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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小說網 > 穿越小說 > 且把年華贈天下 > 第051章 借我一用?
  這會兒已經亥時,夜深人定。

  夜幕下的清崗驛站,被無邊無際的黑暗籠罩著,靜寂無聲。

  三名錦衣衛走在從東院到玉皇閣的路上。其中一個人打頭,另兩個抬了一口黑漆漆的大木箱子,在濃墨一般的黑暗里,每個人都屏緊了呼吸,走得小心翼翼。

  箱子里頭的人,正是夏初七。

  不得不說,東方青玄這一招兒確實夠損。要知道,對于這個時代的男子來說,殺人流血上戰場或許都不怕,卻十分忌諱一個東西——婦人的經血。時人都認為那是一種不吉之物,一般男的要碰上了那玩意兒,都會覺得是一件極為倒霉的事情,哪怕是自個兒的女人也不樂意碰,更何況還不是呢?

  可他卻給趙樽送了這么一個人兒去。

  真真兒是一支箭,還想射雙雕。

  看他救呢?還是不救呢?

  “站住!來者何人?”玉皇閣外頭一如往常戒備森嚴,值夜的金衛軍聽見腳步聲,“刺啦”一下便開始拔刀,厲聲兒喝問。

  三名錦衣衛中領頭的人正是東方青玄身邊兒的如風,他向前邁出一步,抱拳拱手。

  “兄弟,大都督差我等給殿下送來一禮,還煩請通報一聲。”

  “殿下已經歇了。”隨著一個不太友好的聲音,玉皇閣里頭出來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趙樽手下十二衛中的二鬼。今兒晚上他沒有貼大胡子,看上去白白凈凈一個年輕人,個頭不算高大,可氣勢卻不小,往那黑漆箱子瞅了一眼,便抬高了下巴。

  “什么稀罕玩意兒,明兒天亮了再送不行?”

  如風再次施禮,“明日送可就晚了。煩請通報殿下一聲,就說是大都督的心意,專程送來殿下享用的,怕晚了,東西就不熱乎了。大都督還說了,這東西殿下見到了,定是會萬分欣喜的,請兄臺行個方便。”

  二鬼皺了下眉頭,又繞著那大木箱子繞了一圈兒,沒有進去通傳,卻是直接一揮手,指揮了兩名金衛軍過來,把箱子給接了下來。

  “行了,我先替殿下收下了。”

  如風看了看箱子,又看了看二鬼。

  眉頭一皺,他換上了一副笑臉兒。

  “兄臺,大都督說,這箱子里的東西金貴,要是殿下今兒晚上不開,只怕等明兒一早起來,那可就壞了。”

  二鬼瞟了他一眼,沒好氣的揮手。

  “行了,送個東西還那么多講究?走吧走吧,知道了。”

  “那行,辛苦了。一定送到啊。”

  如風又是拱手又是作揖,走了兩步,又回頭。

  箱子里頭裝了一個大活人,要是晉王那侍衛把箱子就往那兒一放,也不去打開來查驗,那等明兒一早起來,里頭的人只怕真就得見閻王去了。可這個點兒人家說殿下已經歇了,他又怎么可能硬是要求通傳,或者讓他們親自開箱?只能先回稟大都督再做計較了。

  “抬進去。”

  二鬼不高不低的喊了聲兒,那兩名金衛軍便抬了箱子往玉皇閣偏殿走。

  一見這狀況,他嘆了口氣,“站住!東西放哪兒去呢?”

  那兩個人顯然有些不明白,停下腳步來盯住他。

  二鬼使勁兒一招手,指了指趙樽的房間,“放哪兒?當然得放殿下房里。”

  “啊!?”那兩名兵士顯然不太明白。

  “啊個屁啊,速度點!”二鬼也不明白。

  他不過是剛剛兒才接了那個命令而已。

  主殿里頭,趙樽果然還沒有睡下。得了鄭二寶的通傳,三個人抬了那一口黑漆漆的大木箱子,小心翼翼入了屋。一進去便見他松散著一件栗色的緞面兒寢衣,腰上一根兒鴉青色玉帶松散的系著,身子半倚在床頭,手里還拿著那一本整天研究的《火龍經》,淺蹙著眉頭在看,見他們抬箱入內,連多余的話都沒有,只是懶洋洋瞄了一眼,便擺手。

  “都出去。”

  二鬼看了眼主子爺的臉色,心里忖度下,和那兩個抬箱的兵士一起,包括原本在里頭侍候著的鄭二寶和兩名值夜的婢女,沒有一個人敢多問,都施了禮,倒退著出來了。

  “里頭還舒坦嗎?”黑眸微微一瞇,趙樽冷冷的問了一聲,放下了手上那本線裝的《火龍經》,起身不急不徐地朝那口大木箱走了過去。

  里頭的人,自然不可能回答他。

  他微微蹲身,擰著箱蓋上虛掛的銅鎖,一把將蓋子掀開了。

  “唔……唔……”

  夏初七被堵上了嘴巴,反剪了雙手,半拘著身子蹲在里面,一雙大大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他,小臉兒上帶著一種詭異的潮紅,身子因了突發的藥性有點哆嗦,虛汗濕透了她里頭的衣裳,看上去極其狼狽。

  “可憐的。”趙樽扯開她堵嘴的布條,彎下腰,盯住她,似是有點兒惋惜,又似在幸災樂禍,“早說讓你到爺這來侍候,你偏不樂意。”

  “少他媽在這兒說風涼話。”瞧著眼前的男子,夏初七是又愛又恨,愛的是終于有救了,恨的是她必須得求他‘割肉’。

  “一百兩……”夏初七咬牙切齒的出了個價兒。

  “什么一白兩?”趙樽瞇了瞇眼。

  先人板板!

  她就不信他瞧不出來她現在是怎么著了!

  “廢話少說,幫……不……幫?”

  夏初七自覺自個兒語氣兇悍。

  只是,乍一出口,那往常清靈好聽的聲線有氣無力的,全是難耐的嘶啞。

  “幫你?”趙樽微微瞇眼。

  “對……”這會兒,夏初七正在天人交戰的關鍵時候,身子里像有無數只蟲子在咬,在撕扯,難受得無法自控,滿腦子想的都是花錢消災。

  輕哦了聲,趙樽表情淡淡的。

  “爺要怎么幫?”

  夏初七又氣又急,扭動一下身子,一雙迷糊的眸子剜他片刻,再也支撐不住,膝蓋一軟,便半癱在箱子里頭。

  “那妖人……不知道給老子下的什么藥……甚是厲害……”

  趙樽探了探她滾燙的額頭,“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王八蛋!

  夏初七顫著唇,看著他,“先,先替我解開繩子……”

  趙樽懶洋洋的,淡淡瞄她一眼,目光里沒有半點波浪,似乎她的死活與他半分關系都沒有。

  “對爺有何好處?”

  靠!夏初七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再把他那一雙無論何時何地都淡定如常的眼睛挖下來喂魚……可惜,要做這些事兒的前提,都必須先解掉身上的藥,要不然都是扯淡。她不知是急的,還是氣的,腦子里一陣陣發昏,好不容易才咬著牙出了一聲兒。

  “二百兩。”

  她認了!

  反正在趙賤人面前,銀子就是一個數字,一個傳說,基本上都不會變成現金,揣在懷里也都暖和不了,沒有什么不可承諾的,大不了事后不認賬。

  “快呀!”見他不動,她又喘了一口氣,哼唧了聲。

  趙樽似乎這才發現她的臉色不對勁兒,眉頭蹙了蹙,一把抓住她單薄的肩膀,像老鷹抓小鳥似的,輕輕松松就將她滾燙的身子從箱子里頭拎了出來,大袖一揮,嫌棄地甩手,就將她甩在了那張花梨木的雕花大床上。

  “你不是小神醫?”他居高臨下,冷冷看她。

  夏初七額頭上的汗一層又一層,嘴唇顫抖著,哪里還有工夫與他斗嘴?只覺那藥勢來得又猛又烈,原本之前手腳被捆住勒得生痛,還能保持住頭腦的清醒,現在那繩子被趙樽一解開,人也落在了軟綿綿的榻上,外加面前有一張俊美得引人犯罪的臉,她眼睛一模糊,就有點不能視物了。

  “趙賤人……”

  腦子一犯暈,連給他的綽號都喊出來了。

  趙樽臉黑了。

  可惜,夏初七什么都看不清楚,掙扎著爬了起來,身子踉蹌著向前一撲,雙手便死死揪住了他,抬起頭來,用一種軟得能化骨融金的聲音,急促的說。

  “快幫幫我,我要……”她清醒時想好了需要的幾件東西,還沒有說出來,那藥效就像挑好了時間似的,往她心窩子里涌,嘴巴啰嗦幾下,手腳不聽使喚的抽搐著,半昏迷了過去。

  這么一來,她那句沒有說完的“我要”就暖昧了。

  趙樽微微瞇眼,低頭看著趴在面前的小腦袋。

  “鄭二寶。”

  “爺!奴才在,奴才在這里。”

  他的聲音剛剛傳出去,那二寶公公就像早就準備好的,嗖的一下便從外頭閃身進來,拘著身子甚是恭敬。

  “爺有什么吩咐?”

  “傳孫正業,速度點。”趙樽沉著嗓子吩咐完,一把拎著夏初七的衣領,再次嫌棄地往榻上一丟。

  “吡,啊……”

  夏初七吃痛,腦袋稍稍清醒了一點,可沒有什么力氣,倒下去便像一只大青蛙,四腳朝天往那兒一仰,翻著大白眼,神志不清的直喘氣。

  “東方妖人……老子……要,要殺了你……”

  想了想,她又補充了兩個字:“全家。”

  趙樽漫不經心的瞄她一眼,側身從案幾上拿了一盅水,拎起她的腦袋來,湊到她的唇邊兒,冷冷的命令。

  “喝!”

  夏初七這會子昏昏沉沉,正是渴得厲害,嘴唇都快要被燒干了,哪里還想得了那么多?就著趙樽的手,她一仰脖子,大口大口的往下咽。可是,大概她喉道里還有之前沒有灌下去的藥物,結果在這盅水的作用之下,順著便流入了胃里,如此一來,原本還沒有那么燥熱的身子,很快被點燃,整個人如同被丟入了一個大火爐。

  她死死地揪著鋪蓋角,不敢去看趙樽的眼睛。

  ……

  ……

  孫正業來得很快。

  而趙樽屋子里的人,隨著他的到來,也多了起來。

  除了一直隨侍在旁的鄭二寶之外,原本就在外間侍候值夜的月毓和梅子,還有另外兩名婢女也都杵在那兒。月毓擔憂的蹙著眉頭,為孫正業打著下手,忙前忙后,梅子卻是急得都快要哭了,不時地拿了帕子替夏初七擦那細細密密的冷汗,偶爾又拿眼睛去瞄一下面無表情的主子爺,卻又只能可憐巴巴的把希望寄托在孫正業的臉上。

  “爺……”老孫頭查看了舌苔,又把脈良久,語氣卻有些遲疑。

  “說。”趙樽表情冷淡,語氣卻有點兒不耐煩。

  “似是中了一種叫‘暢歡嬌’的毒……”

  “什么東西?”

  讓這么一個品行端正的老頭子說出那樣污穢的東西,原就有些為難。更何況,還有這么幾個丫頭在場?

  老孫頭收回把脈的手,偷瞄了一下屋子里的幾個丫頭,嘴皮動了好幾次,才在趙樽冷冷的目光注視下,尷尬的清了下嗓子,一本正經的道,“這暢歡嬌原又叫做魔粉,是早些年從東瀛傳入我大晏的一種淫樂之藥,流行于煙花柳巷之中,為正人君子所不恥,乃是……”

  “說重點!”趙樽聲音冷沉下來。

  “是是是。此物服用后,可極快催動女情……若兩個時辰未得滿足,便會損氣陰微,面黃目赤,血脈逆行。心,心絕而亡。”

  心絕而亡四個字,他聲音放得極低。

  趙樽低下聲音,“可有法解?”

  老孫頭僵硬著脖子,不敢與他正面接觸,只道,“可解。”

  趙樽點點頭,面無表情,“那還不快點?”

  “只需,只需與男子,合,合……”

  心知這一句完全是廢話,可孫正業還是抖抖索索著說了出來。

  果真,下一瞬趙樽面色就冷了。

  “那還要你何用?”

  老孫頭本就只是一名醫官,膽子也小,再被他這么一吼,本來急紅的老臉唰的一白,撲嗵一聲便跪在了趙樽面前,前言不達后語的磕頭。

  “老朽,老朽確實無用……此事,只有爺,爺才能用。”

  這話說得!二寶公公眼睛一閉。

  這死老頭子,自求多福吧!想想他們家主子什么身份的人啦,怎么可能去做這樣的事情?且不說楚七身份來歷不明,就單說這些年來他跟在主子的身邊,啥時候見他沾過女人?哎,只可憐了那楚七,好端端一小姑娘,要么只能找人污了身子,要么便只有等死了……

  “下去,通通都下去!”

  趙樽冷冰冰的一聲,嚇得屋子里跪了一地。

  死一般的寂靜。

  鄭二寶豎起了耳朵。

  什么意思?把他們叫下去,難不成主子爺還真要……?

  從孫正業、鄭二寶,再到月毓和梅子,每一個人都不敢抬頭,可每個人的表情都如出一轍——被震撼如同便秘,愣是憋著說不出話,卻又不敢真真兒就這樣離開了。

  那個生姜紅糖水和專用如廁紙的事,梅子那大嘴巴早就在幾個人的小圈子里傳過了。這里的人,哪個不知道那楚七還來著事兒呢?他們主子多尊貴的身份,哪能沾這種污穢的東西,做這樣有損身份的事情?

  “爺……”

  鄭二寶平日里與趙樽親近,如今有些話便只能由他來說了。

  他瞄了瞄主子面無表情的臉,稍稍壯了壯膽子,尖細著鴨公嗓子道。

  “爺啊,此事不妥。”

  “嗯?”趙樽挑眉。

  他嗯得平靜,可鄭二寶常年跟著他轉悠,了解他的為人呀?他越是平靜的時候,火氣兒越是憋在心窩子呢?要真把他給惹毛了,一準兒得倒大霉。這人一緊張吧,說話就吭吭哧哧,沒找著重點。

  “奴才的意思是,奴才們都下去了,這個楚七,楚七她該……她怎么辦?誰來照顧呢?不如……爺您先歇著……奴才……奴才來照看她?”

  趙樽瞄他一眼,“你留在這里…能行?”

  太歹毒了,直中要害。鄭二寶眉頭耷拉,一撇嘴,不敢說話,屋子里,齊刷刷跪了一地。

  “爺,不可。”

  “本王的話,都聽不見?”

  趙樽一雙黑眸深不見底,只一瞇,便聽見“嘭”的一聲,一個放置在案幾上的汝窯茶盞,在他隨手的拂動里,碎裂在地,嚇得一個個的心驚膽顫。

  眾人心里清楚。

  爺如果要替楚七解毒,那就意味著什么。他們心里都不太樂意,可看看碎落在地的汝窯瓷片,還有主子冷颼颼的臉,便又什么話都不敢再說了,腳下打著顫往外退。

  月毓頓了頓,調轉頭,緩緩地走近,“爺,我……”

  “下去。”趙樽打斷她,黑眸深沉似海。

  月毓斂著一雙漂亮的眼,一只手絞在繡著花枝的巾帕,被他盯得脊背一陣陣發寒,卻還是硬著頭皮說了出來。

  “月毓想留下來,替爺備水。”

  趙樽眉眼往下一沉,低下頭,淡淡看她片刻,沒有再拒絕,只“嗯”一聲兒,“去把爺匣子里的‘九轉護心丹’拿來。”

  月毓一愣,“爺,那可是圣上特地為您準備的?且不說那丹藥難煉,藥材也珍貴難尋,就說圣上那份心意,他要知道你把這東西給了一個仆役服用……”

  “你話是越來越多了,可是想做爺的主?”

  被趙樽那么冷冰冰一嗆,月毓那一張剛剛知道原來主子爺不是要以身替楚七解藥而放緩的臉色,唰的又是一白。

  想了想,她微微欠身,“爺,奴婢想起來了。在奴婢的老家有一個法子,凡是中了藥毒的人,就在水里滴點醋給她灌下去,再用醋水給她擦洗一遍身子,或者用醋薰蒸……不如先給楚七試一下,要是不成,爺再……再用你那珍貴的九轉護心丹?”

  趙樽想了想,終是點了頭。

  “可以一試。”

  月毓眉眼間松快了幾分,溫柔嫻靜的出去了。不多一會兒,她便端了一大盆加了醋的冷水進來,走到了榻邊上,扶起一直在半昏迷中滾來滾去的夏初七,溫柔的說。

  “楚七,來咱們先擦一把臉——”

  夏初七之前一直昏昏沉沉,可乍一聽“擦臉”兩個字,激靈一下便清醒了不少。剛一睜開眼,聽見月毓又道,“爺,我們老家常說,醋是一件寶,能解酒,能解毒,最最好用了……”

  醋?腦子轟的一下,夏初七雙眼猛的睜開,剛好對上月毓那一張溫潤似水的芙蓉笑臉。

  “你……做什么?”

  月毓臉上的笑,不達眼底。

  “傻姑娘,不要動來動去,來給你擦擦臉啊……”

  夏初七半瞇起了眼,突然有一種怪異的感覺。這位月毓大姐是碰巧加了醋給她洗臉,還是知道她臉上的膚蠟在醋的作用下便會融化?如果洗了這個臉,她額頭上的那個“賤”字,還能保得住?

  “走開——”

  她揮手拒絕,可聲音低啞,手腳也酸軟無力。

  “楚七,我是月毓姐姐,不要動,我在替你解藥呢……”

  月毓輕聲哄她,聲音溫和,那巾帕在說話間也已經往她臉上招呼來了。夏初七心肝一縮,像一只受到了驚嚇的兔子似的,拼著最后的力氣往床下一倒,只見聽“骨咚”一聲,便摔到床下。

  緊接著,她哆嗦著嘴,將腦袋猛地撞向床柱。

  “不要碰我,你們……你們誰都不要碰我……”

  嘭——嘭——

  她用力撞著腦袋。

  每一下都實實在在的磕在額角上,每一下都磕在那個黥刑的“賤”字上。

  在剛才靈臺清醒的那一瞬,她便決定這樣做了。

  那個像紋身的“賤”字,她在此之前已經想了好幾種辦法,結果那墨汁已經滲入皮膚里了,怎么都洗不掉。既然怎么都是痕跡,與其整天為一個“賤”字擔心,還不如干脆頂著一塊疤痕來得輕松痛快。

  她是真撞。

  用足了此刻能用的全部力氣。

  那小性子剛烈,把月毓唬得打了個哆嗦,直愣愣呆住,都忘了阻止。

  在這之前,月毓向來瞧不上楚七,覺得她整天嬉皮笑臉,油腔滑調,沒點真本事,只會插科打諢用一些歪門斜道來唬弄主子,長得也不好看,還整天大言不慚,十分招人討厭。

  當然,月毓現在還是不喜歡她。卻真正被她震撼到了。女子大多都十分珍視容顏,她能毫不猶豫地往床柱上撞,那就不僅僅是勇氣的問題了。

  對敵人狠,那不叫狠。

  對自個兒狠,那才是真正的狠角色!

  這一回,月毓重新認識了楚七。

  一下,又一下,夏初七額角上撞得血肉模糊,不要說月毓,就連趙樽都愣了愣。但他只是淺淺的瞇著眼睛,半晌兒沒有阻止,直到她臉上的鮮血,一行行蜿蜒著流了下來,滴到了地板上,他才沉著冷臉疾步過去,一把拂開拿著巾帕發愣的月毓,拽住夏初七往上一扯,又丟回了床上。

  “你瘋了?”

  夏初七轉過臉,一臉猩紅的鮮血,卻沖他一笑。

  “你……才瘋了。”

  這一撞,她的腦子也清醒了不少。

  “你……以為我為什么要撞?”微微啟開的唇角,染上了鮮血的痕跡,顯得十分可怕,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悲壯。她舔了舔嘴角的血跡,輕悠悠的說著,為自個兒的行為找到了借口。

  “老子……不要男人……一樣死,死……死不了。”

  趙樽冷冷看著她,指腹發緊。

  “繼續撞。”

  夏初七一陣曬笑,哆嗦著說:“不用了。”

  有氣無力的趴在床榻上,她身上連半絲力氣都使不出來,剛才撞床柱就已經是拼著最后一口氣了,哪里還有精神去撞?

  她看著他說,“一百兩,我要洗胃。”

  趙樽黑眸一沉,“洗胃?如何洗?”

  夏初七用袖口擦了擦臉,心都快被藥物燒穿了,哪里還有辦法與他過多解釋?趁著頭腦清醒,她望向月毓,說了幾道解毒的中藥,目光深了深。

  “月,月大姐,麻煩你把這些藥熬了……混在米湯里,再加點雞蛋清……一起攪……攪拌……要一鍋……”

  月毓眼睛里全是訝異。

  “原來楚七你會解啊?那便好,真好。爺,我馬上去辦。”

  她是帶著滿臉的笑容離開的,只是看著她模糊的背影,夏初七微微挑了一下眼角,又特地多囑咐了一句,“月大姐,千萬不要記錯了,我這人的嘴……味覺特好……哦,對了……還要記得放涼一點……別燙著了我……”

  月毓轉過頭,沖她點了下頭。

  “放心吧,我知道。”

  ……

  ……

  準備那些東西是需要時間的。

  一聽說有得治,還沒有離開的老孫頭,一直就在外面屋子里踱著步,走過來走過去,始終都在考慮那“洗胃”兩個字,覺得十分的神奇。可他有心想要入內一探究竟,可主子爺有吩咐,不許別人進去,雖然他是個老頭子,也脫離不了是個男人的事實,只能在外頭干著急了。

  “爺,楚七又暈過去了。”

  得準了進去陪侍的梅子,驚叫著喊了一聲。

  趙樽靜靜地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看著那榻上的人,一張冷臉在幽暗的燭火中看不分明,也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知道了。”

  “水……我渴……我渴……”

  夏初七嘴唇龕合,臉上因藥物催生出來的顏色,粉紅得如同花瓣兒,雖沒有上好的容色,可有了那暢歡嬌,愣是如同上了一層薄薄的胭脂,比往日好看了不少。尤其是那一雙淺瞇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帶著霧一樣的迷離,配上她原就嬌軟好聽的聲音,讓梅子聽得心驚肉跳。

  “楚七,你再忍一忍……很快就來了啊……”

  洗胃的水,一直都沒有端進來。

  趙樽依舊坐在那里,又差鄭二寶去灶間問了兩回,最后,對夏初七那要人命的聲音,似是忍無可忍,大步走過去,一擺手叫開梅子,使勁拍她的臉。

  “閉上嘴。”

  好吵好討厭的聲音!

  夏初七的腦袋里像住了一窩蜜蜂,一只只的在頭頂上轉啊轉啊,嗡嗡嗡的飛啊響啊,好像還聽見有一只蜜蜂的聲音,特別像那個趙賤人。他不僅變成了蜜蜂,好像還在沖誰發火?

  她想睜開眼,可眼皮撐不了。她想閉嘴,可嘴里就是不由控制的發出聲音。誰愿意把自個兒弄成這樣?不!她不想。可東方妖人那藥物是實打實的厲害,藥性發作起來,猛烈又刺激。

  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就好像泡在沸水里浸過,又丟在冷水里一般,她情不自禁的發著抖打著顫,不受控制地扭曲著滾來滾去。

  這真是一種要命的感受。

  夏初七努力壓抑著,影影綽綽間,只能見到面前有一個人影,身形頎長挺拔,正像她剛才那迷朦夢里的趙賤人。

  完了!幻覺了。

  月大媽的洗胃藥,為什么還不來?

  她難受的揪住趙樽的胳膊,嘴唇哆嗦,“快……救我……”

  “準備給多少銀子?”趙樽淡淡問。

  夏初七藥性上頭,還是聽懂了他的揶揄,嘴角扭曲著,死勁兒掐了掐自己的腿,想要保持清醒,“你賣嗎?多少銀子一晚?”

  他似乎低下了頭,呼吸與她離得極近。

  “無價。”

  “無價啊……那我怎么還得起?”

  夏初七說得十分認真,一雙著了火似的眸子盯住他,想要看清楚他的表情,可偏偏他的面容越發迷糊。

  她發現了。

  這種藥物就像陣痛反應。

  一波,又一波,一次,接一次。

  一波過去之后,會稍稍緩解一些,可再一次就會來得更加猛烈。

  她牙齒死死咬住嘴巴,咬出了血槽也不松開。

  趙樽瞄她一眼,掐著她的下巴,試圖讓她放松,“再咬,就沒嘴了。”

  “那不是更好,你不是最討厭我話多嗎?啊哈哈哈,趙十九,阿樽,樽樽……來吧,救我……”她為了轉移注意力,故意大聲喊,也不管趙賤人什么表情,撲過去抱住他,嘴一張,便咬在他的肩膀上。

  不客氣的咬,她死死的咬。

  帶著憤怒,帶著發泄,帶著仇恨。

  趙樽沉聲低喝,“楚七,你找死?”

  “疼痛……可以清醒大腦……緩解藥性發作……”

  “你咬的是我。”趙樽臉更黑了幾分。

  “哦對,我弄錯了,應該是我痛才能清醒?”夏初七點了點頭,好像想明白了,嘴巴從他的肩膀上慢慢收了回來,嘟著嘴看著他,嘴唇上還殘留著因為咬他的唾沫星子。

  “哥們兒,咬我……快,咬我……”

  趙樽的臉,凝結成冰了:“你狗投的生?”

  “你再不咬我……我就要……咬你了?”

  夏初七惡狠狠地威脅著他,甩了甩灌了漿糊的腦袋,“讓你牛,讓你欺負我……咬……咬死你……”她又要張嘴,趙樽一把拽住她,拿了一條梅子遞過來的冷毛巾,敷在她的額頭。

  “麻煩精。”

  冷冰冰的毛巾貼在額頭,夏初七舒服了些,看著屋里幾盞被挑得極亮的油燈,覺得眼前有無數的星星在轉,“不行不行,我受不了了……快,咬我……快啊……”

  “讓你住嘴!”

  “憑,憑什么?快咬我啊……”

  還能對答流暢,看樣子不算太糟糕。

  趙樽低頭看著她,掐著她的人中,緊蹙的眉頭松開了些。

  “五十兩,咬一次。”

  “你當我傻呀?”

  夏初七慢慢的靠上去,“一百兩咬一次……來,咬我一口。”

  趙樽:“……”

  夏初七已經快急瘋了,一張臉燒得像猴子屁.股,“解藥……我的解藥呢……”

  “楚七——醒醒!”趙樽用力拍她的臉。

  夏初七微微睜眼,幽幽的說:“我……快死了……”

  “楚七!”趙樽死死拽住她的身體,一雙眼睛說不出的冷,“快來人!藥呢?”

  “來了,爺——”月毓領了兩個侍衛端著一大盆米湯和蛋清制成的中藥進來了。

  趙樽如釋重負,不許夏初七再在身上蹭來蹭去,拉著她問:“這東西怎么用?”

  夏初七迷迷糊糊地唔了一聲,在月毓發寒的目光注視下,盛了一碗米湯蛋清中藥水,使勁兒往肚子里灌,一碗喝完,然后再盛一碗,繼續往肚子里灌,一直喝得水快要撐到喉嚨口了,突地拉住趙樽的手,對他一笑。

  “爺,借你的手用一下。”

  趙樽被她握了手過去,身子一僵。月毓淺瞇的眼有了寒意,所有人都盯在她的臉上。

  這楚七到底要干嘛?



  ------題外話------

  二錦(一直瞪著眼睛):姑娘們,我能說每天的萬更我都要寫十個小時以上么?天天萬更啊,妹紙們都不掏月票么?好心塞啊!要跳樓——

  作者剛開的作品就像剛出生的孩子,剛剛入V,情節啊,愛情啊,都甭急……咱們慢慢培養,精心喂食……

  希望親們多給俺一些鼓勵和寬容,謝謝。

  ——

  【鳴謝】:親愛的【茉枳】女士,升進士了,多謝妞兒的支持,么么噠。

  親愛的【15874416257】女士,升解元了,多謝親愛的。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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