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就在萬俟烈帶著自己的人馬“捕捉”桃夭兒的時候,遠在千里之隔的晉王宮也收到了來自暗衛的消息。
桃夫人的私人物品,在邊境的一家當鋪中出現了!
當然,這個消息的保密程度屬于最高級別,目前除了極少數的人,其他人還一概不知。
那天暗衛帶著一個老者進宮,不知與姬十三說了什么,總管最后進去換茶盞的時候,就看到桌上的茶盞倒了,水潑了滿桌。
而姬十三就坐在椅子上,臉上混合著一種奇怪的神情。
那個表情總管形容不出來,只是隱隱能感覺到姬十三現在絕對是激動而亢奮的。
當天,外出搜尋桃夭兒的暗衛都接到了宮里的命令,不要再在中原地區海里撈針了,所有人朝邊境進發,從中再分出幾小支隊伍,潛伏到草原上打探消息。
本來依照暗衛的猜測,桃夭兒的東西遺落在邊境的樹林里,想必她人就藏身在附近,畢竟姬十三在找人之前已經把話說清楚:桃夭兒內力消耗殆盡,逃不遠。
但是周清卻一票否決了暗衛的提議。
邊境這個地理位置很敏感,進就到草原,退就回到中原,實在不能放過一絲一毫的可能性。
姬十三對此表示贊同。
也許是因為心情實在亢奮,身處絕境中終于看到找到出口的曙光,會議一結束,姬十三就驅散了眾人,令總管備好酒,第一次放任自己沉浸在期待中,有種大醉一場的沖動。
不過這一切,桃夭兒根本不知情,也自顧不暇。
萬俟烈將她抗出帳篷后,桃夭兒的小腹處受到頂壓,不由得痛呼了一聲,臉色瞬間變得唰白!
萬俟烈腳步微頓,想到自己可能太粗暴了,換成摟著桃夭兒的腰,將她攔腰抱起。
桃夭兒捂著肚子,雖然換了個姿勢,對萬俟烈卻沒有絲毫感激,只是心中的憤恨愈加強烈。
萬俟烈絲毫不以為忤,她的眼神,對他來說無關痛癢。
桃夭兒蹙緊眉頭,全身受到桎梏,疼痛的小腹讓她無力做出掙扎的動作。
緊接著,她突然意識到什么,猛一抬頭,就看到所有人形色各異的表情。
古路一家人緊緊望著她,眼角眉梢間都藏著擔憂和焦慮,古路朵急得要蹦起來,古路花看似面無表情,但是他的眼里閃著兇光,直刺萬俟烈抱著桃夭兒的手。
士兵們的表情就精彩多了。
他們跟著萬俟烈出來,只是執行任務來抓人,但是沒想到萬俟烈要抓的竟然是一個美貌天仙的姑娘。除此以外,抓到人之后,他們的六王子竟然還以這種大搖大擺的姿態與這個姑娘抱在一處,看這親密的樣子,實在不像在抓犯人……
士兵們對視幾眼,心里瞬間泛起了狐疑,但更多的則是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六王子看上了這戶人家的姑娘,這是過來搶人了!
在眾多不明就以和自以為猜到真相的目光中,古路扎盯著桃夭兒,眼神最先起了變化。
“索熱迪”是他一手救起來的,在最開始的時候他也曾懷疑過她的底細,但是那時的她境況著實凄慘。懷孕,受傷,喪夫,無家可歸,這才讓他動了惻隱之心,帶回自己家。
可是現在看來……情況好像并不像她所說的那樣簡單。
要是生在一個普通的家族,她怎么會與萬俟烈有瓜葛?
更別說,現在萬俟烈還這么大費周章地帶人過來,只為了抓一個喪夫的孕婦?
這種事,用腦子想也知道不會這么簡單!
所以……
古路扎注視著萬俟烈和桃夭兒兩人,臉頰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跳動著,眼神漸漸變得晦澀。
堵著嘴,古路扎不好發音,于是在萬俟烈抱著桃夭兒,快走到他身前的時候,古路扎忽然雙膝跪下,眼神中直射出強烈的焦急!
萬俟烈本打算把桃夭兒直接搶走,古路家四口人也捎上,帶回去細加審問。但是眼見古路扎一臉有話想說的樣子,他的眼里微微瞇起,倒是停下了步子。
“你有什么話想說?”萬俟烈問道,說著,他朝狼牙瞥了一眼。
狼牙點點頭,快步走到古路扎面前,一把扯掉了他嘴里的布巾!
“回稟六王子,草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但是您懷里的姑娘與我們家并沒有關系!”
古路花仰視萬俟烈,語調有些急促,勉強使自己鎮定下來。
桃夭兒一驚,瞬間扭頭朝古路扎看去!
“哦?”
見狀,萬俟烈挑眉,視線在古路扎臉上轉了轉,隨后又不經意地掃了眼桃夭兒驀然錯愕的表情。
“那就說來聽聽。”
仿佛覺得這一幕很有趣似的,萬俟烈呲著牙,同意讓古路扎繼續說下去,頗有種看好戲的意味。
桃夭兒望著古路扎,在一瞬間的驚恐之后,忽然意識到他是想保護自己的妻兒。
心緊了緊,桃夭兒知道他這么做其實也無可厚非,但是不知為什么,她心里突然間就不是滋味了。
是因為……她始終是個外人嗎?
所以不值得他為此犧牲,也不值得他為此保密。
萬俟烈看似一直關注著古路扎,但是心思卻分了大部分在桃夭兒身上,見她的神情忽然變得黯淡,唇角的弧度緩緩拉大,接著又恢復原狀。
桃夭兒不知男人心里在想著什么惡劣的事,在古路扎開口說話之前,她一點點將頭垂下去,不想直視古路扎出賣自己的樣子。
不,或許那并不算出賣,桃夭兒低落地想。
她本來就目的不純,能借助在他家,也是建立在謊言之上……現在只是把謊言揭穿而已。
不遠處,聽到古路扎的說辭,茜拉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似是有些不敢相信他會在萬俟烈面前,說出與桃夭兒并無關系的話!
古路花與古路朵也愣住了,望著跪地的古路扎,不知說什么好。
在所有人視線的焦點處,古路扎注視著萬俟烈,但是桃夭兒白色的裙擺還是出現在他眼角的余光里。
咬咬牙,他低下頭,避開了那抹白色,朗聲說:“六王子!這姑娘是草民在邊境處遇見的,當時天寒地凍,她又負了傷,草民一時心軟,才將她救回來!”
“要是索熱迪的身份有什么問題,此事還要怪草民,還請六王子別牽連到我的家人身上!”
說完,古路扎對萬俟烈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索熱迪?”
萬俟烈認識桃夭兒的臉,對她的身份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此時關注的不是其他,倒是桃夭兒的化名。
“……是。”
古路扎趴在地上,解釋了一通,沒想到萬俟烈率先疑惑的居然是索熱迪的名字,這讓他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
“喲,桃夭兒,你什么時候取了我們草原上的名字?”
得到肯定的大夫,萬俟烈登時樂了,他笑笑,用一種不大不小的音量問著桃夭兒。
完了!
垂下頭,桃夭兒無從去看古路扎的表情,也不想細加分辨萬俟烈的語氣中帶著多少調侃,她攥緊了手,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被揭穿身份,只覺得愧疚,又難堪。
愧疚,是對一直被她隱瞞在內的古路一家人,難堪,則是對身邊這個毫無顧忌說話的男人。
地上,古路扎聽到萬俟烈提到“桃夭兒”這個名字,莫名覺得耳熟。
桃夭兒是誰啊?
這個念頭浮現到腦海的下一秒,他忽然想到什么,猛地將視線移到桃夭兒身上!
“——你是桃夭兒!”他失聲驚呼,眼神中的震驚簡直要溢出來!
這個問題桃夭兒不想回應,但是既然被萬俟烈揭出來,也沒有任何可以退后的余地。
無聲中,她側過臉,用沉默的姿態說明了一切。
看著她的態度,一瞬間,古路扎又驚又怒,臉上的那些內疚眨眼間消失無蹤!
桃夭兒是誰啊?
她是晉王姬十三后宮里的夫人,冠絕六國,容色傾國傾城,為六國第一美人;
她是在生死關大峽谷,一戰成名的神秘女郎;
她是名義上正在晉國,剛剛被封為王后的國母;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士兵們,與被扣押在側的茜拉和古路花也聽說過“桃夭兒”的名字和事跡,現在臉上驚詫的表情與古路扎也不逞多讓。
索熱迪,怎么會是桃夭兒?
六王子莫不是在開玩笑,或者抓錯人了吧?
古路家的人乍聞這個說法,在這瞬間都很難接受,區別只是古路扎“怒”為多,而茜拉和古路花則“驚”為甚。
在場唯一搞不懂狀況的人,是古路朵。
她年紀小,大人們的事古路家的人一般不會和她多談,她自己也不關心那些枯燥的消息。所以古路花多少還知道一點的事,在她這里,倒是如同一陣風刮過,沒留下什么痕跡。
古路扎死死地盯著桃夭兒,很快回神,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后悔要是當初任由這個殺他百余多族人的“桃夭兒”丟在樹林里不管!
她是他們草原上所有族人的仇人啊!
他居然做下了通敵叛國的事情!
在被桃夭兒欺騙的怒火中,古路扎恨得幾乎咬碎一口牙。
下一刻,他移開視線,毫無保留地將自己遇到桃夭兒的情景,以及當時她的說辭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