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張氏府邸。
幽暗的燈火中,一個身著湛藍色衣袍的老人獨自坐在寬闊的宴會廳中。
宴會廳內那幾只碩大無比的燭臺一只都沒有點亮,只被腳下零星的幾排蠟燭照著。一陣妖風刮來,在空蕩蕩大殿中搖搖晃晃,顯得愈加幽暗深邃,鬼影憧憧。
蠟燭離那個老人不近,昏暗的燭火照亮不到所有角落。他的臉隱藏在燭火照不到的黑暗中,只有一角月光打在他的小半邊側臉上。就那么坐著,呼吸聲也越發淺,胸膛的起伏幾乎看不見。
“伯父,”門外走來了一個穿同色衣袍的年輕人,恭敬行禮道,“夜已深,伯父早些休息吧。”
老人見到這個年輕人,才動了一下,他朝年輕人揮了揮手:“你去休息吧。我再坐一會兒。”嗓音沙啞無力。
年輕人還是不肯走,走上前幾步,聲音透著心疼:“伯父,你已經好幾天沒休息了。”
“老了,覺自然就少了!崩先讼胧箘艛D出一個笑容,努力了幾下還是失敗,“你劍法練得如何?現在靈力可有精進?”
“劍法已經練熟,靈力也有精進。”
“很好,張氏以后就交給你了!崩先寺曇粼絹碓降统粒安浮狭!
年輕人聽到這聲音不對,疾奔進殿單膝跪在老人身前,透過朔月微弱的光芒,他見到老人的臉上原本富態的臉頰,已經深深凹陷了下去。歲月似乎對這個老人特別苛刻,和他一般年紀的人不少修為高深青春常駐,至少也是道骨仙風儀態威嚴。只有他,本來還尚且是個養尊處優的富家翁模樣,才短短三年,變成了這副像是從墳墓里剛爬出來的鬼樣子。
老人顫抖著用手撫著年輕人的頭發——這是一只腐朽的手。
“伯父會撐到看著你接手張氏,會幫你掃清障礙。”一開口,嘴角的皮帶著眼眶輕輕抖動,面頰的下陷,顯得嘴特別凸出。原本引以為傲的美髯也已經稀稀疏疏干枯分叉。
“我只要伯父好好的,身體康健,長命——百歲。”
老人使勁扯出了個笑容,也只不過是嘴角稍彎了一點點,無肉支撐的皮膚在顴骨上往上牽動了一絲:“志遠啊,伯父無能,當初接過這家主之位時也是迫不得已。你的天賦是兄弟中最高的,以后一定比伯父強。只是,你的對手也實在太強了。所以,伯父要先幫你鏟除一些。不然以后你做了家主,面對的比伯父當年還難。”渾濁的眼珠微微轉動了一下,用憐愛的聲音安慰年輕人,“不用擔心,伯父已經老了,以后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這天下——”老人目光在月色下閃爍,“我張氏未必不能問鼎!”
年輕人還想說什么,喉嚨像是被堵住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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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支蠟燭熄滅。
“我不能再等了!睆埐钭匝宰哉Z。
月光也摒棄了他,他的身形已經完全融入到黑暗之中。
輕風吹過,寬大的衣袍下,露出的皮肉開始變得堅硬,不再柔軟,上面還產生了許多龜裂紋。身體也變得僵硬,關節發出“嘎嘎”聲,每做一個動作都格外吃力。
顫顫巍巍地從座位上起身,慢步走到門口,再回首環顧這個黑暗中的巨大的屋子,像張黑黢黢的大口,妄想吞噬一切。
隨后又獨自走在偌大的府邸之中,猶如形單影只的孤魂野鬼。
月光打在他的前方,他追尋著這片月光而去,卻怎么也走不進那片光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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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知遠打斷了蕭瀾的豪言壯語:“證據呢?”
“啊?”蕭瀾有點摸不著頭腦,側過頭來對著謝知遠問,“他在這幽州殺了這么多人難道還不是證據嗎?”
“可是,那些人不是你殺的嗎?”謝知遠覺得自己沒有當場嗤笑出生已經非常有涵養了,“況且也不能證明那些百姓魔化是他動的手腳。”
“不是他,還能是誰?”蕭瀾頓時愣住,還有他們蕭氏的叛徒。
蕭氏旁支叛逃至張氏,實力此消彼長,現在如果明刀明槍地上,還真不一定能斗得贏張昌令。
蕭瀾憋了三年的新仇舊恨都堵在胸口,卡在嗓子眼,吐也吐不出來,咽下去又惡心。無力地蹲了下去,把滿臉的忿忿和悲傷埋在膝間。
王承歡蹲在他旁邊,拍拍他的背:“我估計他等不了太久。這次不知道你突然來幽州,匆忙之中拿了這些殘次品來應付你。你現在逃出生天,說不定他比你還急!
“但是,就算他狗急跳墻了。我還是……還是……”斗不過他怎么辦?
“怕什么?拿出你當年的豪氣來!蓖醭袣g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再說還有我站在你身邊呢。”
“我餓了!笔挒懳卣f,肚子也很爭氣地配合著“咕”了一聲。
從那天晚上逃離幽州,經過一番打斗,消耗了不少體力,而后又昏迷了兩天,直到王承歡和謝知遠找到他,把一個大小伙子給餓壞了。
又到投喂時間,老道塞的那些食物總算沒浪費。一股腦兒地拿出來,當場來了個三人一狼席地野餐。還剩下不少,大黃鼠狼也是個顧家的,叫來了分給狼子狼孫一起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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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亭桃花源內,揚羽道人和王承澤樹下對酌。
老道舉杯看著天上的朔月:“承澤啊!
“叔父?”
“你還記得——咱們多久沒見過盈月了?”老道向月遙敬一杯。
“似乎已經很久了。”王承澤思索片刻,“從三年前,這月亮……”
“是啊,月本應有陰晴圓缺。除非——”老道又自斟了一杯,“要變天了。”
“變什么天?”王承歡放下酒杯,“這和承歡有關系嗎?”
“呵呵,樹欲靜而風不止啊!崩系蕾u了個關子,“這世道要亂了。不過,你父親曾經說的一句話很有道理!
“什么話?”王承澤很配合地接了話茬。
“我命由我不由天!崩系烙诌b敬了一杯,神色間有一種臨危不亂的悠然,“你給謝家帶個信,我要過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