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比起蘭陵來森林茂密得多，參天大樹下，陽光射不進來，讓人感覺有些陰森恐怖。城內人口越來越少，壯勞力都往蘭陵跑了，剩下些老弱婦孺，路上的行人也大多面無表情，店鋪也零零碎碎開著，看店的伙計也懶洋洋的，客人問一句答一句，不像蘭陵的伙計，客人未開口就能察言觀色招呼起來，要是問一句那后面會有十句跟著。說是城，這繁華程度最多相當于一個鎮。
王承歡從未見過這種城鎮市集，她印象中的城鎮就算沒有華亭和姑蘇繁華，至少也要像廣陵那樣，路上有吆喝聲，有討價還價聲，有車馬聲，還有孩童嬉鬧玩耍聲。這里讓她感覺死氣沉沉，像是個失去希望的地方。
隨便找了個半死不活的客棧，問半死不活的掌柜要了一間房，然后半死不活的伙計送來一桌讓人吃了可能會半死不活的菜。王承歡吃了第一口就崩潰了：“為什么這么難吃！還有更難吃的嗎？”又嘗了第二道菜：“還真有！”
不知道蕭瀾是否知道這北方的幽州菜如此難以下口，特意給王承歡他們準備了不少方便攜帶的吃食。王承歡打開這些包裹，幾乎感動地熱淚盈眶：“蕭瀾，就沖這個，你這朋友我交定了！”
謝知遠本來以為是王承歡嘴刁吃不慣，可他一入口，也臉色一變，礙于風度教養不好吐出，只能強行咽下，也默默地吃起了蕭瀾送的東西。
王承歡道：“這幽州的廚子是不是舌頭不大好？咸的咸死，甜的甜死。這里的人不知道怎么吃飯的。”
謝知遠道：“也許是這家客棧不行，你先墊墊肚子，晚點我們出去找其他地方吃。”
王承歡吃得太急，有些噎，謝知遠倒了杯水給她。剛喝下去一口，王承歡就痛苦地捂住喉嚨。
難不成還是家黑店！
“這水……好像有沙子，刺喉嚨，好難受。”
謝知遠看她的表情還以為這水有有毒，剛抬手想幫她逼毒，聽她這么一說，自己重新倒了一杯水，水里果然漂著一些東西，但又不像是毒，毒藥長這樣恐怕誰都不會吃下去。
“先吐出來再說。”謝知遠道。
“吐不出來了，都咽下去了。”
“應該沒事，就是有些不干凈，你等著，我去找干凈的水來。”
謝知遠正起身要走，王承歡拉住他：“不用了，我不渴，等會我們一起去。”
“菜不能吃，水也喝不了，這幽州的人都過的什么日子啊，怪不得人都走了。”
謝知遠對食物沒那么講究的人也受不了。姑蘇的山泉甘甜可口，華亭的水質也不差。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所以那里出來的人都皮膚白又細膩，說話也軟軟的。幽州人皮膚粗糙暗沉，十八九歲的人看上去像三四十，再加上那一臉的不痛快，活像行尸走肉。
行尸走肉們顯然已經習慣了這里的環境，伙計撤菜的時候看到幾乎沒動過，大吃了一驚。這么好的菜還不吃，真是浪費，也不和掌柜的說，就直接拿自己房間里慢慢享用去了。
謝知遠在路邊隨便找了個面善的人想打聽一下哪里有干凈的水井，誰知他“大娘”一出口，那人就翻臉了。謝知遠一時不知自己錯在哪了。
王承歡笑得直不起腰：“你叫人家大娘，人家當然不高興了，你要學我，叫姐姐。”
謝知遠：“……”可他觀這人的面相確實不小了，這“姐姐”實在叫不出口。
“沒想到玉樹臨風的謝二公子也會被女人罵，哈哈哈……”
謝二公子道：“那么，謝二夫人自己去問吧。”
王承歡道：“看我的。”
她一向嘴甜，碰到比她大的叫姐姐，小的叫妹妹，男的喊大哥，小男孩叫小公子。不一會兒就從個“妹妹”口中打聽到了他們平時自己用的水井在何處。這位“妹妹”還有些臉紅地看了一眼男裝的王承歡，滿臉通紅地跑了。比起那個冷若冰霜的白衣公子，還是這個和煦可親的紅衣公子更討人喜歡些。可這兩人太過親密，小姑娘年紀還蕭還不知道什么是斷袖，不然就不會是這種表情了。
王承歡指揮謝知遠從井里打了一桶水上來，兩人仔細觀察后，發現這水里還是有雜質。
“看來不是那個客棧的問題，是這個城里人都喝這個。幽州人太苦了。”
謝知遠道：“我們去城外，找山泉。”
太陽還沒下山，城外就已經沒有人了，連個歇腳的茶亭都沒有，這是要將“荒涼”貫徹到底。
一般森林里肯定有水源，這么多樹木花草和動物都需要水源生存。這里人不多，動物倒不少。天色將暗時，很多夜行動物都出來了。他們不急著去捕食，反而有些秩序地向同一個方向走去。甚至連生死天敵能不慌不忙地同路而行，有些甚至還是開了靈智的。
這地方難道動物們集體成精了？
有個小小毛茸茸的腦袋蹭上了王承歡的裙角，看王承歡沒反應，還想用兩只前爪扒住她裙子王上爬。
王承歡低頭一看，是只小狐貍，剛想把它抱起來，邊上就竄出一只大狐貍飛快地把小狐貍叼走了。
王承歡兩手一攤失望地說：“看，沒有小動物喜歡我。”
謝知遠道：“我喜歡就好了。”
王承歡：“快點跟好，看看它們去做什么。”
拋媚眼給瞎子看不過如此。
跟著動物們走了一路，他們見到一道月光打在一塊大石頭上，石頭上像人一樣端坐著一只——也許是黃鼠狼。不是不認識黃鼠狼長什么樣子，只是這只也太大了一些，而且還學人的樣子戴了個帽子，實在是有點滑稽。
這些動物們排隊向這只戴帽子的大黃鼠狼扔東西，有的扔個果子，有的扔塊肉，放下東西后就去石頭旁邊俯下頭。原來石頭旁邊有個山泉，動物們是排隊來喝水的。
沒想到這只大耗子還收保護費！
看來大黃鼠狼已經占了這口山泉，其他動物不送禮就喝不到水。不知道和誰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