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害處?”吳仰站住,皺眉看她,雙手仍是插在他的校服褲袋里,“我想打好地基怎么了。”
陸菲回頭,坦然地看著他,“但是這影響了你的學習,你人生的地基難道不要了?你看,你明明就沒有生病,你卻跟老師說你生病了不能上課,這難道就不是害處?”
吳仰瞧著陸菲,無言以對。
他為了見她不去上課,原來這是做錯了么?沒指望她開心,但她這樣說,很傷他的自尊。
“怎么突然眼睛紅了?”吳仰發現她的不對之處。
陸菲低頭,“沒事。”
吳仰不忍跟她講理,更不敢說什么過分的話,陸菲媽媽去世了,本該今天出殯,但警方說還要耽誤一天,案件調差就是這樣,出殯被延遲是常有的事情。
陸菲一直紅著眼睛一步步的走,不舍得學校,一草一木都是熟悉的,不舍得同學,雖然個別同學總是議論著她,大概這也是她想逃避的原因之一。不舍得陪她學習打算陪她一起出國的王雋,王雋家境不富裕,現在肯定去不了澳洲,兩年后十八歲吧,那時才能出去。
陸菲跟吳仰認識一年多了,最近才熟,但卻有一種相熟恨晚的感覺在兩人之間。
吳仰看了陸菲好幾眼,始終都不敢對陸菲表白。
陸菲言語間一向是認為早戀有錯,大錯特錯,并且陸菲固執地不認為18歲成年了就適合戀愛,要到大學,在綜合條件都合適的情況下才能戀愛。
吳仰算著時間,大學呢,那他可有得等了。
陸菲說的綜合條件指的是什么,他還不懂。
送完了陸菲回家,吳仰站在出租車外面,把手表調了調。好好學習其實有什么難,只看想不想學罷了。
吳仰的手表時間一向是跟下課時間幾乎一秒不差,現在不是了。
……
消防日這天,馮佳慧出殯了。
馮原帶著陸菲這個外甥女,陸方絎去了。人已死,曾經發生的一切仿佛都已隨著人走而煙消云散。
陸方絎想起年少時的自己,她,還有他們。
所有人都玩在一起,很和氣,打架一起上,分幫結伙,遇事出謀劃策不把人玩得很慘都不罷休。現在年近四十,圈子里的同學朋友見了面還會聊起過去的事,誰欺負過誰,誰看上過誰的女朋友,為了哥們義氣,忍住了不追,到最后那女生誰也沒跟,嫁了大伙不認識的人。
馮原說自己未來的妹夫必須是他認為可靠的人,別人不行,欺負了妹妹怎么辦,不懂得包容妹妹的任性怎么辦。
那個時候,他們之中有妹妹的哥哥們似乎都那樣打算著,好哥們追自己妹妹,也能放心的交出去。
簡單的想法,簡單的人心,簡單的一雙眼睛,往往看不清人。
年少無知是有道理的。
陸方絎想起這些,更加不放心陸菲出去,越是想著陸菲馬上離開這里去澳洲,越是不放心起來。
有人說人傻要多吃虧,虧吃多了其實死不了人,但能教育人,所謂的吃一塹長一智。
自己親侄女,喊了他十幾年爸爸的女兒,他怎么舍得這樣放出去,萬一吃了虧身邊都沒人護著,親戚照顧肯定不如家人照顧的好。
陌生環境,百分之八十靠的是陸菲要自己學會去獨立。
馮原同意陸菲出國,別說孩子,他其實也早已十分厭倦。
……
馮佳慧出殯的這天,小杉坐伍子開的車去買房子,辦手續。
房子選好了,在很熱鬧的地段。
伍子跟小杉如今算是同道中人,都清楚馮佳慧的死因是什么,拿了好處守口如瓶。
伍子很怕陸顯彰,小杉也怕,私下兩人聊起以后的事情,伍子說:“咱們這話不能讓老板聽見,你想,老板都那么部署好了,殺人兇手就是那個吸毒男人沒錯,在公安局否認很正常,誰殺人了能傻了吧唧的真認下啊?他怎么辯解其實都沒用,吸毒過量的人基本就等于沒了闡述經過的資格。我們要是指正老板,不僅以后的生活富裕不起來,沒準警方還認為我們空口無憑,再治了我們的罪。咱們小人物,二十多歲,老板三十九了,走的橋比你我走的路還多,收拾我們簡直太容易。”
小杉笑說:“他殘廢人,走的橋哪兒多了,路走的都不多吧。”
選房子的時候,伍子跟著小杉來的,問小杉怎么選了這么吵的地段兒?不是說接家里父母過來住么?父母能住得慣這么鬧的地方?
小杉說沒事,父母喜歡。
其實小杉心里是害怕,今天是馮佳慧的出殯日,這幾日她夢里總夢到馮佳慧,睡不好覺。
安靜的地方小杉不敢住,買了鬧一點的地方,聽著外面的喧囂聲音,才感覺自己沒事,還好好的,鬼怪都一邊去。
伍子和小杉都害怕,伍子沒看到馮佳慧掙扎的樣子,小杉全程看見了,但是伍子處理過了指紋那些,當時馮佳慧已經死了,沒氣了,伸手摸一個死人,伍子渾身都在發抖。
小杉買的房子158平米,辦完手續之后陸顯彰那邊支出了600萬左右。
小杉心里踏實了,陸顯彰萬一真破產了呢?到手600萬她已知足。
跟伍子分開后,小杉一個人去了舅舅家。
陳如和江征留小杉在家里吃晚飯,到底是晚輩,來了總不能趕出去。小杉說她買房子了,600萬,陸顯彰給買的。
陳如驚訝。
小杉坦白說,從江媛給介紹的公司辭職就是因為跟著陸顯彰走了,陸顯彰是陸方絎的大哥,人不怎么好,很壞,跟陸方絎從小關系就很差,但是他很有錢。
陳如聽了半天,問小杉:“那你明知道他這樣,你還,”
小杉打斷,“舅媽,我看上的是他的錢。”
“能跟錢過一輩子?”陳如真是覺得世風日下了!
小杉十分有理的頂了回去,“但我也不會跟沒錢的人過一輩子。”
“你不打算結婚了?”
陳如不知道這姑娘是怎么想的,過一輩子,是給大款當情人,還是要嫁給人家?
小杉低頭吃東西,說道:“他愿意娶我就愿意嫁,等他六十歲的時候我才四十出頭。他死了我再改嫁,家產都是我的。他如果不愿意娶那我就沒辦法了。主要是我姐和我姐夫,這兩個人,”
“丫頭,你消停點。”陳如對這孩子以前挺客氣的,畢竟這是江征妹子家的孩子,現在陳如態度一點不客氣的說:“你的事兒是你的事兒,別扯上你姐。”
小杉倒不生氣,“我姐不攔著我就行了。”
“你姐沒那工夫搭理你的事兒,也不準去跟她提。小杉,舅媽說話你別不樂意聽,不是我們不管你,是管你你也不聽,你要真出點什么事我們沒法跟你爸媽交代,擔不起這個責任。”陳如說著,那過碗給悶聲不吭的江征又添了一碗飯。
“所以我要把我爸媽接來了。”小杉嘀咕。
晚飯后小杉打給了陸顯彰,問他在哪。
陸顯彰派了司機接小杉過去,小杉被人帶進包廂,仍是在進行著一個酒局,在座的人小杉都不認得。
陸顯彰介紹了一遍,小杉禮貌的跟他們打招呼。
其中一個被稱呼為王先生的男人主動要跟小杉握手,小杉猶豫,但還是握手了。心里極其不情愿,這個王先生長得十分猥瑣,長相有點讓小杉惡心。
酒局進行中,小杉喝水不喝酒,中途去了一趟洗手間。
王先生在包廂里問陸顯彰:“陸家板,這姑娘是你什么人?”
陸顯彰明眼,早已看出這個王先生的心思,在座的哪一個男人不好色?
王先生一開始非要跟小杉握手,這擺明就是在給陸顯彰發訊號,看著小杉那打扮就不是陸顯彰身邊什么正經名正言順的女人,一副涉世未深的樣子。陸顯彰現在急需一筆錢周轉,原來合作的投資人跟他談僵了,只能重新找人談合作。
陸顯彰處在巴結王先生這個金主的位置上,叫來個女孩子兒,王先生完全可以想成陸顯彰這是有意用女人拍他馬。
陸顯彰笑了,望著王先生說道:“底下一個小員工的妹妹,孩子涉世未深,到我這工作有些日子了。好高騖遠,是那種比較愛錢的女生,但拋開愛錢這個缺點,其他方面挺好,聽說剛畢業,沒談過戀愛,單純著呢。”
王先生一聽,心里有數,陸顯彰介紹起了這女孩的詳細情況。
“顯彰你不能這么說,女孩子愛錢怎么就成了缺點了?”王先生興致極高地對桌上的男人們說道:“大家說說,女孩子如果不愛錢,我們賺的大把錢要往哪兒花啊?我不知道你們,反正我家那個就不花,給她她都不花。顯彰,不是王哥沒良心,你嫂子跟我創業的階段十分辛苦,一路走過來了,幾十年過去事業起色巨大,我現在差她花的那點錢嗎?她不花,不是我不給她花,那我只好給別的女人花了。”
“王哥說得很對。”陸顯彰心中不認同這話,但表面附和著。
王先生打聽,這姑娘哪兒畢業的?
陸顯彰說了學校,也說了小杉的家鄉。
酒局直到完事,小杉跟王先生就說了五六句話,陸顯彰離開,避開小杉對王先生說道:“王哥,這事兒不能操之過急,我來安排,等我的好消息。”
“老弟費心了。”王先生色瞇瞇地盯著遠處的小杉,拍了拍陸顯彰的肩膀。
陸顯彰心中嗤笑,陸家板,顯彰,老弟,人這種動物實在虛偽的有意思。有利可圖,任何事情都做得出來,任何話都說得出來。
小杉上車以后深呼吸,“那個人真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