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遠懷揣兄長打包的行禮，肩負兩個家族以后是敵還是友的重任，心中還掬著一個人，一路向西而去。

　　越接近昆侖路就越險，這里氣候干燥，寒風如刀劍般凜冽，又像重錘般兇猛，經常一陣風吹來，就能把御劍尚不熟練的人從劍上吹落下去。

　　他不知王承歡是用了縮地符去的，只當和他一樣。想到她也這般被寒風吹來刮去，不知那柔弱的身體受不守得住，心也如同那風吹刀割。

　　西邊群山眾多，一路尋找下來也未見哪座山上有仙府。正為不知昆侖山在何處而焦慮不已時，遇到一處無形的壓制，硬生生讓他從空中墜了下來。

　　心中頓時預感——昆侖到了。

　　這座山是世間最有神秘色彩的一座——傳說太多，又有千古第一仙門玉虛宮，長久以來鮮有外人到訪。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就算是揚羽道人這樣的高手也無法得門而入。

　　謝知遠沒想過自己能不能找到上去的路，他心中只有一個想法——找到她，帶回她。

　　這座巍峨的高山下，成群的食草動物歡快地奔騰。不安靜，但卻很祥和。草地上時不時地鉆出幾個毛茸茸的小動物，都瞪著圓圓的眼睛看著這個外來者。

　　這里的小動物原本也許一輩子都見不到一個人，這才幾天功夫，一見就見了倆。光憑著這點看人的經驗，以后可有機會向自己的孩子吹噓了。它們可以用非常不屑的口氣對自己的孩子說，人長得如此高大，卻只有兩條腿走路，一看就是跑不快的樣子。而且耳朵這么小，敵人來了都聽不到，八成是活不久的。身上光溜溜的，只有頭頂一撮毛，還用一些礙事的布頭包裹著，哪有我們這一身毛發漂亮還保暖。最后再搖搖頭，用更加傲慢又有點同情的語氣說——人類也不過如此。

　　那只大貓今天也領著自己的孩子出來曬太陽，根據上次看人的經驗，它篤定這個人也不會打擾它和自己尾巴玩，就沒再躲。

　　謝知遠看看它，它也看看謝知遠，一人一貓對視了一會兒，都各忙各的去了。

　　他抬頭看去，明明在山腳下還一片春夏之交的景象，到了山腰處變成了銀裝素裹，不禁暗暗擔憂：這里不能御劍，不知道承歡是怎么上去的，這么高的山，她爬得動嗎？會不會凍出風寒？

　　……………………………

　　“我不記得到底發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但是我可以肯定，我做出這個選擇一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既然我當初會這么做，現在當然要繼續下去。你不知道我在下界的這些年過得多開心，別人都對我很好！一想到這么多的好人就要消失，我萬不能忍，何況還有很多我關心的人。”王承歡拉住玉樞的手懇求道，“搖光說我是你的妹妹，如果是真的，你為什么不幫我？”

　　“你開心了，想過我嗎？”玉樞冷冷道，“搖光真這么說的？”

　　“嗯！”王承歡重重點頭，“他還不停地叫我來問你。”

　　“我若是不幫呢？”

　　“大不了我再跳一次。”王承歡為了表達自己的決心，放下玉樞的手，退到懸崖邊。

　　“你就仗著我對你的寵愛，一向為所欲為。既然你想知道，那就讓你知道個夠！”玉樞凌空一抓，王承歡被一股力量吸去。玉樞一手抓過她，另一手向她額頭彈去。

　　——再醒來時已在臨仙臺的寢室里。

　　屋內環繞著熟悉的香味，讓她忍不住心神蕩漾。睡夢間有個人溫柔地抱著她，她往那人身上湊了湊，那人還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臉頰。

　　醒來卻是只有自己一個，大約那都是夢吧。

　　玉樞給她的記憶來得太洶涌，一下子消化不過來。

　　千年前，還沒有如今的仙門百家，現在的仙門在那時候大多是屹立幾朝不倒的世家門閥。

　　蕭氏如此，謝氏、張氏亦如此。

　　那些小宗門也都是盤據一方的地方豪強。

　　帝王有了天下，便都會心生更多的欲望，比如長生不老，比如登頂天宮。

　　那個王朝的皇室姓李，末代皇帝求仙若渴，派了許多人來尋找傳說中的玉虛宮。

　　世家門閥也紛紛獻出自家藏書，與帝王一起搜尋玉虛宮的方位。

　　那時候玉虛宮還不像后來那樣完全不入世，還是會經常派一些弟子下山去采購交易所需物品，也有一些弟子化名為其他門派，去各地斬妖除魔。

　　直到有一天，一名學藝不精的弟子被妖魔所傷，為世家門閥所救，后獻于帝王，這才揭開了玉虛宮的重重迷霧。

　　末代皇帝派了百萬大軍來圍困玉虛宮，威逼他們交出仙丹和修煉方法，讓其做一個長生不老的永世人皇。

　　玉樞哂笑：“以前的皇帝好歹還自謙是天子，是真龍血脈。現在這是想要翻了天嗎？”

　　末代皇帝指著一眼望不到底的大軍：“這都是朕的軍隊，朕富有四海，只要一聲令下，就能將你玉虛宮夷為平地！”

　　還大言不慚道：“天子有什么好做的！朕就是天！朕知道，龍在你們眼里就是個拉車的妖物，這真龍血脈想必也不是什么好話。這是朕的萬里江山，這里的一切都屬于朕。”他指著玉樞，“包括你——”

　　這時搖光從天而降，擋在玉樞身前，從手中幻化出一把長戟。

　　末代皇帝見有人竟敢在他面前亮出兵器，揮手讓左右兩翼軍隊圍攻上去。

　　搖光長戟一閃，一側軍隊應聲而倒了個人仰馬翻。另一側被玉樞定住。

　　“自不量力。”玉樞向著末代皇帝的方向凌空飛起。

　　誰知皇帝身后閃出了許多修士，開啟了預先設置好的誅仙大陣，妄圖將玉樞困于陣中。

　　玉樞當然不會受制于人，立刻施法破陣。沒想到此陣是陣中陣，一旦施法強破，所有傷害都會反彈至施法者本身，且法力越強傷害越大。就算是上神，被自己這么致命一擊搞不好也就嗚呼哀哉了。

　　因為角度不對，身在此陣中人難以發現是兩陣相套，只有在遠處的人才能看出來。搖光見玉樞命在旦夕，不顧一切上前挺身相護，被反彈來的法力打成重傷。

　　那天靈樞下界游玩歸來，看到人間已經因為皇帝的橫征暴斂弄得民不聊生，心中擔憂不已。剛想和玉樞說說世間事，就看到玉樞被誘捕，搖光重傷。

　　一怒之下召出誅邪給正在眾人相護中逃跑的皇帝來了個穿心一劍。劍勢太猛，中間雖然有許多人替那皇帝擋劍，都被誅邪貫胸而出，遇到所有的符咒也一一沖破。一路飛到皇帝身后，皇帝應聲倒地。

　　自此天下大亂，群魔亂舞。世家門閥趁亂而起，紛爭反復數十年才逐漸平息。天下也因此幾分，再未統一。

　　這才是真正的第一戰，從此世間進入了仙門百家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