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點多,陸方絎開車回來。
江媛聽見聲音就下了床,到樓下,問他:“怎么樣了?”
陸方絎神情上顯得十分疲憊,他脫下西裝外套,扔給江媛:“十五還沒找到,小杉自首了,以后死罪還是無期緩刑暫時也料不準。”
江媛點頭。
陸方絎抬頭瞧著她,想起什么,拿車鑰匙又出了門。
“干什么去?”她問。
陸方絎出了門:“忘了點東西,出去車里拿,馬上回來。”
江媛看著他出門。
過了幾分鐘,他回來,只見手里拿著一朵紅色的玫瑰花,遞給她:“sorry,想著跟你今年過一個有意義的情人節,但卻出了這事,開車回來的路上瞧見就買了一朵,賣花的那就剩下幾朵玫瑰,只有這一朵還湊合能看。”
“謝謝你。”江媛拿在手里,其實很容易滿足。
兩人洗完澡就睡了,一天下來,精神十分疲憊。
第二天一早,陸方絎被電話吵醒,說是找到了十五。
江媛在樓下,問他:“十五怎么處置?’
陸方絎說要去看看,他瞧江媛:“問了律師,大概可以保住十五的命,我養十五畢竟不是亂養,附和國家頒布的飼養烈性犬的規定。”
“怎么抓住的?”江媛上樓。
陸方絎去洗漱,看了眼鏡子里的自己:“說是執法隊員用夾子和捕網奈何不了十五,最后給十五打了麻醉針。”
江征和陳如一塊兒去了一趟葬著小杉爸媽的地方,交代了一下小杉的事。
回來以后,陳如就到了閨女和女婿的家里,照顧孩子一天,但陳如沒聽見陸家那邊有長輩再打過來電話指責江媛,陳如這才放下心。
江媛跟老媽解釋說:“媽你別擔心我,不是所有的陸家長輩都那么不通情達理的,他二嬸跟我婆婆有過節,才借機把賬算在了我的身上,到處說我的不是,污蔑詆毀不理就行了。他二嬸為的是讓我婆婆臉上掛不住。反正我婆婆看得開,不計較,我也不計較。我是跟陸方絎過日子,又不是跟所有姓陸的人過日子,搭理她們得多累?是非多。”
陳如一想也是,自己這心眼怎么比閨女的心眼還小了?
小杉這事,陳如雖然生氣,但也希望小杉能夠不被判死刑,如果不能判有期,就判無期也好。
總之陳如就是想,別讓小杉小小年紀的就沒了命。
江媛卻說:“陸方絎怎么保小杉?他沒法保,死的是他同父異母的大哥,他如果出面保了小杉,保不保得住還要另說,法律也不是聽他的。到時候陸家的人說什么其實還是次要,主要是怕外面的人說這事跟他有關,再大做文章,對他公司和個人名聲影響都不好。”
江媛自然希望小杉能得到法律的輕判,但這還得看最終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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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方絎的父親住在醫院已久,得知大兒子去世的消息,躺在病床上直掉眼淚,嘴巴動了動,卻說不出一句清晰的話。
他這一輩子過的可謂是糊里糊涂。
年輕時完全受制于父親,娶妻方面自己拿不了主意,但他高興,起碼這一輩子走過來風風光光,從不操心,一切大小事宜有父親給他擔著。
到死他都要感謝父親的長壽,保住了他這一生的平安無事。
妻子在他心中是什么?一件漂亮的家中擺設罷了。
娶了妻子之后,他便可繼續更肆無忌憚的染指外面其他女人。
到了晚年,身體健康硬朗了一些年頭,所以他并不覺得自己晚年過的孤獨。
雖說沒有妻子的陪伴,但卻有馮韻這個紅顏知己相伴,喝喝茶,下下棋,這感覺也已足矣。
兩個兒子相繼去世,他這心才真正的疼了又疼。
躺在病床上猛烈咳著,胸腔里一震一震的難受,不禁想,究竟是兩個孩子命苦?還是造的孽報應終于來了?
陸方絎跟他四叔研究要把這件事告訴病中的父親之前,江媛就顧慮的在想,現在的這個情況,適合把噩耗告訴老爺子嗎?要不要瞞著一段時間?
老爺子因為馮韻給生的有缺陷的兒子去世而心臟病發,現在再得知大兒子去世,是否會挺不過這一關?
陸方絎說這事瞞不住。
事實證明,江媛的擔心是多余的,老爺子只是掉了幾滴眼淚,接著好好的躺在醫院里,身體情況比較穩定。
陸棉在電話里跟江媛說:“小嫂子,不是我說長輩的壞話,我覺得有些人心是什么屬性就一輩子是什么屬性了,比如我大伯這個人,永遠只圖自己舒坦。”
陸顯彰死的意外突然,根據《繼承法》第十條,陸顯彰沒有立遺囑,沒有配偶,沒有子女,遺產應是在世的父親繼承。
陸顯彰的秘書說,她曾聽過陸顯彰親口講過,他死后的財產都給陸菲,也會立一份關于財產誰繼承的遺囑。
只是陸顯彰沒想到自己會這么早的喪命,以為可以活到年老的那一天,再把財產全數交給親生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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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媛在婆婆那邊吃完了晚飯,然后抱著孩子陪婆婆張玉蓮來了一趟醫院。
張玉蓮進去病房,江媛抱著孩子在外面的車里等著,接到陸方絎的電話,她說:“媽去看爸了,應該沒事?”
“沒事,你在車里等著就行。”陸方絎還在公司;
他說父親此時說話無力,而母親的性情也不是一個會故意刺激人的人,母親到醫院大概也是想說兩句心里想說的話。
江媛在車里等著,他不說沒事的話她還不能放心。
醫院樓上的病房里,張玉蓮坐在病床邊上,坐姿端莊,依舊如從前一般優雅從容。
張玉蓮看著自己的丈夫說:“人這一輩子,難免要嘗盡各種的酸甜苦辣,不管你是什么出身,我小時候每天都笑的很開心,哪料想得到后半生如此?現在,你別為你大兒子叫屈,小時候他是怎么欺負我兩個孩子的?小時候他打人罵人造不成大傷害,那不是因為他顧念親情,不是因為他有分寸,而是因為他還太小,沒有能力傷人。三十幾歲之后,把他和我兒子的地位身份調換調換,陸家絕不會是這樣。這孩子是天生就如此的壞?他也不是,有些事沒有大人告訴他,他又怎么會知道?馮遙遙人雖跋扈,但僅是跋扈了沒生兒子和剛生兒子的那幾年,那是你最寵馮遙遙的日子。”
躺在病床上的老爺子說:“遙遙沒邁進陸家一步,她是怕你。”
張玉蓮十分失望,一輩子馬上都要過到頭了,自己在他心中還是沒有一點的分量。
張玉蓮點頭說:“是,馮遙遙沒有踏進陸家一步,但你得承認,在外頭,馮遙遙可是騎在了我的頭上,被你寵的。我就一直想不通,馮遙遙應該踏進陸家?我張玉蓮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怎么她馮遙遙沒踏進陸家一步還成了我的錯?你心里一直是這么想的對不對?”
老爺子不說話,也是沒了力氣。
張玉蓮心平氣和的繼續:“馮遙遙兒子懂事的時候她已病重。你父親叫人強制把孫子和馮遙遙隔離開,很少讓母子見面,你心里明白,那個時候只有馮韻見得著你大兒子,這孩子是被馮韻手把手給教壞的。馮韻推我下二樓,我不相信這事你不知道,事后家里保姆全不知情,這必然是你從中給馮韻擺平的。”
“我今天來,第一是想讓你明白,你娶了我張玉蓮之后又想讓別的女人進門,先是馮遙遙,后是馮韻,在這件事上沒能如了你的意根本不怨別人,只怨你自己,是你無能。你但凡有個男人的樣子,年輕時就不該點頭娶我,而是該去娶你喜歡的女子,你這一輩子,負了多少人。”
張玉蓮嘆息:“第二我是想告訴你,咱們雖是夫妻,但這些年僅有的牽扯也是我心里的那點恨,現在也算都已了結,我們夫妻之間一直就沒有多少情分,也談不上緣盡,你要的是想得通,咱們就離了吧。來之前我考慮了很久,前兩日也問過我兩個兒子的意見,我這么大年紀了本不想折騰,但我到死那天實在不能頂著你妻子的身份下去,下輩子我也不愿再跟你遇見了。”
病床上的陸父,久久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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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方絎安排陸菲回來了一趟,陸顯彰畢竟是陸菲的親生父親,陸菲怎么都要送最后一程。
陸菲哭的很傷心,她對大伯有感情,跪著就想起大伯往日對她種種的好。
那事新聞上報到只為找到十五,陸家的血腥事并未報道,完全壓下處理。
有的人說,人都愿意跟著有錢人混,一不注意就混發達了,這不假,例子太多。
許顯買房子的那回跟陸方絎喝酒,喝醉了,跟陸方絎直言,他說:“陸總,我要感謝你的提拔,你的擔心我懂,放心,我不會走錯路。以前聽人說,沒錢人混社會,有錢人玩社會,我還只是坐在一旁聽聽,想象不到怎么混、怎么玩。現在我看得特別清楚,但我會把握分寸,好好做事。”
江媛覺得就十五這事來說,太多咬死人的犬在抓捕時被擊斃,而十五沒有。
金錢和腐敗這兩個詞是聯系在一起的,也是一種社會常態,見得多了,她也就漸漸地麻木的沒感覺了。
陸菲回來之后第二天就走。
陸方絎還有江媛去送陸菲,去機場的路上,陸菲說起自己最后一次和大伯吃宵夜。
陸方絎聽著陸菲說那晚的事,沒有說什么。
回去之后,陸方絎問了陸顯彰的秘書,那晚陸顯彰半夜跟什么人談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