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什么?!”她裝糊涂。
“……”他不答。
“說啊!”斜睨掃他一下,她繼續裝。
“……”他仍是不答。
“銀子,還是金子。”她癟了癟嘴,笑得有些奸猾。
“金子。”沒有想到,這一回,他倒是答了。
夏初七抿著嘴一笑,看他一眼。
她一笑,荷花仿若開得更盛。
蓮葉,碧水,佳人映斜陽。
趙樽看著她倒映在水中的容顏,情不自禁捏了捏她的臉頰。
“看你這般美,爺是盛情難卻啊。”
夏初七臉上吃痛,下意識偏開頭,就著他手指咬了一口。不痛,卻癢,趙樽微微一怔,目光處沉下,仿若陷入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
荷香陣陣,荷叢里靜謐無聲。
安靜片刻,夏初七看著近在咫尺的臉,眨了眨眼,“晉王殿下想魚戲蓮葉,與水共,準備付多少錢?”
趙樽低頭,逗她,“一百兩的?”
“不行。”
“五十兩的?”
“考慮……”夏初七仰著臉,笑道,“你若能在池塘里變出狼來,倒也不是不可以……”
“小醋缸子!”他打斷她,低笑罵道,“你面前不就有一只?”
“要點臉。”
趙樽摟她過來,輕輕一嘆。人總是容易忽略來得太容易的東西,珍視不容易得到的東西。二人如今見面都難,每一次便都如膠似漆。
“今日荷塘。它這么美!”
一朵又一朵荷花掩在碧綠的荷葉中間。清雅,素淡,似是無香,卻又淡淡襲人,似不起眼,卻又令人驚艷。
“阿七……”
趙樽喚了一聲,如同呢喃。這些日子來,兩個人一直未有回光返照樓那般的親熱。如今日頭西斜,荷上清香,他雖知道不妥,仍是激動萬分,抱住她揉入懷里,惹得荷葉上的露珠,傾斜下來,滾入她的脖子,冷不丁地瑟了瑟。
“趙十九…你猴子變的?”
“嗯?”他不解。
“猴急!”
她許久沒有這般開心,笑容綻放時眸中波光盈盈,瀲滟得猶如那一朵風姿綽約的荷花,瞧得他五臟六腑都不得安寧,只覺這夏季,越發炎熱,荷叢里的空間,悶得他透不過氣。
“怎么了?”夏初七知他這人恪守禮教,斷不會戶外茍合,只怕又在做天人交戰,不由“哧”的一聲,似笑非笑,“你還緊張了?”
她越是這般說,他心窩越是刺撓,只覺喉嚨發緊,氣息不穩。
“阿七,這里不……”
他想說這里總歸不太方便,可話音未落,她的嘴便堵了過來,一只手適時纏在他的脖子上,另一只手像靈活的蛇,在他身上興風作浪。
“這里多好?荷香,人美。爺,阿七來伺候你,可好?”
趙樽腦子“嗡”一聲,只覺汗水濕透了薄薄的衣襟,喉頭如有棉花堵塞,一句話都說不出。而就這一瞬,他便被這婦人蠻橫地斜推在舟欞上。她輕輕一笑,摁住他,采一片荷葉,墊在舟底,一只腳單膝跪下去。
“這一回,五十兩的,下回你表現更好時……再有其他。”
他喉嚨一梗,目光如爍,“阿七……”
“不必感謝我!”夏初七飛快撩他一眼,像是想到什么新奇的玩意兒,笑了一笑,“爺,以前我倆的約法三章已然過效。不如,再來約一次怎樣?”
趙樽心知他這婦人鬼心眼了多,皺了皺眉,“你說。”
“咱這次不約法三章,我為你量身定做一款終身積分制合約。”
“量身定做?終身積分制合約?”
那是什么鬼東西?
夏初七眼睛微微一閃,笑道:“為了增進你我之間的感情,特訂立條約如下:趙十九每得我表揚一次,視行為情節的輕重與我的愉悅程度給數量不等的積分。攢夠五十分,便算你五十兩銀子,你可自動獲得五十兩服務一次。當然,你也可以不消費,等攢到一百兩,再來換一次一百兩服務……”
趙樽自然沒忘。
總歸是她占便宜他吃虧就是了。
“阿七,爺可否拒絕積分制?”
“可以啊。”夏初七笑,微瞇的眼,像一只壞壞的貓兒,“若要拒絕,那便徹底拒絕,往后你也莫再睬我。你去找那些不要積分的姑娘吧?不是還有人,愿意倒貼么?人家又美,那多好。”
小醋缸子又打翻了。
趙樽哭笑不得,只得順著她。
“那今日…你給爺打幾分?”
夏初七眼睜睜看他落入“陷阱”,也不拉他一把,反倒笑嘻嘻看他,幸災樂禍地笑,“不是很明白么?我已經給了你五十個積分……當然,這已經是極高的分數了。你可不是每次都能得五十分的,明白?”
看他瞬間黑了臉,夏初七挑高眉,“怎的,不樂意啊?”
趙樽悶悶應聲,“今日也罷,往后爺可否花錢買積分?”
“當然……”夏初七笑不可支,“不可以。若是可以花錢買,這積分制還有何意義?唉!說起來,我這般喜歡你,原本是用不著積分制的。不過,一是為了罰你隱瞞不報,與阿木爾眉來眼去。二是為了促進情侶關系的良性發展,以免吃飽喝足,便相看兩厭,所以我才科學地制訂了條約。合不合理?”
一口老血壓在喉嚨,趙樽無辜之極,悶悶吐出一個字。
“合。”
“愿是不愿?”
又咽下一口老血,他的聲音幾從牙縫里擠出。
“愿!”
“趙十九,你太偉大了,這么不平等的條約也簽訂?”夏初七咧嘴開心地笑著,把自己和小十九一起偎入他懷里,莞爾一笑,容顏在陽光下,格外燦爛,“好!本條約,從即日起生效。終生不得反悔。來,蓋個章。”
她湊過去親一下他的唇。
趙樽被她如此折騰,除了自投羅網并無他法。反正虧已經吃了,他也就不再客氣,摟住她的腰,便反手壓了過去,在她氣短的尖叫聲里,封堵了她所有的話。
荷里的蜻蜓飛走了……
它不忍觀看。
墊底的荷葉被蹂出碧綠的殘汁……
它無奈捐軀。
一條木質的小舟在碧色掩蓋的荷葉叢里晃來晃去,蕩起水波瀲滟,經久不息。
蜻蜓飛走了,又飛了回來。
……
她偎著他,一襲大紅的赤古里裙裾,在小舟上,在荷葉中,仿若一朵盛開的蓮,“爺,五十積分,可還值得?”
他黑眸里火光未退,低笑一聲,竟是沒在意他的積分,滿帶愛憐的笑問,“阿七累嗎?”
“廢話!”她埋怨地瞪他一眼,“姑娘我犧牲老大了。”
說罷,見他俊顏上掩飾不住的笑,突地惱羞成怒,側身掬一把水,拂在他的身上,“讓你無恥。”
他低笑一聲,捉住她的手,然后低頭,目光眷戀地看著她,唇邊的笑意,慢慢消失。
“阿七,我得送你回秋荷院了。”
抬頭看天,夕陽已被吞去半邊,夏初七的臉色緊繃了。
“爺…我舍不得你。我兩個…私奔吧!”
她摟緊他的腰,明知這只是一種美好的愿意,還是忍不住低聲說了出來,“感覺每一次見面,都危險重重,讓人緊張得很。而如今,我這個肚子越來越大……若是下一回太皇太后再來傳我,只怕是……瞞不住她了。”
“阿七放心!”他摸了摸她的頭,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不會等太久了。旁的事,你都不必多管,爺只要你開開心心的,把咱們的孩兒養好。”
“哦。”
看她面有憂色,他黑眸森森然一閃,終是再多了一句。
“相信爺,這次從東苑回去,再無人敢犯你身上的‘天劫’。”
夏初七微微一愕,不知他此言何意。對視片刻,她終是沒有再問,抬頭望向今日天邊的最后一抹霞光,彎了彎唇角,梨渦妖嬈嬌媚。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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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王朝,歌舞升平自是不會少。
這日的晚上,照樣還是千篇一律的百官宴。
若說有什么不同,便是宴會乃是蒙族的“烏查之宴”。
這是一種極為隆重的待客之道。
大概是因為夏季在室外才涼爽,而膳食堂里太憋悶,又或是為了迎合北狄人的習慣,宴會被擺在了東苑的校場上,全羊是現烤,案桌是新做,奶酒是陣釀,菜肴是珍稀,香兒飄了老遠,惹得夏夜的蛐蛐在賣力的叫……
夏初七收拾好過去的時候,那里已是火光通明。
太皇太后,皇帝,后位妃嬪,文武百官,王侯公卿,各就各位,席間穿梭的宮裝美人兒,在備菜添酒,氣氛好不歡快。夏初七安靜地坐在趙綿澤的下首,一襲獨特的赤古里裙,華貴、明媚、紅艷過人,那一顰一笑的美妙神韻,即便是坐在一群宮中美人兒中間,也自有她獨特的魅力。
一幫人輪流敬酒,虛禮客套。
趙綿澤擋開何承安的手,自斟自滿一杯,滿面帶笑。
“諸位,這次射柳盛事,太皇太后親自慈臨,眾位臣工眾擎易舉,不僅揚我大晏神威,還能與哈薩爾太子把酒言歡,實乃朕之大幸,國之大幸。這杯酒,朕敬諸位。”
皇帝親自敬酒,本就是恩寵。雖然趙綿澤說得恭謙有禮,但是臣子們自然不能心安理得的坐著享受他這份恭謙。他話音還未落時,一眾大晏的臣工們便出了席位,齊刷刷跪在地上,山呼“萬歲!”不止。
趙綿澤今兒下午與哈薩爾一番詳談,似是極有進展,此刻心情頗好,微笑著下了首席,便一一將跪地的臣子扶起,“諸位愛卿,這是在外面,不必像宮中一樣拘著禮。朕曾聽人說,只要皇帝在的地方,宴必無好宴,酒必無好酒。若是大家都這般拘著,這飯就吃不美了。哈哈。”
他朗聲一笑,文武百官也都跟著笑。
朝堂上的事兒,就是這般。
從上到下,人人馬屁不斷,說白了,也只為混個前程。
蘭子安位列臣工中間,看著這番形勢,瞄了上首的趙綿澤一眼,上前一步,恭順道:“陛下廣施仁政,令我大晏物阜民豐,賊盜奄息,已是得萬民稱頌。如今大晏與北狄結為友邦,國無戰事,家國皆旺,更是陛下之功,請再受臣等一拜。”
有人拍馬屁總是好的,聽了這話,趙綿澤臉上笑意更盛。
“有諸位愛卿匡扶,那才是社稷之福,萬民之福。何承安,去,為愛卿們滿上酒,為尊貴的使者滿上酒,讓咱們君臣共飲,賓至如歸,以彰我大晏昌隆。”
他這般隆重的做派,自是為了向人彪炳他的功績。或者說,一方面是向哈薩爾展示大晏的國力與齊心,另一個方面是為了讓趙樽看見百官奉承,天下歸心的一統之局,不要再心存妄想。
可席上眾人,誰都不是簡單之人,自是各有各的打算。
客套的虛禮一番畢,太皇太后突地笑道,“諸位愛卿,北狄使者。大晏能與北狄結為友好盟約,這是一件普天同慶的大好事情。可這樣的好日子,怎能沒有歌舞助興?”
趙綿澤一聽她這話,便笑了。
“先前想著只是與諸位喝酒談心,便沒有安排歌舞。既然皇祖母想熱鬧熱門,孫兒這便差人去遣來……”
“皇帝!”太皇太后側過頭去,背著眾人拿手絹捂嘴重重咳嗽了兩聲兒,再回過頭時,蒼老的面上,仍然帶著端莊賢靜的笑意,“依哀家說啊,尋常歌舞早就看膩味了,沒有一點新鮮的。”
趙綿澤似是不解,眉頭一蹙。
“那皇祖母的意思是?”
太皇太后低呵一聲,喉嚨像是咳嗽的發干,嗓子也啞得極是難聽,“哀家早就聽聞你那些妃嬪,都是出自世家名門,個個能歌善舞,才情絕艷。只可惜,老太婆久居靈巖庵,卻是沒有福分瞧見,一直引以為憾。今兒好不容易得了機會,何不即興湊個樂子,讓老太婆高興高興,也讓貴客們愉悅一下?”
趙綿澤的一干妃嬪,坐了太久的冷板凳,早就想在皇帝面前表現,以搏關注了。如今聽了太皇太后的話,自是個個喜不自收,含羞帶怯地望向趙綿澤,目光滿是期許。
趙綿澤其實不喜如此。
可太皇太后下了慈命,他又怎能說不?
眾賓歡樂,眾臣也是歡欣鼓舞。
可夏初七淺笑的唇上,卻掠過一抹陰晦之色。
是所有的穿越都必須有一個俗到極點的才藝表演?還是太皇太后把她從魏國公府“請”來的目的,終于要見天了?
總歸,這件事兒,只怕沒有那么簡單。
這時,東方阿木爾突地笑了一聲,接過話去,“太皇太后,后妃們的才藝,年年都有,也不算什么新鮮。”
“那……你的意思?”太皇太后目光極是和煦。
阿木爾清冷的面上,很難得這般溫和帶笑。
“臣妾倒有一個新鮮的玩法。”
輕“哦”一聲,太皇太后目光滿是欣慰,輕聲笑道,“你這丫頭打小就是一個聰慧的,如今都做太后了,還是這樣多的點子。成,說來聽聽罷,如何娛樂?只要好,哀家便做主允了。”
阿木爾并未因為太皇太后的夸贊而浮出半分得意之色,她客氣地盈盈一拜,妖冶的眸子環視一圈宴會上的眾人,那顧盼間的淡淡一瞥,可謂風華無雙,美艷過人。
“臣妾未入宮時,曾聽說民間酒宴上有一種助興的游樂,稱為擊鼓傳花。數人、十數人或數十人圍成一個圓圈,其中一個背對著人圈以槌擊鼓。鼓響時,開始傳花,花由一個人的手里傳,一個接上一個。至鼓止時,花在誰手,誰便出來表演。這樣添一些樂子,豈不是更好?”
夏初七唇角上翹,笑容未完,便見太皇太后微笑著點了頭。
“好!果然是好主意。”
她二人一人一句,夏初七卻是聽出了許多的默契來。
難不成,令阿木爾下定決心違背東方青玄的意思,突然改變做法,想要孤注一擲弄死她的原因……便是太皇太后?
到底誰在借誰的刀?
今兒的烏查之宴,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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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出版編輯約“周一見”了。這些天必須交《且把年華贈天下》中部的稿子……
第三次被催稿,我的臉皮已hold不住……
所以,字少各位看官勿怪。
咳!天天更的少,我都不好意思求票。要是妹子們手里有閑票,不要忘了入碗。快到月底了,一化就沒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