來，差點就要跪下去了。
“嘉陽，你把子安拉下來，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小悠走了，這世上最痛苦的人絕對不是你，是子安，你沒看他生不如死嗎？你為什么還要這樣對他？我老頭兒求你了，拉他上來吧。”
河岸上，聞訊而來的村民越來越多。
上官泰寧和江慕白趟入河中。
“夠了，別鬧了，把子安帶回家去。他身上還有傷，你這樣，他會沒命的。”上官泰寧喝道。他舍不得指責顧嘉陽，因為如果他是顧嘉陽，他也會這樣，甚至更……
沒有誰比他更清楚顧嘉陽對唐悠悠的那份感情。
不僅是親情，還有崇拜。
她是他的姐姐，也是他的精神上的神。
顧嘉陽驟然松開墨子安的衣襟，兩人一起倒在河里，顧嘉陽兩眼無神的望著天空，任由河水從他鼻口耳中嗆進去。
姐姐……
這不是你想看到的，你不會讓我打他，可是，我恨啊，我恨他不能保護好你，我其實更恨自己，恨自己一樣無能為力，恨自己啊……
他緩緩閉上眼睛。
河水突然變紅，上官泰寧和江慕白大吃一驚。
“子安……”
“嘉陽……”
……
兩只暖暖的小手輕撫著他的臉龐，也暫時溫暖著他的臉，墨子安幽幽的睜開雙眼，立刻有兩個驚喜的臉竄入眼簾。隨即，溫熱的淚水一滴一滴的落在他的臉上，緩緩流到他的嘴角。
咸咸的，澀澀的。
他又緩緩閉上雙眼，淚水從他眼角流下。
傾城哭著喊道：“爹爹……”
一諾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牽過傾城的手，“傾城，咱們別吵著爹爹，讓爹爹睡一覺吧。”
傾城紅著眼睛看了過去，很不理解，但見一諾沖著她微笑點頭，她便輕嗯了一聲。兄妹二人轉身看向床前站著的大人們，語氣非常懂事的道：“大家都回房休息吧，我爹爹不會有事，他需要時間。”
眾人點了點頭，輕嘆一聲，一起出了房門。
傾城來到常生屋里，坐在他床前，哭訴：“叔公，你快醒醒啊，傾城好想叔公了。叔公，為什么我們家一下子就變成這樣，叔公受傷了，娘親不見了，爹爹也成天喝酒了……叔公，我爹爹最聽你的話了，你醒來去跟他聊聊，好不好啊？叔公……”
莫石端著藥從外面進來，聽著傾城的話，也不禁眼眶紅紅的。
他坐下來喂常生喝藥。
“老二，你也睡了夠醒了，這藥啊是老大派人送來的。你小子啊，天山雪蓮就這么進了你的嘴，你說你是不是賺到了？老二，你可是神醫，自己都病著起不來，這可是自砸招牌啊。我看啊，還是讓傾城跟我學醫，你這醫術還是別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