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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小說網(wǎng) > 穿越小說 > 且把年華贈天下 > 第117章 溫香軟玉抱滿懷!
  北疆的濃濃戰(zhàn)火,如同在平靜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顆石子,砸得整個京師城都沸騰在了濃煙之中。時人喜歡議政,發(fā)生了這等大事,那大街小巷、茶樓酒肆之中,無一處不在討論晉王陛下再次披甲上陣北伐的事情。又一場戰(zhàn)爭來臨,北狄還在滋事,南疆仍然未安,一場必須以鮮血和生命作為代價的大戰(zhàn)興奮了世人的神經(jīng)。

  翌日,風(fēng)和日麗。

  春風(fēng)不顧人間意,陽光猶自灑皇城。

  聞著空氣里的硝煙味兒,夏初七乘了馬車去坤寧宮。

  宮闈紅墻,琉璃碧瓦,一如往常。甬道上,她遠遠地便看見坤寧宮門口過去了一個步輦,從與她相反的方向離開了。甬道兩邊的宮女太監(jiān)們紛紛下跪低頭,那步輦上的女子飄揚而下的紗衣在陽光下帶著尊貴的光澤。

  貢妃?

  又一次與她擦肩而過,夏初七微微皺了皺眉。

  她一入院子,孫嬤嬤就眉開眼笑地迎了上來。

  “娘娘,景宜郡主來了。”

  這些日子,張皇后的精神頭兒明顯比前一陣好了許多。但到底是年紀大了,又得了這樣的病,哪怕她貴為皇后,享受著最好的醫(yī)療保障,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咳嗽不止,咯血胸痛。不過她聽了夏初七的話,不再像以前那樣日日睡在床上等死了,只要能起來走動,她都會在園子里親自擺弄她的花花草草。

  “景宜來了?”

  人的年紀大了,脾氣也歇了。沒有穿鳳袍的張皇后,荊釵布裙,手把花鋤,正蹲在牡丹花叢下松土。她酷愛養(yǎng)花種草,就像侍候老祖宗似的,極是盡心盡力。

  “娘娘今日怎穿得如此素凈?”

  張皇后一直沒有抬頭,聞言咳嗽了幾塊,艱難地笑笑,面色溫和,“這不是北邊在打戰(zhàn)嗎?本宮倡導(dǎo)六宮節(jié)減吃穿用度,自然要以身作則。”

  “娘娘大義。”

  “一把老骨頭了,吃不了幾口,穿什么都一樣,本宮是無所謂,只是委屈了宮中那些年輕的妃嬪了,花朵一樣的年紀,還得跟著本宮吃苦。”

  她低垂著頭,松著土,神色安然。可夏初七聽了,卻下意識就想起了先前從這兒出去的貢妃。雖然只是遠遠一瞥,她卻是瞧得很清楚,貢妃今兒穿紅掛綠,那可是珠光寶氣,看來并沒有給皇后娘娘“節(jié)儉倡議”的面子啊?

  “景宜,快過來,看看本宮的魏紫……”

  夏初七是個俗人,不懂得詩詞歌賦,更不懂得描紅刺繡,就連養(yǎng)花種草也都是門外漢。可是看著那一株被張皇后養(yǎng)得“珠圓玉潤”的牡丹,卻也知道是個好東西。蹲身下來,她看著這株牡丹在金燦燦的琉璃瓦下,俏麗嫵媚地伸展著枝葉和花蕾,不禁由衷的贊嘆。

  “呀,長得可真水靈,結(jié)了這么多花骨朵。等花開了,一定美死了。”

  張皇后笑說,“本宮才剛數(shù)了數(shù),統(tǒng)共有三十六個花骨朵。瞧這樣子,天氣要都這般好,怕是用不了小半月就得開了。”說罷頓了頓,她又笑嘆,“年年花開早,年年盼著春,只是不曉得今春看了它開花,明年還能不能見到嘍。”

  夏初七看著她側(cè)臉上的黯然神色,微微一笑。

  “娘娘不要泄氣,您母儀天下,德行昭彰,這往后的福份還大著呢,不要說明年,就是花再開一百年,您也能見著。”

  “瞧這小嘴甜得!”

  張皇后呵呵笑著,轉(zhuǎn)了話頭,“景宜,你喜歡牡丹嗎?”

  想了想,夏初七笑瞇瞇的回答,“喜歡啊,一切可以入藥的東西,我都喜歡。”

  “哦,牡丹也能入藥?”

  “是啊,百草皆可入藥,何況牡丹乎?”咬文嚼字的說了一句,她好笑地抽了抽唇角,接著又說:“牡丹的根可以制成‘丹皮’,是極為名貴的中藥。可以清血止痛、活血散瘀,通經(jīng)降壓,抗菌消炎,久服還可以養(yǎng)血和肝,益身延壽,延緩衰老,讓人容顏紅潤……”

  “得得得……”張皇后笑著打斷了她,“你這孩子,都快要被你說成仙丹妙藥,無價之寶了。”

  “呵呵,本來就是寶唄。其實百草皆是寶,只不過中藥講究炮炙之法,同樣的藥物,不同的人炮炙出來,效果就會相差很多。大多醫(yī)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卻是浪費了藥材不說,反而不能藥盡其用。”

  “哦?”張皇后聽得像是極有興趣,“怪不得本宮使用的藥材,你都從御藥局拿回去自己炮炙。你這個丫頭啊,是個有心的孩子,有了你啊,本宮這身子是松快了許多……”

  夏初七嘴一抿,笑著回應(yīng),“應(yīng)該的,只是娘娘往后啊,還要多注意一些才是,不能隨便再讓人鉆了空子。”

  她這句話說得很是巧妙,目的在于提醒張皇后,不要輕易饒了那個害她“中毒”的小人。自從張皇后巧妙的“處理”了夏問秋之后,她就一直在等待她的下一步動作。

  可是,挨了軍棍的夏廷德雖然沒了兵權(quán),卻照常做他的魏國公。他的兒子們也都身負要職。更讓夏初七憋屈的是,這夏廷德挨了打,因為身體還沒有復(fù)原,這一次竟然巧妙的回避了戰(zhàn)爭,免去了北伐之戰(zhàn)的危險,簡直就是天理難容。她這才故意繞著彎兒的提醒一下。

  聽了她的話,張皇后拿著花鋤的手微微一頓,仍是沒有抬頭看她,低低咳嗽了幾聲,等夏初七為她順了一會兒后背,她才又繼續(xù)松土,也順便把話岔了開去。

  “景宜啊,這株牡丹跟了本宮有些年分了。說起它,還有些老淵源。陛下當(dāng)年在洛陽擴充兵備,招募鄉(xiāng)勇,隨后一戰(zhàn)打了整整三個月……他回來的時候,就給本宮帶了這么一株牡丹,他說這是洛陽牡丹里最為尊貴的一株,牡丹真國色,說只有它才配得上本宮……”

  夏初七側(cè)過眸子,看到了她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孔。皺紋、色斑、松弛的皮膚、耷拉的眼瞼,如今的她是個老婦人了。可聽著她平靜無波的敘述,她腦子里卻想到了那年那月,年輕的洪泰帝抱著牡丹送給同樣年輕的她時,一句“牡丹真國色”,她臉上曾經(jīng)耀發(fā)過的光彩。

  那個時候他們感情肯定是極好的,可當(dāng)他貴為帝王,擁有妃嬪無數(shù)的時候,他又有沒有想起過當(dāng)初贈牡丹時的愛意?

  “老十九像他父皇。”

  她正在思考人生與愛情,張皇后又說了一句。

  夏初七微微一愣。

  與這位大晏第一婦人說話,她向來都留著心眼兒,就怕一個不小心被她繞進去。說了牡丹又說趙樽,她不知道張皇后的用意,只輕輕“哦”了一聲,隨口敷衍了幾句。心里話兒:還是不要像他爹才好,要是也像他爹,又冷血又固執(zhí),還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她還要不要活了?

  等等!

  牡丹國色,牡丹等于皇后?

  她問她喜不喜歡,又提到趙樽像他父皇。

  難道她是在暗示自己,男人為帝王,其實對女人沒有什么好處?

  她忖度著,聽見張皇后又說:“老十九那孩子小時候就懂事聽話,還乖巧,他是我養(yǎng)大的,我最是了解他的為人。景宜你啊,是個有福分的孩子……咳咳……你不要埋怨他。先有國才有家。他父皇是這樣的人,他也是這樣的人。”

  這世上的聰明人很多,夏初七一度也覺得自己夠聰明。可很多時候,姜還是老的辣,這張皇后能在大晏后宮溫溫和和的“賢”到了老,她覺得不僅僅只是聰明可以形容的。所以在不明白她的真實意思之前,她不好隨便答話。只能“害羞”的點頭稱是,說能得到晉王殿下的喜愛確實是她的福分,也理解他作為大晏親王該負有的責(zé)任,出征北狄那是應(yīng)當(dāng)應(yīng)分的。

  在她的恭維聲里,張皇后咳嗽不停,手中花鋤也沒有停。

  “本宮這輩子最對不住老十九的地方,就是當(dāng)初親手拆散了他與阿木爾的姻緣。人常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如今啊,本宮這病,只怕是報應(yīng)來了。”

  她話剛出口,那孫嬤嬤就緊張的接了一句。

  “娘娘,貢妃說的那些話,您不要放在心里……”

  夏初七暗暗心驚。她不知道張皇后接下來到底還要說什么。可既然她繞了這么大一個彎子,又提到了東方阿木爾,對她來說就一定不是好事兒。

  為了截住她的話頭,夏初七笑著伸出手,把住了她手中的花鋤。

  “娘娘,您休息一下,我來替您松土吧?”

  張皇后微微一愣,沒有抬頭,停頓了片刻才松開了花鋤。

  “你來試試吧,土要松得薄一點,不要傷了它的根,根傷了,花就死了。你看這株魏紫啊,跟本宮一樣,也老了,老根都長出土面來了。哎,連花根都良莠不齊,何況是人啊。但是再冒頭它也是根,原來本宮想為了好看除去它們。但想想,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啊……”

  張皇后介紹著她的“種花經(jīng)”,絮絮叨叨,好像全無重點。夏初七輕輕松著土,品味著她話里的意思,卻若有所悟。

  她在說夏廷德家,還是在說東方家?就算他們冒出土面來,看上去不美觀,也不能輕易的動他們,必須要徐徐圖之?還是說她在提醒自己,讓趙樽不要輕舉妄動,不然就成了這冒土的根,早晚得除去?

  “景宜——”

  突然,她聽見張皇后驚愕的喊了聲,重重咳嗽了起來。

  “你這手上,這,這是怎么了?”

  夏初七不好意思地縮了縮手,注目一看,也是愣住了,“呀,娘娘您不說我都沒有注意,我這,這手上怎的長了這么多小紅疙瘩?”

  急匆匆放下花鋤,她抬起頭來,驚恐地正面迎向了張皇后。

  “景宜你的臉……”張皇后倒退一步,又吃了一驚。

  “臉?我的臉上也有?”

  夏初七顧不得手上的泥土,飛快地摸了摸臉,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滿臉都是驚恐和慌亂。

  “難道是……痘瘡?”

  痘瘡是時下對“天花”的另一種說法。

  夏初七從坤寧宮出來時,雖然沒有確診,可張皇后很是害怕,特地吩咐她這兩日不要出門,一定要仔細檢查明白了,長了痘瘡可是大事,糊弄不得。

  夏初七都一一應(yīng)了,心里卻在狂笑。

  想她昨晚上的藥浴可不是白泡的,這過敏性的生理反應(yīng),本來就是她要做給張皇后看的。要是不得天花,她如何能夠“隔離”起來不見人?又如何能夠瞞天過海的離開京師,去與趙樽“暗渡陳倉”?

  得了張皇后的吩咐,她從坤寧宮上馬車時,頭上戴了一個紗帽遮住了臉,在馬車轆轤的滾動中,她心里雀躍。很快她就可以離開這該死的應(yīng)天府了。戰(zhàn)場雖然可怕,但有了趙樽在,一切都好說。

  馬車穿過中右門,正準備出宮,卻突然“馭”的一聲停了下來,打斷了她天馬行空的思維。眉頭一皺,她看了看晴嵐,低低問了一句。

  “外面怎么回事兒?”

  “郡主,皇次孫側(cè)夫人求見。”

  聽見是夏問秋要見她,夏初七微微有點意外。她好久都沒有見到這個女人了,自己沒有去找她的麻煩,她卻是主動跑來了。既然人家非得撞槍口,那就怪不得她了。

  一打開車簾,夏問秋便款款走了過來,福身施禮。

  “妾身見過郡主。”

  夏初七不冷不熱地瞄著她,“側(cè)夫人找本郡主有事?”

  夏問秋抬頭,看著她頭上遮了臉的紗帽,稍稍愣了愣,才微微笑著,又是一個大禮,“妾身今日是來向郡主致謝的。”

  黃鼠狼給雞拜年,會安什么好心?

  夏初七心里哼了一聲,平靜的看著她,并不說話。夏問秋也不等她問,就帶著羞澀的笑意,低低地說:“要不是側(cè)夫人為妾身診治,又在殿下面前替妾身說了……那些話,殿下他怎會搬回澤秋院來住……”

  原來如此?

  她的意思就是說,她的身子好了,趙綿澤又睡了她了,所以來致謝?去!到底是在她面前來張揚的,還是真心致謝的,只有鬼才知道。

  夏初七沒有興趣搭理她的心思,卻很奇怪張皇后的態(tài)度。

  在她先前的“挑撥”之下,她明明是懷疑夏廷德的,可如今又放下了戒心。前段時間她還踩夏問秋呢,如今又捧上她了,到底為了什么?都說宮中女人的命運,一般與前朝局勢有關(guān)。這么說來,只能解釋為老皇帝或者張皇后要用夏廷德了。

  “那恭喜你了,側(cè)夫人。”她滿帶譏誚。

  “多謝郡主!”夏問秋還是很“靦腆”,一副小女兒的嬌態(tài),看得出來昨晚上與趙綿澤小別勝新婚過得很是不錯,“妾身前些日子太過愚鈍,竟然不知綿澤對妾身的用心良苦,還誤解了他,讓郡主看笑話了。如今妾身才算是明白了,綿澤他心里有我,也只有我,是住不下旁人的。”

  眉頭一皺,夏初七嗤笑,“看來側(cè)夫人活得不夠明白啊?人過日子啊,不是過給別人看的,你們家被窩里的那點事兒,好與壞都與別人無關(guān)。一得意就張揚的女人,從來都沒有什么大出息,這還用本郡主來教你?”

  “妾身……只是想要感謝郡主,這心里頭一高興,就多說了幾句。郡主不要介意才是?”

  她娘的!趙綿澤與她困了覺,她跑來感謝她夏初七,這什么居心?不就是知道她是夏楚,一方面炫耀,一方面警告,一方面還裝逼么?夏初七懶得給她什么好臉色,笑著歪了歪頭,目含譏諷。

  “那側(cè)夫人感謝完了,可以走了?”

  “妾身……”夏問秋遲疑一下,咬唇,“還想向郡主討個方子。”

  “什么方子?”

  “保胎的方子。”

  “等你能懷上再說吧。殿下他昨晚睡在你的屋,誰知道今晚上還來不來?一次就中的機率是很小的。”夏初七低低的笑著,眨巴一下眼睛,說得很有誠意,“再說了,本郡主的方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得的,側(cè)夫人你應(yīng)該明白才是?”

  “郡主要多少銀子?”

  夏初七舉起右手,張開,五個指頭。

  “五十兩?”

  “不,五百兩……”莞爾一笑,她補充,“黃金。”

  夏問秋面色一變,笑得極是尷尬,“郡主這不是獅子大開口嗎?”

  “愛要不要!原來側(cè)夫人的兒子連五百兩黃金都不值。算了!本郡主身子不舒服,趕著回去治呢,麻煩側(cè)夫人讓路!”

  狀似關(guān)心的“呀”了一聲,夏問秋看了過來。

  “郡主這是哪里不舒服了?”

  輕笑一聲,夏初七抬起手來,慢慢地挑開面上垂落的輕紗,探出頭去,把面上的小紅疙瘩擺在夏問秋的面前,又俏皮地擠了擠眼睛,一字一頓地說。

  “好像是痘瘡……側(cè)夫人,你怕不怕?”

  馬車將陽光甩在了后面,也把夏問秋驚恐萬狀的臉甩在了后面。夏初七回頭看了一眼那高高的宮墻,想到這些齷齪事兒,不由感嘆趙十九的選擇是對的。在這樣一個繁華卻逼仄的宮中,即便坐擁天下,那顆心也得不到自由。

  做皇帝,真沒有什么好的。

  ……

  ……

  如果有一天你覺得時間很緊,證明你的生活有了目標。

  剩下來的時候,夏初七都在掰著手指頭計算時間。為了北上,她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包括利用二鬼的關(guān)系,搞到了一張北伐軍糧草輜重營的從軍印信,也包括見了趙如娜一面,托付她多多照顧傻子,以及安排好她離開之后有可能發(fā)生的其他事情。

  這日,已經(jīng)是三月二十七的晚間了。

  是夜,月朗星疏。坐在景宜苑的窗前,夏初七很是惦念趙樽。可他沒有來,也沒有消息傳來。她可以想象他的忙碌,大戰(zhàn)在即,調(diào)兵遣將,事事皆要他安排。她不想影響他,卻還是抵不住思念,托小馬為他稍去了一封信,寫得很是肉麻。

  “樽哥,人家對你掏心掏肺,你可不要狼心狗肺哦?”

  他應(yīng)該是很忙碌,直到一個時辰之后,夜風(fēng)都潮濕了,小馬才“撲騰”著它高貴的翅膀,從窗口飛入,落在了她燃著燭火的案上。夏初七心里歡喜,從它腳上取下信筒,看著那帶著墨香的黃箋紙,突然有些舍不得看。

  閉上眼睛,她把卷著的紙放在鼻尖,深深地嗅著。

  她的嗅覺向來很好,不僅可以輕易辨別中藥,還可以分辨出常人不容易嗅到的細枝末節(jié)的氣味兒。這紙上有墨香,還有他身上獨有的清幽香味兒,很熟悉。熟悉得就像他臨走時落在她額頭的吻,還有黑暗中彼此貼近時有過的顫栗。

  屋子里很安靜,好一會兒她才展開了信箋。

  “等著我。”

  很簡單的三個字,沒有標點。

  她的眼睛浮上一絲水波,蕩來蕩去。

  “哎,趙十九啊你個壞家伙!”

  低低地暗罵了一句,夏初七收拾好了信箋,想想又有些舍不得,拿出來重新讀了一遍,想像著他寫這三個字時的匆忙,想著他黑眸里也許會劃過的一瞬柔軟,她的心也軟成了一片。

  “郡主……”

  晴嵐推門進來了,遞給她一封信。

  “哪來的?”

  “門房捎進來的。”

  夏初七拆開封口,看了看愣住了。居然會是東方青玄約她見面?

  她好久都沒有見到那廝了,早些日子還想找他問問香囊的事兒,可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她哪里能見他?即使他有天大的事兒,也阻止不了她北上的腳步。“哼”了一聲,她別開臉去,懶洋洋的把信丟開。

  “老子懶得理他。”

  “是大都督?”晴嵐靜默了一下,問她。

  “是啊,他腦子沒泡才奇怪了。人人都在忙,就他閑得慌,按我說呀,就該把他弄到戰(zhàn)場上去做軍妓,安撫一下北伐的戰(zhàn)士,那也算廢物利用,造福一方了。”

  她說得自在,卻把晴嵐聽得瞪大了眼睛,好久都出不得一口大氣。

  這樣的話,估計除了她家景宜郡主,再也沒有別的姑娘敢說了。

  絞了絞手腳,晴嵐似有躊躇,“郡主,你這樣做真的好嗎?”

  “不見東方青玄而已,有什么不好?”

  “不是。”晴嵐看了看屋外,低頭走近幾步,“奴婢是說……你要做的那些事。”

  看著她緊張的樣子,夏初七彎了彎唇角,沖她一笑。

  “放心吧我自有主張。我走了之后,你就扮成我的樣子,把臉給遮了,天天躲在屋子里吃香的喝辣的,等著我凱旋歸來。還有,梅子那個大嘴巴你得注意一點,不過她小事糊涂,大事也不糊涂,萬一被她發(fā)現(xiàn)了,你嚇唬嚇唬她也就是了。放心,我不會連累你的。”

  “郡主,奴婢不是怕連累,是擔(dān)心!”晴嵐想想,語氣有些沉,“咱爺讓奴婢好好照顧你,你這一走,還做出這樣荒唐的事,奴婢卻沒有向爺稟報,萬一出點什么事,奴婢怎么向咱爺交代……”

  “我自然會向他交代。”夏初七眨了眨眼睛,“喂,你可是我的情郎,不是他的。千萬得為我保密,知道吧?”

  “奴婢……心里還是不踏實。”

  “沒什么不踏實的,去睡吧。從明日開始,你就是景宜郡主。張皇后那邊兒,就按我說的做,后續(xù)的方子,我都放在抽屜里了。你根據(jù)她反饋過來的病情,給她不同的方子就成。”

  晴嵐勸也勸不住,到底還是下去了。臨出門的時候,她還一步三回頭,一看就是不放心。夏初七沖她擺了擺手,吐出一口長氣,閂好了房門,看著屋子里搖曳的燭火,正準備起身收拾東西,突然聽見窗戶“咯吱”一響。

  這熟悉的響聲,曾經(jīng)是她期盼的。

  因為窗戶響了,一般都是趙樽來了,習(xí)慣了這樣的等待,她忘了鎖死窗戶。可這會兒她卻知道,趙樽怎么也不可能會出現(xiàn)在景宜苑。她沒有動,也沒有喊人,視線淡定的看向窗邊,只見那層層垂落的紗幔被拂開了,慢悠悠走出來一個人,唇邊掛著極致妖美的笑容。

  “郡主如此抵毀本座的名聲,可有想過后果?”

  東方青玄仍是一襲紅衣蟒袍,精雕細琢,秀色粲若春容,好看得讓人忍不住遐想聯(lián)翩。可仔細一看,他像是憔悴了不少,還帶了一絲病容。不過美人兒就是美人兒,一顰一笑,無不妖嬈。

  “東方大都督夜闖本郡主的閨房,你又想過后果嗎?”

  東方青玄瞇起眼看過來,不答反問,“你的臉怎么了?”

  心里一動,夏初七想到這茬兒,彎唇淺笑著上前兩步,逼近過去。

  “我的臉怎么了?東方大人,不如讓您再瞧仔細一些?”

  “七小姐?!”

  東方青玄突然低沉的聲音,是夏初七從來都沒有聽過的。

  她眼中的東方青玄很少變色,很少斂去笑容,既然他無數(shù)次被她和趙樽氣得想吐血,仍然能好脾氣的笑笑就過去。可這會兒,他死死盯著她的臉,那眼神兒中除了震驚之外,全部都是陰霾。

  “怎會弄成這樣,誰干的?”

  夏初七抱起雙臂,抬著下巴,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嘿奇怪了。不要告訴我,你是在關(guān)心我?”

  東方青玄沉默了。

  好一會兒,他柔媚輕暖的聲音才飄在她的耳邊兒。

  “不可以嗎?”

  夏初七抿了下唇角,正常嚴肅的瞪他,“不可以。本郡主不需要這樣拙劣的關(guān)心。”見他臉色一沉,不太好看,她考慮了一下,覺得這個時候不適合把他給得罪了,話題一轉(zhuǎn),問出了想了許久的話。

  “大都督有個事我一直想問你來著。從我那里搜來的香囊,是你拿給趙綿澤的?”

  “不……”東方青玄看著她的臉像是沒有回過神兒,下意識吐了一個字,隨即又笑了起來,“正是本座拿給他的,只是沒想到七小姐果然好本事,不僅把皇叔網(wǎng)入了你的石榴裙,就連皇侄子也是沒有逃過,放了你一馬。所以本座一直在想,你究竟哪個地方吸引了他們?”

  呵呵一聲,夏初七聲音清亮,俏皮地沖他眨下眼睛。

  “那大都督可得瞧仔細了,老子人送外號小諸葛,江湖人稱‘美特斯邦威’,就是這么與眾不同。不過,你可得小心些,不要也拜在了我的石榴裙下,我可是不會收你的,嗯,我討厭長得比女人還美的男人。”

  東方青玄鳳眸微瞇,似乎沒有聽見她的貶損,審視的目光落在她長了小紅斑的臉上,話題又繞了回來。

  “你的臉到底怎么回事?”

  平靜地看著他,夏初七癟了癟嘴,裝得很是可憐和氣苦,“聽過天花嗎?不,痘瘡。高傳染力,高死亡率。大都督,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不要接近我……”

  她唬他,一步一步走近。

  腦子里想象的是夏問秋嚇得屁滾尿流的樣子,她等待著東方青玄也會像她一樣,驚慌失態(tài),一轉(zhuǎn)眼就跑得沒影兒了,可東方青玄卻笑了,不等她反應(yīng)過來,腰上突地一緊,紅袍風(fēng)一般拂過,身子就被他按在雕花的窗椽上,一個來勢洶洶的吻就落在了她的唇上。

  打死她都沒有想到會發(fā)生這樣的事,眼前一片紅光,腦子一片空白,她呆了一瞬,驟然清醒,雙手用力一推。

  “你個王八糕子,占姑奶奶的便宜!”

  東方青玄受力之下“噔噔”退了兩步,沒有發(fā)怒,妖嬈地舔了舔唇角,笑得如枝頭上燦然開放的花兒。

  “本座就是想試試,到底有多高的傳染力?”

  夏初七牙齒磨得咯咯直響,“呸”了一口,就著袖子擦了擦嘴巴,嫌棄地瞪他。

  “大都督自求多福吧!沒事兒快滾,本郡主要睡了。”

  “這么早睡,不寂寞?”

  “關(guān)你屁事?”夏初七撩著眼皮兒,“快滾吧,姑奶奶要去被窩里燒磚。”

  “燒磚?”東方青玄淡琥珀色的眸子里,有眼波掠過。

  “不燒磚,怎么拍死你?”夏初七斜眼看她,挑挑眉,打了一個哈欠,“再不滾蛋,我喊人了?”

  就像算準了她不可能會喊人似的,東方青玄不僅沒有滾,還慢慢地靠了過來,燭火氤氳的光線下,他狡長的鳳眸像染了一層煙霧,那唇角似有若無的笑意,耀眼得像一只偷了腥的狐貍。

  “七小姐,有沒有人說過,你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是不是騙子我不知道。”夏初七狠狠剜他一眼,上下打量著說,“不過我卻可以告訴你,你再耍不要臉,我肯定沒有多善良就是了。”

  東方青玄從喉嚨里“呵”出一聲,低下頭,炙熱的氣息就噴在她的額頭上,“本座約你,原本是準備讓你去見一個人的,這個人對你很重要。可既然七小姐得了痘瘡,那就再等等好了。本座不急,有的是耐心等待。”

  “你讓我見什么人?”

  在他第二次提到這個人的時候,夏初七心里是吃驚的,也是重視的。可東方青玄詭秘的一笑,沒有回答她,只是鳳眸微微瞇起,頭慢慢的偏過來,輕暖的聲音擦著她的耳朵吐出。

  “七小姐味道不錯,本座很喜歡。你千萬不要忘了,讓本座為你做‘小’的事。就算你忘了,本座也忘不了,定然會時時來侍候你的。”

  “你個混蛋!閃開——”

  夏初七使勁兒踹他,他卻笑著側(cè)過去,沖他施了一禮,推開窗戶,轉(zhuǎn)瞬間便消失在了那芭蕉竹林的樓閣陰影之中。

  “軟玉溫香抱滿懷,真?zhèn)銷魂好滋味!”

  聽著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話,夏初七耳朵通紅,又是驚又是疑又是緊張。東方青玄這廝不害怕“天花”,還敢來親她,證明她的謊言被他看出來了。可他卻沒有想要拆穿的樣子,更加讓她猜不透他的想法。

  不管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

  不等明兒天亮,她就得出發(f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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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謝大家了,多的話不說,就一個字哈——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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