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穆成風與蘇玉欒皆沒有言語,氣氛頓時有些尷尬了起來,穆成風在腦海中思索著蘇玉欒的言中之意。
左思右想反倒覺得有些混亂不已,索性微微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那些事,轉而望著蘇玉欒說道:“往后若是在宮中有什么不滿,大可告訴朕。”
語罷,穆成風撥了撥茶蓋,將茶葉朝杯沿掩去,玉瓷碰撞聲格外悅耳清脆。
蘇玉欒聞言,雖心下有些空洞,但還是微微頷首,低低應聲后,又端起桌上的茶盞淺啜了一口茶水。
穆成風看著蘇玉欒的模樣,也不知怎的,那日在城外時蘇玉欒帶給自己的感覺,與近幾日在宮中的感覺似有偏頗。
心下略略思索一番,倒不知這蘇玉欒到底在宮中是怎樣的處境,竟使得她如此靜默而又敏感。
思及此,穆成風不由得抬眸靜靜的望著蘇玉欒,眼神之中滿是疑惑和好奇,隱隱約約地又含著幾分心疼。
蘇玉欒察覺到穆成風灼熱的目光望著自己,心下一頓,抬眸卻恰巧對上了穆成風的目光,頓時別過了臉。
眉頭微微一蹙,連忙慌慌張張地站起了身來,蘇玉欒面上已然一片紅霞,因著緊張而羞怯,此刻連話語都有些不自覺的吞吐,“皇上稍等片刻,嬪妾讓小廚房做了桂圓蓮子羹,這就去端來。”
說罷,不待穆成風開口,便已經匆匆福了福身子,轉過身抬腳朝著外面走去了。
穆成風望著蘇玉欒的樣子,面上不由得浮現出了淺淺的笑意,這笑意當中,含了許多復雜的情緒,讓人琢磨不透。
蘇玉欒慌慌張張出了殿外,這才在殿門口站定,輕呼了一口氣,側過身子望了一眼身后跟著的纖妤,不知怎的就覺得格外安心。
此刻正守在殿外的太監,見著蘇玉欒這幅模樣快步走了出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一時之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太監思索了片刻,仍只是抬眸望著蘇玉欒,壓低了聲音問道:“貴人怎么出來了,皇上呢?”這樣問著,太監心中極是不解和疑惑,思索著許多,靜靜的望著眼前站著的蘇玉欒,等待著她的回答。
蘇玉欒見著太監問自己,頓了一下,反應了過來之后,隨即淡淡瞥了一眼太監,輕聲說道:“皇上自然還在殿中,我不過是去端一碗羹來。”
太監細細的聽著蘇玉欒的回答,見她如此說,心下也放心了不少,只要不是出了什么事便好。望著蘇玉欒這便抬腳朝著小廚房的方向走去,太監突然想起了云妃之事,連忙叫住了蘇玉欒,“貴人。”
蘇玉欒本已朝著小廚房的方向行去,如今聽見太監喚自己,頓了腳步,微微側過了身子望著他,淡淡問道:“怎么了,可還有別的事?”
太監見蘇玉欒停了腳步,也并不再著急,只是一邊在腦海中思索著,一邊望著蘇玉欒說著,“貴人今夜可要好好把握機會,皇上可是繞過了云妃娘娘來碎棠苑的。”
蘇玉欒聽著太監如此說,又見他提及云妃,袖子中的手不由得一頓,眼神之中含了些愣怔,也并未明白太監話中之意,但此時驟然眉頭微蹙,定定地望著太監,問道:“繞過了云妃娘娘?這是何意?”
太監見著蘇玉欒的反應,想必她并不知道這個消息。思索了片刻過后,微微壓低了聲音,朝著蘇玉欒說道:“皇上今日翻的本是云妃娘娘的牌子,方才轎子路過碎棠苑,皇上命人停了,這才來了貴人這里。”
蘇玉欒細細的聽著太監的一番話,卻是不由得心中一頓,今日自己去朝見皇后時,那云妃便對自己多加刁難,如今穆成風竟然翻了云妃的綠頭牌,轉而來了自己這里。
這若是被云妃知曉了,那豈不是更加和自己過不去?思及此,蘇玉欒不由得眉頭微蹙,也再不理會小太監,抬腳朝著小廚房的方向走去。
纖妤見狀,連忙緊緊跟在了蘇玉欒身后,隨著她朝著小廚房走去。方才那小太監所說的一番話,纖妤自然也聽到,遂一邊走著,一邊在腦海中思量著許多。
不一會兒,便已經行至小廚房外,蘇玉欒輕嘆了一口氣,抬腳緩緩走了進去,行至桌旁,見著桌上放著一碗桂圓蓮子羹,原本是滿心歡喜,現下見著這羹,卻是一點欣喜都提不上來。
蘇玉欒無比仔細的端起了那碗羹,便要放在托盤里。
一側的纖妤見著這樣,眉頭微微一蹙,連忙上前望著蘇玉欒提醒道:“貴人,這桂圓蓮子羹已然有些涼了,尚需熱一熱再可端去。”
說完之后,抬手端起了托盤中的碗,轉而行至另一邊的鍋灶旁,忙碌了起來。
纖妤抬眸望了一眼蘇玉欒,見她面色不悅,自然也是知道她心中所想的,出聲安慰道:“貴人先歇會兒,待奴婢熱好了羹貴人端了再回去殿里。”
說完之后,又細細的觀察了一下蘇玉欒的神色,見她仍是眉頭緊蹙,只是緩緩走到了桌旁坐下。
纖妤微微搖了搖頭,望了一眼桂圓蓮子羹,轉而繼續忙碌了起來。
蘇玉欒靜靜的坐在桌旁等候著,方才還滿心歡喜的想著端夜宵過去給穆成風,現在得知了消息,真是心情差到了極點,一點心思都沒有了。
一邊等著,蘇玉欒一邊不時嘆一口氣,心中仍然思索著許多,不知道到底該如何是好。
纖妤一面拿著扇子扇著火,一面細細的觀察著蘇玉欒,見著她這幅愁眉不展,哀嘆連連的樣子,心中也有些隱隱的心疼,思索了片刻過后,側過臉望著蘇玉欒,柔聲說道:“貴人可是在憂心云妃之事?”
蘇玉欒聽著纖妤的問話,抬眸望向了她,淡淡點了點頭,又不由得輕嘆了一口氣,“她本就與我針鋒相對,現下皇上又偏偏是如此……”
說著這些,蘇玉欒心中更是煩悶不已,一只手撐著頭,眉頭緊緊地蹙在了一起。
纖妤見狀,似是早已預料到了一般,并沒有什么大的反應,只是淡淡地望了一眼蘇玉欒,半晌,才緩緩開口說道:“皇上既已來了,貴人這時候就算讓皇上去了云妃那兒,云妃也照樣是記恨著貴人,此刻又何必憂心這些?”
蘇玉欒手撐著頭靜靜坐著,聽到纖妤此言,身子明顯的一頓,其實纖妤所說的不無道理。這云妃本就針對自己,如今怕是消息早已傳到了沐陽宮里,自己就算勸說得穆成風去云妃那里,也是無濟于事。
思及此,蘇玉欒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淡淡說道:“既然如此,便不用去管這些了。”頓了頓,站起了身子,緩緩朝著纖妤身側走去,“我實在是不愿被牽扯進去,可是這些都由不得我。”
語罷之時,已經走到了纖妤身側,抬眸朝著鍋中望去,見此刻恰好羹已經熱好,緊蹙的眉頭終于舒展了開來,望著纖妤將羹盛好,這才又放在了托盤中,快速的朝著外面走去。
蘇玉欒既已想了個明白,此刻便也走的極快,不一會兒便已經到了殿外,行至殿門口,又停頓了腳步,輕呼了一口氣,遂端著托盤緩緩入內。
方入殿內,盈盈行至桌邊,抬眼對上了穆成風的目光,淺淺笑了笑,隨即將手中的碗遞與了穆成風,梨渦深陷,“方才熱好的,皇上用一些再歇息吧。”
穆成風見著如此,頓了片刻,遂點了點頭,接過碗吃了幾口,抬眸望了一眼蘇玉欒,目光當中有著些異樣的情緒。
此刻,沐陽宮內,卻并不似碎棠苑這般悠閑愜意。宮女手提著宮燈靜靜的立在宮門口,風吹過將蠟燭吹得燭影搖晃。
殿內,云妃正坐在桌旁,望著桌上的幾樣飯菜,心中著急不已,面色也是極其不好。
已經等候了許久,這會子終究是沒了耐心,扶桌而起便要朝著殿外走去,言語之中滿是不耐煩,“不是說皇上方才正從正清殿往這邊來嗎,怎么這么久了也不見個人影。”
一側的幾個宮女見著此刻云妃的模樣,知道她已經心中憤憤,皆斂聲屏氣不敢言語,生怕惹惱了云妃。
忽的耳邊傳來了匆匆忙忙的腳步聲,云妃抬眸望去,見是宮門口的宮女走了進來。宮女朝著云妃有些顫顫的福了福身子,輕聲說道:“娘娘,皇上……他……”
云妃見著宮女吞吞吐吐的樣子,心下本就著急,如今更是上前一步逼進了宮女,定定地望著她,厲聲問道:“皇上怎樣?怎么還未過來。”
宮女見著云妃如此,早已嚇得“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將頭垂得低低地,才低聲說道:“回娘娘,皇上他……去了碎棠苑。”
此話一出,宮女雖未抬頭,卻已明顯的感覺到了云妃身子往后一退,顯然是受了打擊一般。不由得心下一緊,生怕云妃會怒及自己。
云妃此刻早已是氣得發抖,袖子中的一雙玉手緊緊地握著,指甲深陷在了手心中,隱隱痛感云妃也察覺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