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也該是我做的事情。”常生笑了下，端起茶輕抿了一口。

賓城那邊，寧王上報了實情，從表面上看來是助了彥王一臂之力，但他知道，寧王沒有借此打擊誰的意思，他只是憤怒，一個城的百姓竟不是因為天災而家破人亡，而是死在人的貪婪之下。

這是上官泰寧忍不了的。

“莫叔應該也到了青城了，不知他那里的情況如何？”

“有老莫在，不會有事。”

“嗯！”墨子安點點頭，“常叔，有你們在我身邊，這是我的福份。”

“你該知道，他于我們四人有恩，我們和他又是生死之交，就算是為知己，我們也是高興的。然而，你并沒有讓我們失望，我們很滿足。”

常生嘴角流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他？

墨子安的表情一滯，接不上常生的話了。

以前不知自己的身世，他對南昭國的兩大戰神是由衷敬畏的，甚至可以說是崇拜他們。只是在知道自己與墨燁正的關系后，他的感覺就復雜了。

似怨，又似喜，似恨，又似愛。

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很復雜。

常生看著他，想了想還是問出了口，“子安，我以前也不問你，他也不讓我們去干擾你的想法，也從不向你透露他對你的愛。今天我想問你，你當真恨他？”

目光直直的看著他，常生似乎想要看穿他的心思。

墨子安放下茶杯，抬眼直直的回視著常生，“常叔，我也捋不清自己的心思，究竟是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那是恨是怨嗎？我想不是，可我又不知是什么。”

任何人在做一個旁觀者時，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可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時，他又會變得看不清想不明。

他想，他需要時間去弄清楚。

常生微瞇起眸子，輕輕點頭，“子安，請你相信，他一定是愛你的。這么多年來，他沒有放棄過你，一直在尋找，找你之后，他又開始暗中保護你。他甚至為了顧及你的感受，他忍著想見你的心情，一個人默默的在異地思念你。”

墨子安不說話。

常生又道：“你爹娘的事情，我本不該多嘴，可是，今天我真的想要說出來。當年，你爹被人暗殺受傷，你娘救了他，兩人就是這樣有了感情。你爹不是不守禮的人，只是當時京城奸臣意圖謀反，你爹急著趕回來，你娘不放心他的傷勢，便瞞著你外祖父母一起回京。”

“那后來，為什么不珍惜我娘呢？”墨子安的心結在此。

常生蹙眉，輕嘆了一口氣，道：“不是不珍惜，如果能用他的生活來換回你娘，你想他不會皺一下眉頭。你娘離開后，他這些年過的日子就是行尸走肉，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他的使命感，他支撐不到今時今日。墨燁正得知宋夏嵐難產離世的消息后，那瘋狂那自責說出來了不會有人相信。”

墨燁正武將出身，這個異姓王爺就是他的不要命換回來的。

墨燁正從靈壽縣回到京城，立刻就帶傷加入平定內亂之戰中，在皇宮一戰中，他為了保護武宗帝而險些失去性命，后來，內戰平息后，武宗帝賜了他一個異性王爺。

待他傷勢好了之后，他把宋夏嵐帶到了墨老夫人面前，可墨老夫人卻已在他不在家的時候給他定了一門親事。那人就是呂慧嫻，墨老夫人的遠房親戚，算起來也是墨燁正的表妹。

那時，墨燁正與宋夏嵐情投意合，郎情妾意，當然不答應這事。為此，墨老夫人還以死相逼，又使了一出生米煮成熟飯的計謀，這樣讓他不得不接受呂慧嫻。

不過，墨燁正也是一個倔強的，盡管如此，他還是只許了呂慧嫻一個側妃之位。面對墨老夫人的怒火，呂慧嫻反過來勸墨老夫人，也同意了墨燁正的要求。

墨燁正請旨賜婚，武宗帝壓了下來，或許命運就是如此不公，晉國起兵，墨燁正作為鎮守栗城的將軍，不得不帶軍出兵。

他心心念念著等凱旋回京時，便是他大紅花轎迎娶宋夏嵐的時候。

他不知，他回京后，他只能看到冷冰冰的墓碑。而他和宋夏嵐寫回靈壽縣的信，全部都被截了下來，一封都沒有送到宋老爺子的手上。

天人兩隔，他曾經萬念俱灰。

墨老夫人生怕失去唯一的兒子，這才告訴他，孩子還在這世上，只是被宋夏嵐安排風娘送回靈壽縣了。墨燁正當下就去尋找，結果這一找就是十多年。

世人都當呂慧嫻是臨王妃，那是因為臨王府只她一個女主子。大家都不知道，呂慧嫻實際上一直都只是側妃，在墨燁正的心里，臨王妃只會是宋夏嵐，不管她在還是不在。

正妻之位，他只許她一人。

墨燁正不了解女人，他不知道低眉順眼的呂慧嫻會因為他對宋夏嵐的癡情而更恨墨子安，多年來也不曾放棄過尋找，在他知道后，他尋子之路就中斷了，暗中交給了常氏兄弟四人。

如果墨老夫人在臨終的前讓墨燁正發誓不殺呂慧嫻，如果還有一個庶子，或許，呂慧嫻早被他親手掐死了。

墨燁正從此以軍營為家，極少在臨王府逗留。

而他的不要命，也讓他的戰神之名，揚名列國。他麾下的墨魂軍，更是被傳得刀槍不入，所向披靡。

常生緩緩將他知道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這一刻，他有種很輕松的感覺，老實說，他一直很在意墨子安對墨燁正的想法。

在他看來，墨燁正這么好的一個人，他不該讓墨子安誤會他，恨他。

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常生起身，低頭看向一直沉默的墨子安，“子安，你早點休息，我回房了。事情就是這樣，該怎么做，這個決定權在你手上。”

墨子安輕輕點頭，“常叔，你休息吧，這事我會好好想清楚的。”

此刻，他心里翻起了驚濤駭浪。

他從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現在聽了，心里說不震撼那是假的。這就是他爹娘的愛情故事，感人，也讓人心疼。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緊攥成拳，關節咔咔作響。

雖然常生沒有明顯的說是呂慧嫻害了他娘，但他知道，一定是呂慧嫻在他娘生他的時候動了手腳，他甚至猜得到他體弱多病，身中陰毒，也一定是呂慧嫻的‘杰作’。

月上中天，墨子安起身回房。

看著床上睡得正沉的唐悠悠，他吹了燈，寬衣上床，這一夜他沒有再打地鋪，而是緊緊的擁著她而眠。似乎只有這樣，他的心才能得到慰藉，才能得到安寧。

她不需要一言一語就能慰藉他的傷感。

只要她在身邊，他有了無窮的力量，無論面對什么，他都能淡然面對。

原來，不知不覺中，她在他心里已經根深蒂固了。

翌日一早，顧嘉陽便獨自一人策馬趕來。

“嘉陽，你怎么來了？”唐悠悠正巧出門，準備去清泉山看看，見他急趕而來，微微一怔，“可是出了什么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