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桃夭兒重回姬十三的時候,一隊商隊從北方的草原,緩緩駛向中原。
車隊上載著牛羊的毛皮,以及草原上的各種土特產(chǎn),滿滿當(dāng)當(dāng)。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鷹眼黑皮的匈奴青年,他穿著狼皮縫制的背心,騎馬領(lǐng)著商隊前行。
“六王子,喝水嗎?”虎奴手里拿著一個水囊,遞給鷹眼青年。
“我不渴。”鷹眼,也就是匈奴六王子萬俟烈,搖搖頭,拒絕了奴隸的好意。
“是。”虎奴低頭,騎馬退回車隊。
……
太陽西沉,這支商隊緩緩朝著南方的大地上進發(fā),沒有人知道,當(dāng)騎馬的青年一腳踏入中原,到底會給世人帶來多大的震懾!
六國之間,除了少數(shù)清醒的人,大部分人還活在繁華盛世的美夢中,完全感覺不到北方的蠢蠢欲動。
天色漸晚,萬俟烈揚手——
“停!”
整個商隊的人拉緊韁繩,瞬間就停住了馬匹,整整齊齊,井然有序。
……看起來不像是商隊,反而像是軍隊!
萬俟烈也想到這一層,他年輕又兇悍的臉上閃過一絲怒色。
騎著馬,他靠近車隊,從頭看到尾,大聲吼道:“你們是什么人?”
副手叫呼延雄,他騎馬上前一步,挺起胸膛:“我們是匈奴的戰(zhàn)士!”
萬俟烈一個刀背就朝他招呼過去——
“誰告訴你我們是戰(zhàn)士了!”
呼延雄胸口一痛,他用手摸摸自己的xiōng部,不敢說話了。
“兄弟們都給我聽著!”萬俟烈嚴厲地掃視著每人的臉,“我們是商隊,就是買賣東西的商人!”
“誰要是把兵營里的那一套帶過來,趁早給我滾回去!”
“——聽見了沒有?”
車隊里的人無一不是留著絡(luò)腮胡的大漢,他們一個個肌肉虬實,但在青年的怒吼之下,沒有人敢抬頭。
“是!”
“是!”
“……”
“好的。”
萬俟烈聽著整齊劃一的“是”,眉頭又要擰起來,但是一個猶豫著喊“好的”的聲音,讓他的眉頭稍松。
“你,出來!”他指著一個小兵扮成的少年,特意喊出來。
“哦。”少年在一干大漢的注視下,畏畏縮縮地站出來。
“你叫什么名字?”萬俟烈騎在馬上,摸摸這個少年的頭。
“忽錐。”
“好,從今天起,你就當(dāng)我的副手!”萬俟烈笑著,咧開一口白牙。
“……謝謝六王子!”忽錐仰頭,激動萬分。
……
夕陽已經(jīng)落到地平線以下,商隊停止了南下的步伐,在原地駐扎。
萬俟烈坐在篝火旁,嘴里咽著辣嗓子的干糧,眉頭沒有皺一下:“中原……”
他的語氣透著一股向往,但在向往之中,卻又藏著一股忍耐的狠戾。
“六王子……希望今年年底的時候,族里不要死那么多人……”呼延雄看著火堆,突兀地冒出一句話。
“……不會的,我們需要的東西,中原人都有!”萬俟烈也盯著火,火光印在他淺褐色的瞳孔里,卻無端端讓人聯(lián)想到狼這個貪婪的生物。
“……”
雖然冬天還很遠,但是聊到這個話題,眾人都很沉默。
北方的大雪一年比一年冷,下雪的日子也越來越長,不僅牛羊會死,人也是一樣,不是凍死,就是餓死……
“好了!現(xiàn)在才四月份,我們還有好幾個月的時間準備!”
“那、那什么時候動手比較好?”忽錐疑惑。
“哈哈,等中原人最松懈的時候!”萬俟烈笑了,他看著遙遠的南方,盤算起來……
六國會在六月舉辦,那時是守衛(wèi)最嚴密的時候,而到了十二月,所有人的眼光就又會盯著北方,生怕他們出來作亂……
他本打算十月份一舉進攻中原……
……但是如果有機會,九月也行。
……
僑府。
一間空曠的佛堂。
這間佛堂很是簡陋,一尊佛像,一個蒲團,一個榻幾,再加幾本經(jīng)書,就是全部。
穿著紫袍的女郎伏在榻幾上,斂眉抄寫佛經(jīng)。
“噠、噠、噠。”一聲輕快的腳步聲由近及遠。
僑云手一頓,抄寫的佛經(jīng)上頓時多了一個花生大小的黑點,在端正秀麗的字跡上,顯得無比刺目!
她的眼角眉梢突然冷下來,緩緩把視線投向門上的人影。
僑菲……
“姐姐!”一個清脆的女聲在門口響起。
“……”僑云收筆,把抄廢的佛經(jīng)揪在手里,捏成一團。
“姐姐,我來看你了!”僑菲輕輕敲門。
僑云站起,晃了晃身子,又站定,她跪坐著抄佛經(jīng)已經(jīng)一整天了……
“你來干什么?”她走到門邊,艱澀地開口。
“姐姐,你是不是不舒服啊?”僑菲側(cè)耳聽著門里的動靜,有些擔(dān)憂。
“……我沒事。”僑云沉默了一瞬,低沉地說。
僑菲聽了,心里是抓心撓肺的疑惑:僑云到底為什么被家主懲罰?
“到底什么事?”僑云不欲多言,只想盡快打法僑菲回去。
“姐姐……你在佛堂里抄經(jīng)書,可能還不知道,姬十三在論辯會上帶了一個男寵回去了。”僑菲有些疑惑,又有些憤怒,“怎么,怎么可能呢……”
“……”僑云神色怔松,突然又慢慢提起嘴角,“妹妹,我已經(jīng)被關(guān)起來了啊,你和我說,又有什么用呢?”
“姐姐?”一門之外,僑菲的手指抽緊。
“……隨他去吧!”僑云冷笑著看門上僑菲的剪影,有些怨毒。
“……”僑菲突然說不出話來。
“沒其他事,你就先走吧!”僑云轉(zhuǎn)身,不想再聽姬十三的艷史。
“姐姐……你做錯了什么,要被關(guān)起來啊?”僑菲聽見門里的腳步聲,趕緊問出自己的困惑。
“……”僑云猛地站定,“問這么多干什么!你以為姬十三連我都拒絕,還會看上你?”
“我——”一直暗藏的心事被挑破,僑菲不受控制地退后,又羞又惱。
“呵,不過你倒是可以去試一試,萬一人家姬十三就愿意要你了呢?”僑云嘲諷。
“姐姐……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先回去了!”僑菲慌亂了一瞬,被僑云這么直白的話沖擊到,立馬就想退下。
“哼!”僑云冷哼,柔美的臉上滿是煞氣!
僑菲緩緩?fù)撕螅挥X得僑云的戾氣太重,被關(guān)進佛堂,反而讓她待人接物更刻薄三分……
門外,僑菲的腳步聲不復(fù)來時的輕巧,她腳步沉甸甸的,滿懷心思地走遠。
僑云冷著臉,重新跪坐著抄佛經(jīng),只是手上寫的是大慈大悲的經(jīng)書,她的眼睛看起來卻深不見底,與整個佛堂清凈安詳?shù)姆諊窀癫蝗搿?
……
姬府。
姬十三在桃夭兒面前進退兩難。
“你的心好狠啊……”
“……”姬十三淡淡掃了一眼,伸手把桃夭兒的鐐銬從床頭拿下,就自顧自地走出門。
“瑜郎?”桃夭兒獲得了某種程度的自由,一躍就跳下床。
她屁顛屁顛地跟著姬十三,往書房走去。
“站住!”姬十三走到書房的門口,停了。
“……哦。”桃夭兒悻悻地停下腳步。
姬十三抿唇,他四下看看,對不遠處兩個少年招招手,“你們過來!”
達武達文兄弟:“……”
達文:“哥,是不是我們被發(fā)現(xiàn)了?”
達武:“……應(yīng)該和那事沒關(guān)系,你別怕。”
達文:“哦。”
桃夭兒瞇著眼睛,看那一大一小的少年,怎么有點眼熟?
三年的時間,達武已經(jīng)長成一個壯小伙,達文也由一個流鼻涕的豆丁長成一個白白嫩嫩的少年。
在桃夭兒莫名熟悉的感覺中,達武率先走來,達文落后一步,兩人慢慢走過來。
姬十三看著達武達文:“你們兩個陪陶然逛逛……只要不把他帶到書房就行。”
桃夭兒:“……”
她又不是密探過來偷情報的,干嘛這么防著她?
達武達文對視一眼,點點頭。
達文摸著懷里鼓鼓的錢袋,心虛一掃而空。
姬十三吩咐好,便直接踏入書房的門,在桃夭兒三人面前,“砰”一聲,關(guān)上門。
桃夭兒眨眨眼,又眨眨眼。
達武走到桃夭兒面前:“陶公子,請。”
桃夭兒轉(zhuǎn)頭,她看著達武的臉,突然問:“我們是不是見過?”
達武一驚,也打量起陶然來,“我沒見過你。”
桃夭兒心道:這是我易容出來的相貌,你要是見過才有鬼咧!
達文卻沒那么多心思,他摸摸胸口,滿不在乎地說:“陶公子,你想去哪里?我們帶你去!”
桃夭兒見到個子稍矮的達文,又看看達武,突然福至心靈:“達武,達文?”
達文疑惑:“嗯?你怎么知道?”
達武也皺眉:“你見過我們?”
桃夭兒打哈哈,“沒見過沒見過,我只是聽姬大護衛(wèi)談起過。”
達文心思淺,聞言便解了疑惑:“哦,是這樣啊!”
達武的眉頭卻皺得更深了:姬大沒事提他們干什么?
但是他又實在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釋,只能作罷。
桃夭兒扯扯嘴角,三年沒見,這兩只倒是長得賊快,一個一個的都比她高了!
幸好,達文比她只高了一點……
這么想著,桃夭兒看著陌生起來的姬府,一絲絲熟悉的感覺又漸漸升起……
畢竟這里……
她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