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房中,紅燭勾勒出新娘窈窕的身影。女孩端坐在床沿上,兩只手交疊放在腿上,紅蓋頭的流蘇墜到胸口,看得沈慕寒喉嚨發干。
洛清歌等著新郎再說一句話,再說一句話,她就能斷定是不是她心中以為的那個人。想到偌大的京城,雖然姓沈的人數不勝數,但卻真的可能有這樣的巧合。
如果真是沈慕寒,倒是省了她的麻煩。
就是,有一絲尷尬。
著實尷尬。
沈慕寒沒有再說一句話,而是拿起了挑蓋頭的玉如意。總要見了面才好說話,沈慕寒這樣想著,心中卻忽然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新娘的臉。
沒有等到一句話的洛清歌,眼前的蓋頭猛地被挑起來。
兩人看到對方的容顏,皆是一愣,異口同聲地喊出來。
“怎么是你!”
尷尬的氣氛瞬間在屋里彌漫開來,兩人皆是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挑起蓋頭的一剎那,沈慕寒第一眼竟沒認出來洛清歌,待到仔細打量了一下,一抹紅暈爬上了他的耳朵。
洛清歌頭上的金步搖無聲地搖晃,精致的紅妝將整個人勾勒出一絲平時不得見的嫵媚。沈慕寒清了清嗓子,竟然忘記了要逃跑的事情,想到自己鬧騰著不想成親的事情,八成早就傳到了洛清歌的耳中,他急忙說:“清歌師妹,清歌,你聽我說。”
洛清歌被沈慕寒的急切給唬住了,怔怔地道:“你說吧,我聽著。”
沈慕寒清了清嗓子,撓了撓紅紅的耳朵:“我前些日子鬧騰,一是不想要背叛師門,二是以為自己要娶一個陌生女子,所以……”
“所以什么?”洛清歌一顆心被提到嗓子眼。
“所以,迎親之時,我在你手心抹了點軟骨散,只是會渾身乏力,不會傷到你性命!”沈慕寒此時又皺起眉頭,接著說:“如果我知道要娶的人是你,我是愿意的!”
剛算計了我,再說愿意娶我,果然男人都是大豬蹄子!洛清歌調整呼吸,才發覺藥勁慢慢上來了,渾身一陣酥麻。
不對!她絕對還被下了別的藥,一陣無力感向頭頂襲來,她身子朝旁邊倒去。
“清歌!”沈慕寒趕緊上前來,將她扶在胸口處。
這時,喜房的門“嘭”得一聲被人破開,楚莫辭手中握著佩劍,衣衫早已凌亂,院中躺了一地的人。
他一路灑迷藥,但丞相府人多的令人發指,他好不容易趕到喜房門口,只覺得滿眼的大紅色刺目得很。
他走到房門口,剛好聽見沈慕寒那“情真意切”的表白:如果我知道娶的人是你,我是愿意的。壓抑了許久的怒火起被激起,他眉間多了幾分凌厲的殺氣,直接用劍氣破開房門。
映入眼簾的,是人比花嬌的師姐被某個登徒子扶在懷中的樣子。
他神色凜然,忽然挑起嘴角輕蔑一笑,眉尾翹了翹,帶著些魅惑的妖冶:“你們繼續成親,打擾了。”
洛清歌終于聽到了夢中無數次夢到的聲音,恢復了些神志,清醒過來。她看見楚莫辭站在喜房門口,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神色注視著她,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就在這時,系統的聲音炸開——
【監測到攻略角色楚莫辭酸度40,超過100請采取防衛措施】
不好!妖孽酸了,難道是以為,自己以后都吃不到糖醋里脊了嗎?
楚莫辭轉身便要出去,洛清歌趕緊朝房門出跑過去,卻被繁冗的喜服絆倒,眼看就要摔到地上。這時,明明已經轉過身的楚莫辭準確地后退兩步,穩穩地扶住洛清歌的手臂。
這時,沈慕寒看到屋外院子里躺了一地的人,上前來質問楚莫辭:“你對他們做了什么!”
“只不過是些迷藥,你師父給我的,”楚莫辭沒好氣地回答,眼睛卻盯著洛清歌的鳳冠,覺得這個東西著實礙眼。
洛清歌看見他的目光,對視上去:“阿辭,師姐今天好看嗎?”
楚莫辭偏過頭去,一臉不屑:“不好看,頭重腳輕。”
沈慕寒聽到師父兩個字,忽然鎮定下來:“你們是來救我們的?”
“不,”楚莫辭擺了擺手,指著洛清歌:“我來救她,敢問仁兄是哪位?”
洛清歌:“……”
“我還能是誰,”沈慕寒也神色凜然,玩味地勾起唇角:“我自然是,你的師姐夫。”
洛清歌還沒來得及阻攔,楚莫辭手中的飛劍已然出鞘,這時,季沐澤的折扇從一處飛來,將劍擋回去,然后收回折扇拼命扇風:“哎呀呀,說了不能見血,師侄你未免太暴躁了些。”
楚莫辭用身影擋住洛清歌,面色不善。
沈慕寒行禮,低聲道:“師父。”
季沐澤搖著折扇:“好了,外面人太多,我們要趕緊出去,一會兒人來了就走不了了。”
沈慕寒問:“我們怎么出去?”
“御劍,從你這西南角的墻邊御劍飛出去,現在城門已經關閉,今晚要務必飛出京城,”季沐澤分析:“不然明天早晨,我們插翅難逃。”
“可是我的劍,還在父親書房。”沈慕寒皺眉。
季沐澤收回扇子,向丞相府主院走去:“慕寒,我陪你去取。阿辭師侄,帶你師姐先走。”
洛清歌的身子越來越熱,時不時還有好似被螞蟻爬過的異樣之感。她忽然想起來,是“起嫁酒”!新婚之夜,他們能在“起嫁酒”里加什么?
自然是春藥。
洛清歌站不穩,楚莫辭趕緊用手臂撐住她的身子,神色緊張道:“師姐,你怎么了。”
洛清歌勉強使出力氣,刮了刮他的鼻梁:“阿辭不跟師姐鬧脾氣了嗎?”
“阿辭沒有鬧脾氣,阿辭只是……”楚莫辭低下頭,像一只認錯的小獸。
“師姐都懂,”洛清歌笑了笑:“以后,就算師姐成親了,你還是可以來師姐家里吃糖醋里脊。”
楚莫辭抬起頭,滿臉的錯愕。
不,明明,不是這個意思啊。
“別動!”洛清歌一副驚弓之鳥的模樣,警惕地看了看周圍,把鳳冠隨手扔在一邊。
楚莫辭看著洛清歌,感覺順眼了許多,捏緊了劍鞘,問:“何事。”
洛清歌瞇著眼,討好地一笑:“帶我飛。”
楚莫辭:“……”
楚莫辭穩穩地踩在劍上,卻感覺身后的洛清歌摟在他腰處的手越來越緊,身體也越發灼熱。
“師姐,你輕一些勒我。”楚莫辭輕聲同身后的人說。
“阿辭,我好熱。”洛清歌已經精神渙散,勉強地把自己掛在楚莫辭身上。
感覺楚莫辭這幾個月又長高了,已經比自己高了半個頭。
“阿辭,我被人下藥了,”洛清歌長話短說:“出了京城,你找一家最近的客棧,我怕我……”
楚莫辭眼中閃過一抹擔心的神色:“好,我們找個客棧,師姐再堅持一下。”
京城郊外有一家客棧,楚莫辭連忙扶著洛清歌走進去。
楚莫辭只開了一間房,扶著洛清歌躺下,柔聲說:“師姐休息吧,今夜我守著你。”
洛清歌看著楚莫辭清澈的眼神,心想,果然是一塵不染的小白蓮,什么都不懂。這副什么都不知道的純良又乖巧的模樣,讓她體內的火燒得更烈了些。
“你先出去,快去休息。”洛清歌指了指房門。
“為何?”楚莫辭一臉委屈。
“不然,”洛清歌指了指自己的脖頸:“把我劈暈,你就可以留在這。”
“這又是為何?”楚莫辭委屈加疑惑。
“師姐的話不好使?”洛清歌難得地板起臉:“如果你不把我劈暈,我就會死。”
她接著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如果我昏過去,就不會牽動渾身的經脈,血液沉定下來,我就沒事了。不然我一直這樣清醒著,經脈逆行,會死的。”
“這么嚴重?”楚莫辭一副快要被說服的樣子。
“是的。”洛清歌鄭重地點頭。
“那師姐忍忍。”楚莫辭抬起手。
失去意識之前,洛清歌最后的想法是,這熊孩子下手真狠啊。
第二天醒來之時,洛清歌看到楚莫辭像一只小狗一般趴在床邊,閉著眼睡過去。睡著的妖孽毫無危險感,讓洛清歌忍不住想要碰碰他的臉頰。
于是,戳。
再戳。
楚莫辭迷迷糊糊地醒來,眼睛一亮:“師姐,你醒了?”
“嗯,我沒事了,咱們趕緊回去吧,再不回去師父該要著急了。”洛清歌趕緊坐起身來,假裝活動一下筋骨。
“師姐剛才在做什么?”楚莫辭問:“為何我的臉頰發癢。”
洛清歌動作頓住:“……錯覺,一定是錯覺。”
楚莫辭燒了一張傳訊符紙給季沐澤之后,兩人開始啟程趕路。
不一會兒,季沐澤的符紙傳回來,說丞相府和尚書府已經發現新郎新娘不見了,但是沒有大肆宣揚。這幾日兩個府邸都派出人馬,目標可能是仙澤山,要他倆路上小心。
洛清歌一身喜服還沒換下來,大紅色太過招搖,出門就會被抓回去。
得想個辦法。
不一會兒,客棧走出來兩個俊俏公子。一個身形略高,長相妖冶而魅惑。另一個,卻輕快地走著女孩子才會走的步伐。
女扮男裝,洛清歌覺得自己實在太明智了。
只是楚莫辭總是神色復雜地看著她。
“怎么了阿辭?”洛清歌抬首一笑,很滿意她的新造型。
“無事。”楚莫辭將目光看向遠處,滾動了一下喉結。
幾日趕路,兩人回到仙澤山。奇怪的是,一路上并無任何人攔路。
走上山門的百級臺階,便看到了青鸞殿門口站著的蕭祁年,林青云和顏凝夕。
顏凝夕快步跑上前來:“師姐,你可算回來了,師父很是擔心你。”
說完,她附在洛清歌耳邊,低聲說:“師姐夫好看嗎?我還真想看看師姐一身紅裝的模樣。”
這時,旁邊的楚莫辭板著臉,揪著顏凝夕的衣領,與洛清歌拉開一段距離:“小孩子別瞎說。”
“可是……唔。”顏凝夕還想說話,洛清歌趕緊掏出來一塊糖,堵住了她的嘴。
“凝夕乖,吃喜糖。”洛清歌笑著摸了摸顏凝夕頭頂的兩個發髻。
系統的聲音忽然響起。
【監測到楚莫辭酸度30】
洛清歌回想起自己剛才的動作,難道說,阿辭也想吃糖?
“阿辭,你也吃。”洛清歌狗腿地把糖兩手捧到他面前。
楚莫辭一臉不屑地轉頭:“不吃。”
洛清歌:“……”
孩子又要鬧脾氣,多半是廢了。
洛清歌上前向蕭祁年行禮:“師父,清歌回來了。弟子不肖,請師父責罰。”
蕭祁年扶起她:“此事錯不在你,回來就好。”
洛清歌環顧四周,看到吊兒郎當搖著扇子的季沐澤,和身后長身玉立的沈慕寒。
洛清歌假裝沒看見沈慕寒,向季沐澤行禮:“多謝師叔救命之恩。”
“沒事沒事,”季沐澤笑著看向她:“你可比你那師弟可愛多了,師叔我舉手之勞而已。”
洛清歌剛想說話,謝雪薇閃到她跟前,一臉好奇:“你就是師弟媳婦?”
洛清歌此時真想把這位大姐的嘴,縫上。
系統的聲音又炸開——
【楚莫辭酸度40】
又多了10,洛清歌想,得趕緊領著楚莫辭回去,不然今天不知道又要出現什么狀況。她現在已經總結出規律,不能在楚莫辭面前,提任何關于她成親的事情。
這孩子,對糖醋里脊的占有欲也太強了。
洛清歌裝作聽不見謝雪薇的話,剛要回去牽楚莫辭的衣袖,這時,山下弟子忽然來報——
“山下來了許多馬車,為首的人說,是丞相府和尚書府的人來了,想上山拜會一下。”
洛清歌的腦子里炸開一朵煙花。
原來一路上也不攔人,其實是直接沖著這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