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索著,遠遠地便見著苑門外盈盈走進來了一人,仔細一看,原是纖妤。略略思索過后,轉身回了殿內,坐在了桌旁。
不過片刻,纖妤便邁入了殿內,行至桌旁朝著蘇玉欒深福了身子,復又起身,將手中提著的食盒放在了桌上,一層層的打開,小心翼翼地將食盒內的碗碟膳食取了出來,一一放在桌上,待布好了膳食后,方才收起了食盒,“貴人請用午膳。”
蘇玉欒見著滿桌子的膳食,倒也還算精致,想來自己一進宮就被封了個貴人,一應物品膳食自然也應好些,瞥了一眼身側的小青,轉而朝著纖妤擺了擺手,“你先下去吧。”
纖妤聞言,上前福了福身子,應了一聲“是”,遂提著食盒又朝著殿外走去,關上了殿門。
待纖妤走后,蘇玉欒這才側過身子朝著一旁站著的小青說道:“坐下同我一起用膳。”一邊說著,一邊拿起了筷子,也并不拘謹地吃了起來。
小青聽著蘇玉欒叫自己同她一起用膳,略微有些遲疑,“這……小姐,不太好吧。”面上顯現出了難色。
蘇玉欒見著小青此時倒有些拘謹的樣子,仔細想了想畢竟是在宮中,但此刻也并沒有什么人來,且小青也餓了一整日,也就不用在意那些瑣事,擺了擺手,“無妨,你過來。”
小青聞言 見蘇玉欒執意如此,也并不再推辭,上前坐在了蘇玉欒身側,接過了她遞過來的筷子,怔了好一會兒,這才拿著筷子吃了起來。
午膳畢,小青倒了一杯茶水遞給了蘇玉欒,“小姐,喝口水吧。”待蘇玉欒接了過去,這才淡淡笑了笑。
兀的想起來了今日蘇玉欒同自己所說今晚要謀劃著逃出宮,心下來了興趣,面上隱隱有些激動,“小姐,今晚……”
蘇玉欒喝了一口茶水,見著小青這般模樣,自然心知肚明,壓低了聲音淡淡說著:“我方才出去看過,離碎棠苑最近的只有西角門,但宮墻那么高,我們出不去,守衛也很嚴……”
一邊說著,蘇玉欒心中對出宮的希望越來越渺茫了。
小青自然是豎起了耳朵細細的聽著蘇玉欒的話,卻見她如此說,不免輕嘆了一口氣。
已而夕陽下山,夜幕漸垂,微風拂過,吹來一絲涼意。
勤政殿內,穆成風坐在案幾后,一手拿著筆,一手翻閱著奏折。面前案幾上堆放著的,是半人高的一堆奏折。
正低頭批閱著奏折,隱隱約約地聽到殿外有人走進來的聲音,不必抬頭便知,這個時候,往往都是敬事房的太監拿了綠頭牌來。
敬事房太監手中捧著托盤,里面整整齊齊的排列著諸多綠頭牌。匆匆忙忙地行至案幾前跪下行禮,“奴才給皇上請安,皇上,該翻牌子了。”
一邊說著,一邊膝行上前,將手中的托盤舉至了齊眉高。穆成風見狀,擱置下了手中的筆,身子微微前傾,在一眾綠頭牌中掃了一眼,望著“蘇貴人”的綠頭牌,開口問道:“這蘇貴人可是護國大將軍家的女兒?”
敬事房太監聽著穆成風問話,略微思索了一番,連忙微微頷首應道:“回皇上,正是護國大將軍府中二小姐。”說著,不由得心下有了些底兒。
正思索著,聽見穆成風已然將一塊兒綠頭牌翻了過來,微微抬眸瞥了一眼,果然不出所料,正是蘇玉欒的綠頭牌。
穆成風翻了牌子后,直了身子也不再去看敬事房太監,淡淡說道:“今晚朕去蘇貴人那兒。”說著,又提起了筆,繼續批閱著奏折。
敬事房太監見狀,站起了身子,端著托盤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殿外。方至殿外,便朝著身側的一個小太監說道:“皇上今夜翻了蘇貴人的牌子,你速去告知,請蘇貴人好生準備著。”
小太監一聽這話,哪里還敢耽擱,欠了身子便轉過身抬腳朝著碎棠苑的方向快步走去。
一路上,小太監都在心中思索著,這蘇貴人聽聞是護國大將軍蘇國的二女兒,身份尊貴,這才一入宮,皇上便翻了她的綠頭牌,足見其府上的地位。
七拐八繞的走了好一會兒,這才到了西角的碎棠苑,這碎棠苑說起來倒是個有些偏僻的地方,至少距皇上的寢宮有一些距離。
小太監站在碎棠苑前,見宮門緊閉著,怔了怔,上前叩了叩門。不多時,里面便傳來了一個宮女的聲音,“誰啊?”
小太監見狀,忙揚高了聲音, 朝著宮門內喊道:“我是敬事房的,皇上今晚翻了蘇貴人的牌子,特來稟告貴人。”
宮門內正是纖妤,聽著小太監一席話,心中頓時激動不已,連忙打開了門,見著眼前站著的小太監,面上帶著淺淺的笑,“你先在此候著,我回去告知蘇貴人。”說罷,便也不看小太監一眼,轉過身徑直入了正殿內。
方入里間,便見著蘇玉欒此時正坐在榻邊,手中捧著書卷在細細的讀著,心下想著今夜蘇玉欒要侍寢,不覺喜從中來,連忙行至榻邊,深蹲了身子,“貴人,敬事房來人了,說是皇上翻了貴人的牌子,特來通稟,要貴人今晚好生準備著。”
蘇玉欒本還在看著書,忽的聽著這纖妤的一番話,登時有些愣住了,她本來就不是自愿入宮,今晚還想著要偷偷逃出宮去,哪料竟頭一天就被翻了綠頭牌。
遲疑了半晌,蘇玉欒將手中的書卷放置在了榻上,抬眸對上了纖妤的目光,良久,才緩緩開口:“我恰巧月事來了,恐怕不能侍寢。”
蘇玉欒云淡風輕地說著,纖妤卻是心中一頓,心情瞬間從喜悅中跌落下去,好容易被翻了牌子,卻恰巧來了月事,著實是可惜至極。
如此一來,蘇玉欒無法侍寢,纖妤思索了片刻,終是起身,“奴婢知道了。”轉過身朝著外面走去,行至宮門口,見著那小太監還候著,便上前干笑道:“不巧貴人來了月事,實在不便,還請公公回了敬事房。”
小太監聽著纖妤的話,眉頭不由得微蹙,半晌,才點了點頭,心中極是復雜的離開了。
良久,穆成風擱置下了筆,抬手揉了揉顳颥。心里突然想到剛進宮的蘇玉欒,嘴角不禁揚起了一抹弧度。抬起頭看了一眼身邊站著的太監,淡淡道:“備轎,去碎棠院。”
太監應了一聲,托著拂塵邊去準備了。卻在那太監剛離開不久,又有一小太監走了進來。看到穆成風,上前一步打了個千,道:“奴才見過皇上,皇上圣安。”
“起來吧。”穆成風說著,看太監面色有些著急,便料定是什么重要的事,卻沒有問。太監自覺開口說道:“皇上,碎棠院的蘇貴人正巧月事來了,奴才特意來稟報皇上。”
聽到蘇玉欒來月事了,穆成風不免頓了一下,心下霎時有些不快。
看著穆成風陰晴不定的臉色,太監也不敢多說,說罷,繼而抿唇不語。
穆成風抬起手,揉了揉太陽穴。低頭看見面前如山高的奏折將要把自己埋沒,微微嘆息了一聲,擺了擺手,“你且下去吧。”
小太監應了一聲,緩緩退了下去。穆成風更是沒想到,竟會這樣巧。本是想去看看蘇玉欒的,但眼下是去不了了。
老太監備好了轎子,走到殿外,忽而逢見了那小太監,自然知道是剛面見了皇上的,上前攔住了他。老太監在宮里算有些地位,因而奴才見了都是恭恭敬敬,也不敢亂了分寸。
“你是有什么事稟報?”老太監不在皇上面前,囂張跋扈是難免,隨意問道。
“碎棠院的蘇貴人來月事了,不能侍寢,奴才才來稟報的。”小太監如是說了。
老太監心中不免詫異,喃喃說道:“皇上難得指名道姓想要哪位妃子侍寢,卻這樣巧,想來蘇貴人運氣竟這般不好。”
“可不是,奴才也為蘇貴人惋惜呢。”小太監附和著老太監說。
微微頷首,又閑說了兩三句,小太監方離去了。老太監倒是有些慶幸開口問了,回了大殿中,才沒有提備轎之事。
這樣的事在宮中也不算是頭一回見,只是這樣的妃子,日后也難得皇上再寵幸,老太監也不免替蘇玉欒惋惜。但不論怎樣,這都是蘇玉欒的命,也無法改變。
看著穆成風緊皺的眉頭,老太監就知道穆成風心里自然也不快,才越發不敢說話,屏息站在一邊。許久,看到穆成風嘆了口氣,舒展了眉頭,自己也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還有奏折沒有批閱完,穆成風也沒有再想其他的事。只是再批閱奏折,卻總沒有心思,不過半晌便走了神。
“沒想到蘇貴人竟這樣不走運,選秀不在也就罷了,又正好月事。”穆成風隨意說著,收了筆,合上了最后一本奏折。
老太監見穆成風難得和他說話,也奉承說道:“皇上能這樣體諒蘇貴人,是貴人的福分。”
穆成風聽了,自然知道這些話不過是奉承,只是淡淡一笑,沒有言語。
然而穆成風卻越發有些好奇起來,這蘇玉欒到底是什么樣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