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
桃夭兒。
是同一個人?
想到三年前桃夭兒可愛瘦弱的笑臉,再想想陶然黏膩纏人的樣子,姬大兩眼發直,在茫然之中,他摸摸自己的小胡子,不小心揪斷了一根。
“。 彼吹脩K叫一聲,這才意識到自己干了件蠢事。
初一也不逞多讓,一向老實的暗衛隊長,眼里不免露出呆滯的光芒,實在想不出陶然到底是怎么變成桃夭兒的。
周清坐在一邊,嘲笑地看著姬大捏著的胡茬,萬分慶幸主公事先就和他就這個話題討論過。
“咳咳,那桃夫人為什么說,是主公你謀害她呢?”周清干咳一聲,將話題引回來。
“不知道!奔檬种篙p點桌面,眸色漸漸變暗:“而這,這就是問題所在!
姬大緩緩合上自己大張的嘴,艱難地將桃夭兒與陶然的形象重合在一起,表情像是吃了一坨屎。
“她竟然以為,我會對她下此狠手!奔藭r提起這一點,憤怒不再,嘴里泛著苦澀。
“定然是有人誤導,不然她不會如此肯定!奔Т罅⒓撮_口。
“三年前,青梅主動坦白是她告密,下毒,縱火,當時她是自投羅網,主公立即賜死了她!背跻焕潇o道,想想他又補上一句:“很倉促!
“對,那個侍女根本不是主使,否則的話,毒從哪里來?為什么自投羅網?下毒縱火之事到底與姬姝,與僑云有沒有關系?”周清擰眉,將三年來無數次討論的線索重新擺上臺面。
“青梅是姬姝的侍女,姬姝的懷疑理應最大。但是那段時間,姬姝被主公關禁閉,沒辦法出門?v火之時,護衛輪班的時間是變化的,時間緊迫,如果沒人放風,憑借青梅一人之力,怎么可能全身而退?”周清嘆了口氣。
“但是姬姝的身邊又只有這一個忠心的侍女,所以放火的定然不是青梅!奔Т蟪槌槟樒。
“那么就是僑貴女做的?”
“哎,僑貴女那晚不在房內,也有很大嫌疑,但是她來到姬府,沒有帶自己的侍女,縱火之人不大可能是她。而且她與青梅無緣無故,青梅總不可能為了一個外人甘心赴死吧?”
“大火之后,有個叫小環的侍女死了!背跻煌蝗谎a上一句,尸體是他去處理的。
姬十三一直沉默,他閉上眼,開始第無數次的回憶。
“主公,其實我在想,我們的方向是不是錯了。”
“告密,下毒,縱火,做這些事的人,可能不是同一人!敝芮宥⒅媲暗淖雷,沉聲說道。
“雖然青梅將這三件事全部包攬下了,但是,她若真的那么聰慧,大可以逃之夭夭,何必自投羅網呢?”
“那么,就一件件來。”姬十三閉眼,面無表情地說。
周清拿起紙筆,寫上“告密”“下毒”“縱火”三個詞,開始抽絲剝繭。
“第一,告密之人是青梅,或者加上姬姝!敝芮迕掳。
姬大怪道:“為什么不是僑貴女?”
周清瞥了他一眼:“僑貴女才來姬府多長時間?怎么可能那么了解桃夫人的情況?”
姬大啞口。
“第二,下毒之人是青梅,或者加上姬姝。”
姬十三睜開眼,冷聲說:“是姬姝指使青梅去做的!
姬大不信周清的邪,疑惑道:“為什么啊?”
姬十三的眼神開始銳利:“以青梅的身份,下毒不易被察覺。而且她一口咬定是她自己所為,但越是這樣,就越表明她想袒護某人。”
初一小聲地問:“她想袒護……姬姝?”
周清笑而不語。
“第三,縱火之人,是青梅和不知名者,僑貴女和不知名者,抑或……青梅和僑貴女!
姬大摸摸小胡子:“青梅和僑貴女不可能,那天,僑貴女可是當場指認青梅了。
姬十三看著桌上的紙,緩緩道:“青梅不知縱火之事!
初一納悶:“為什么?”
姬十三:“我記得她的眼神,先是遲疑,再認罪的。”
周清點頭:“她是不對勁,那么就是僑貴女干的了,可是她又沒有同伙。”他說到一半,像是突然反應過來,猛地朝初一看去:“你說有個侍女死了?”
初一不解,但還是點點頭。
姬大領會到周清的意思:“侍女小環是我們府里的人,應該與僑貴女不熟吧?”
姬十三垂眸:“她與僑貴女關系如何,一問便知!
姬大意會,立即走出書房。
“還有,為什么桃夭兒堅持,是我想殺她?”
周清和初一沉默,這話沒人能答得上來。
“主公,這就要問桃夫人了!敝芮甯砂桶偷卣f。
“她不愿意……”姬十三看著窗外陰云密布的天色,心中漸漸浮上陰霾。
“主公,要不告訴她我們的猜測?”初一有些遲疑。
“不,在無法確定縱火之人是誰之前,先不要告訴她。”姬十三收回看向窗外的視線:“我想,給她一個完整的交代。”
話音一落,書房里立刻安靜下來。
在沉默中,周清突然嘆了口氣:“若真是不同的人做的,那還真是白白浪費了三年!
初一點頭:“青梅已死,姬姝遠嫁,就看僑云有沒有參與其中了!
想到姬姝,周清撇嘴:“主公,你將姬姝嫁給了一個鰥夫,以她的個性,想必生不如死吧!”
姬十三不語,眼底一片森寒。
窗外,云層翻滾,天色徹底暗了下來。
突然,幾道閃電從云端驚天劈下,在暗沉的天空中閃過耀眼的白芒,最后氣勢洶洶地遁入地面!
閃電已逝,雷聲才至。
“轟隆轟。 睅茁暰揄懺谠茖臃瓭L,慢一步傳到耳邊。
慢慢的,下雨了。
姬十三端坐在書房的榻幾上,手指輕輕撫上那張紙,在“縱火”處摩挲幾下,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
“砰!”姬大回來了,渾身濕漉漉。
姬十三的手一頓,緩緩朝姬大看去。
“主公!奔Т竽艘话训蔚窖劬Φ挠晁,氣喘吁吁。
姬十三收回手,緩緩轉頭。
“……雖然時隔三年,但是有新線索了!”姬大咧嘴,笑了笑。
主臥。
桃夭兒趴在床上,被震耳欲聾的驚雷嚇得一哆嗦。
她把自己牢牢地裹在被子里,連床幔也放下了,像個小動物一樣,躲在洞里不出來。
窗戶是開著的,不僅有雷聲傳來,還有幾滴雨透窗而入。
桃夭兒努力平復呼吸,用被子捂住耳朵,希望能阻隔雷聲。
在楚國的三年里,每到打雷下雨的天氣,她只能躲在屋子里,縮在床上的角落,靜靜等待雷聲過去。
……其實她前世是不怕打雷的。
只不過在那中毒療傷的三年,一個人過得太孤寂了,慢慢的,也就開始怕了。
這時,正午剛過,外面的天色卻仿佛一下子跳到了黃昏,灰蒙蒙的。
幾聲炸雷過后,天地間突然一片寂靜。
片刻之后,淅淅瀝瀝的雨猛地變大!
“嘩啦嘩啦!”傾盆大雨落下。
桃夭兒在被窩里閉著眼,一聲聲數著心跳聲,漸漸鎮定下來。
“沒事的,不打雷了。”
她睜開眼,小心翼翼地將頭伸出被子外,看著窗外打進來的雨。
陰沉的天,嘩啦的雨,無人的房?諝庵袧駳饧又兀瑲鈮航档停晁氂械奈⑿葰庀拇巴饨轿輧龋教帍浡屓瞬话驳姆肿樱邑矁嚎粗粗,又把頭縮回被子里。
閉上眼,桃夭兒緩緩蹙眉,下雨了,連空氣都是壓抑的。
睡吧。
……
窗外雨勢不變,滴滴答答的水滴落地聲密集地響起,讓人不禁有種昏昏欲睡的沖動,床上的人在這催眠般的背景樂中,呼吸漸漸安穩。
桃夭兒閉著眼,睡意慢慢涌上,她估摸這么大的雨,一時半會停不下來,睡覺養傷最實在。
在最后一絲清醒慢慢被睡意吞噬的時候,一個念頭不自覺地劃過——
他什么時候回來?
這個問題在她腦海里停了一瞬,隨即被鋪天蓋地的睡意淹沒,桃夭兒身子一輕……她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
“咔噠!
輕巧的開門聲響起,在漫天的雨聲中微不可聞。
來人慢慢進屋,袍腳滴著水,在地上留下星星點點的水漬。
姬十三看著床上睡著的某人,眼里一片復雜。
幾滴雨水從他的額角流下,劃過形狀優美的臉頰,下巴……接著滲進領口,流下晶瑩的水線。
桃夭兒側著頭,眉心微蹙,在睡夢中也不安穩。
姬十三在原地站了許久,才緩緩收回目光,他掃過大開的窗戶,走過去悄悄合上。
身上已經濕了,姬十三從柜子里拿出干凈的衣袍,開始換衣服。
“唔……”似是感覺到有人在,桃夭兒在床上不安地扭動了一下。
姬十三一頓,白皙又精瘦的背脊暴露出來,他沒有回頭,迅速穿好中衣。
桃夭兒對此一無所覺。
姬十三的手指撫過她皺起的眉,喟嘆一聲,也上了床。
身側一重,被子掀開,桃夭兒似是知道有人入侵了她的領地,手上不自覺開始揮舞,“走……”
姬十三擒住桃夭兒不安分的手腕,側躺在她身旁。
熟悉的體溫靠近,桃夭兒慢慢止住掙扎,她砸吧兩下嘴巴,突然將頭朝姬十三懷里拱了拱。
姬十三僵了一瞬,輕輕摸了摸她的發絲,一觸即分。
“僑云……”
他輕聲念叨著這個名字,突然笑了起來,但是眼里,沒有絲毫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