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志遠走后,謝氏弟子開始收拾殘局。
謝知遙想起了王承澤剛才說的話,問道:“承澤,你說是來送信的,那么,信呢?”
王承澤如夢初醒般:“叔父說他要來姑蘇。”
桃花源內。
“還去個屁啊!”揚羽道人氣急敗壞,“我去就是覺得最近張氏不太正常,想去姑蘇看看他們有沒有來什么陰招。”他指著王承澤道,“你也知道你和謝大兩個都是對陰謀詭計一竅不通,那個張昌令是一次接一次地耍花招。”
“不過他現在已經死了,以后沒事了吧?”王承澤道。
“他們張家人還沒死絕呢!早知道就不聽……”話到此處戛然而止。
王承澤弱弱地問:“叔父,我能問個問題嗎?”
“說!”
“我父親當年為何要留張氏的那些人一命,才弄得今日……”
揚羽道人思索半天,才壓著嗓子開口道:“這也不能怪你父親,因為你母親姓鄭。”
“……姓鄭和張氏有什么關系?難道,是那個鄭?”
“就是你想的那個鄭。”揚羽道人頷首。
“不過,鄭氏不是被張氏所滅嗎?應該是世仇啊!”
“你們只知母親名為絲絲,不知她其實姓鄭名絮,而且是從母姓。”揚羽道人緩緩道出往事,“當年遇到你母親時,只當她是小宗門弟子,不知她竟是鄭氏嫡女所生,而她的生父,便是張氏當年的明珠、最有望登頂的人——江湖別號破空劍。”
“破空劍……莫非就是……”王承澤瞠目結舌,今日差點被自己外公給殺了,然后外公又被自己外孫女刺死在面前?
“你當你那點功夫能將破空劍斬斷嗎?”揚羽道人笑著搖搖頭,背著手在王承澤面前踱步,“當初這把劍是你父親用手折斷的。念著與你母親的血緣關系,才留了他一命。”
“啊?”王承澤心道,這劇情真他媽的狗血!
“這事就不要告訴承歡了,免得她心理障礙。”老道揮了揮手,揉了揉額頭,“你先去吧,我休息一會兒。”
…………
是夜,姑蘇東山。
謝知遙獨坐房內閉目養神。
夜晚的東山鳥聲雖然已息,可蟲鳴未曾間斷。
窗外影影綽綽,那是夏夜微風吹動著樹梢輕搖。
突然,他睜開眼,嘴角含笑對著門外柔聲道:“進來吧。”
門無聲無息地被推開了,想來是平時仆人把這屋子打理得不錯,連吱呀聲都沒有。
門外站著一個身形魁梧的人,在門前蹭了蹭鞋底的泥,大步走了進來,放下手上的玄鐵重劍置于案邊。
“你有什么要和我說的嗎?”王承澤道。
“你想聽什么?”謝知遙笑著給他倒了杯茶,舉到他面前。
王承澤接過了茶,卻不喝,置于面前案上。
謝知遙眼神看著他,余光卻注意到了這杯茶的去向。
“為何故意以身犯險?”王承澤皺起濃眉,“你明知道,你要做什么我都會幫你的。何苦來哉?”
謝知遙不置可否,還是帶著那一貫的微笑,把那杯茶又往他面前推了兩分:“我就知道你會是這樣,所以才不想讓你知道。”
“可是萬一今天我沒來……你豈不是要……”王承澤不敢想象如果沒有他幫著抵抗今日張氏的傾巢而出,謝府會不會變成人間煉獄。
“不會。”謝知遙肯定地說,“如果你沒來,那將會是揚羽前輩親自前來。就算你們都不在,我仍有辦法自保。”
“是……么?”王承澤下意識地拿過杯子往嘴里灌。
“是的,不用擔心。”謝知遙鳳眼輕挑笑了笑,隨即正色道,“你知道張氏與我謝氏有宿仇。”
“你是怎么做到的?那張志遠……”
謝知遙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又為他斟了一杯茶,推過去:“還記得我因為潁川還給他們的劍譜嗎?”
“那就是破空劍普?”王承澤驚訝道。
“正是,”謝知遙道,“張昌令拿了本劍譜,果然坐不住了。可是他自身天天資有限,且年紀漸大,無法再從頭練起了。且——張氏并不是完全沒有實力。”
“后山的那些瘋子。”
“是,”謝知遙頷首,“這才是我們一直不能正面與之對決的真實原因。”他挑了挑眉,“不是么?”
三年前發生的許多事,照常理王謝兩家絕不會如此輕描淡寫,像兒戲一樣三天兩頭在外與張氏火拼了事。王承澤心里一直也有說不出的苦,明知道誰是那個禍首,卻不能正面硬剛,只因他張氏后山有一群修為深不可測的瘋子。如果張昌令豁出去不顧臉面,想讓全天下給他陪葬,隨時可以把后山禁制解開。那些瘋子雖然從心底里懼怕王傳芳,可是對于其他人,可是一點也不怕的。這么多年的瘋瘋癲癲也不知道修為有沒有再精進。
總之,那是一股隨時可以興風作浪的不可控的力量,這力量還異常強大。
謝知遙給了張昌令讓張氏復興的希望,哪怕這希望只有一絲,也足以使其不敢隨意釋放那股力量。
王承澤閉目。
“你難道沒發覺這次來人,修為并不像之前想象的那樣可怕么?”謝知遙緩緩開口,“如果他們只有這種程度,你何必強忍三年?”
“是你——?”王承澤狐疑地看著謝知遙。
謝知遙微笑道:“張昌令自知時日無多,必定要解開后山禁制,想辦法來解決我這個他們張氏起復的最大阻礙。”
“為什么不是我?”王承澤有點不服了。
謝知遙笑著擺手:“你別不高興,原因有二。其一,是我姑蘇的地理位置,想要動你,最好是先解決我,不然他深入華亭,可能被我從后面包抄。這個錯誤三年前他就犯過了。”謝知遙給自己也斟了杯茶,一飲而盡,“其二,畢竟揚羽前輩現在常住華亭,他也要掂量掂量。”
“那張志遠怎么回事?”
“各人志向不同,他伯父做夢都想著復興張氏,可是他不一定。”謝知遙輕嘆,“這世上原本就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
“沒有……永遠的朋友?”王承澤挑眉。
“但是,有永遠的兄弟啊。”謝知遙雙手越過桌案,傾身搭在王承澤肩上,注視他的雙眼,“我們不是朋友。”
王承澤假意不耐煩,哼了一聲,拍開謝知遙的手:“那你還這樣瞞著我。”
“好了,我知道了。”謝知遙訕訕地收回手,“至少我們現在沒有后患了。”
真的沒有后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