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遠也輾轉反側了一夜,他開始有一種快要抓不住王承歡的感覺。
如果王承歡真是仙人下降,那她的結局恐怕不會好。自古以來的傳說,仙人下凡都是來歷劫的。劫數過后,如果失敗,就是身死道消灰飛煙滅;如果成功,也是回歸天庭,與凡間再無瓜葛。上至雙親,下至夫妻子女,于她而言,只不過是經歷的一段劫數而已。沒有天長地久,更沒有生生世世,僅有無盡的傷痛。
換了別人,可能還會對仙人回歸后的饋贈欣喜不已,可是他謝知遠此生只想與王承歡一生一世一雙人。如果能像云夢幻境里面那樣,找個地方隱居起來,一屋兩人,三餐四季,余生所愿,同你與共。
一夜未眠,帶著這份忐忑的心情,謝知遠和王承歡再次去了風陵渡。
兩人找到了上次揚羽帶他們去的那所小院,叩門許久也沒人回應。
旁邊的鄰居可能被他們吵到了,一個有些豐滿的大嬸打開自家院門,探出半個身子來,操著不怎么輕的嗓門說道:“老祖宗不在,前兩天就出門了。”
“老祖宗?”
“是啊,我娘小的時候就看到他長這個樣子了,聽我娘說,我外婆小時候,他就在這里住,樣子也一直沒變過,所以我們都叫他老祖宗。”
“那請問他何時歸來?”
“不知道,他一直神神秘秘的。以前經常有飛來飛去的人找他,這幾年倒沒有了。”大嬸看了看二人的裝扮和腰間的佩劍,恍然大悟,“你們也是飛來飛去的吧?”
謝知遠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問道:“你可知他去了何處?”
大嬸連忙搖頭:“不知道,老祖宗和我們不一樣,我哪能知道啊。”
聽這位大嬸對揚羽道人的稱呼挺尊敬,但是那個口氣卻是有點沒大沒小。
大嬸想起了什么:“你們要不找個客棧等一等他,老祖宗每次出門的時間都不長,沒幾天就回來了。”
兩人商量后,決定先在鎮上客棧暫住下來。
一連在客棧住了三天,才等到揚羽道人,而且還是他去客棧主動找的他們。
藍灰色道袍風塵仆仆的樣子,可能剛回風陵渡還沒來得及回家休整就來了。一進門就坐下自顧自地倒起了茶,一口茶下肚,潤了嗓子,才開口道:“老了,腳程慢了,讓你們好等。這次來找我,所為何事啊?”
王承歡難得正形地行了一禮:“前輩,我們上次回去后找到了我爹的若離,看到了一些東西,頗為不解,還請前輩解惑。”
揚羽道人驚道:“你們在哪里找到的?他不是,不是已經……不知葬身何處了嗎?”
“是慕清風把若離帶回來的,上次沒來得及和前輩言明。”
“慕、清、風。”揚羽道人一字一頓,語氣中充滿了仇恨,“他怎么會把若離交給你們?”
“這就說來話長了。”
“那就長話短說。等等,別在這里說,去我那里。”
跟著揚羽道人回了他的小院,路過隔壁門口時,那個大嬸還打開門縫警惕地看了一眼,揚羽道人對她微微頷首,這才關門進屋。
王承歡對此也頗為不解,揚羽道人解釋道:“我出門的時候,他們都會幫我看家。這里過路人比較多,所以也就養成了警惕的性子。”
剛進門落了座,說話間,藍灰色道袍袖口一揮,將小院與外界分割開來,形成了一個密閉的獨立空間。
王承歡自問在結界方面已經是很出色了,但也要借助誅邪和誅仙來控制。這個揚羽道人隨手一揮,別說劍了,連個符咒都沒用,就能瞬間讓一方小院從外界剝離。禁不住輕呼“厲害”。
揚羽道人像小孩子一樣,聽不得夸獎,一有人夸就蹬鼻子上臉,得意到尾巴豎起。
“我厲害的地方還多著呢。趕緊把慕清風事說說,讓我理一下思路。”
楊羽道人只知道外面傳得紛紛揚揚的慕氏原來的宗主慕清風被掃地出門,還綁架了王承澤,現在是慕清風的嫡姐慕清煙當家。別的細節也了解地不多。王承歡就將慕清風如何冒充王承澤,又如何抓了她一一說來。包括圍剿慕氏的那段,說得那叫一個跌宕起伏,驚心動魄,把謝知遙的風采形容出了一百二十分。
其他倒沒啥,就是謝知遠的臉色稍稍有點發綠。
“看不出來,小丫頭還有些說書的天賦。”揚羽道人聽得津津有味,最后給了一個中肯的評價。
王承歡也有些小得意地看了看謝知遠,謝知遠悄悄抓住她正在拉他衣角的手。
揚羽道人沒想到自己還被喂了一嘴狗糧,咳了一聲示意他們別忘了還有他這只老單身狗。
“那這么看,慕清風是故意引你們去云夢,又故意把若離帶給你們?”
“所以我們很想不通,他既然綁了我哥哥和我,為什么又要這樣做,像是多此一舉。”
揚羽道人往后仰了仰身子,一副不屑的樣子:“呵!我看他是沒處下手吧!你整天都和謝二在一起,你們兩個人聯手,他勝算不多。也許是想將你們引過去,用別的東西牽制住謝二,分開你們,他才好下手。沒得逞,才又在春日宴當天直接強硬下手。”
“我還是不明白為什么他一定要綁我走。”王承歡目光中透著迷惑和些許惶恐,“我到底是誰?我父親為什么叫我‘靈樞’?這和我的夢又有什么關系?若離上的符文和前輩給我的石頭上的很像,是否也是前輩所作?他究竟想告訴我什么?”
揚羽道人收斂了笑意,換了一副可能他平時從來不會用的嚴肅表情鄭重問道:“你真的想知道?知道這些的后果可能很嚴重。你爹和你娘當年就是不想你去,才會瞞著你。其實不知道又何妨?你們家的人就是太愛濟世救人了,累得自己白白辛苦。你年紀還小,和謝二好好過日子,管他身后洪水滔天!”
“可是,聽我爹說,這件事和我有莫大的關系,如果不是我,他和娘也不一定會死。所以我必須知道。”
揚羽道人無奈地低頭雙手揉臉,一直揉到太陽穴,又將雙手合十遮住口鼻,嘆了口氣,眨了兩下眼,下定了決心:“你若是一意孤行,我可能就保不了你了。”
王承歡也目光灼灼:“原本我什么都不知道,報仇無門。現在好不容易有了點線索,我要知道我爹娘是怎么死的。我……”
她又看了看謝知遠:“是怎么來的。”
“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告訴你,可是……”揚羽道人也看了看謝知遠,暗示他回避。
謝知遠剛要起身回避,被王承歡緊緊攥住手,不禁轉頭看著她。
王承歡朝他點了點頭,堅定地對揚羽道人道:“我小時候尿床的事他都知道,我們之間沒有秘密。”
謝知遠也反握回去,用自己的大手將王承歡小小的手包住。
揚羽道人見此,不再強求:“這可是個很長的故事。”
“我們洗耳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