態度極差的說完,江亞倫直接按了掛斷鍵,并按關機。
江媛面無表情的靠著醫院走廊那面墻,安靜的閉著眼睛。
耳邊是幾米外爸媽跟醫生交談江亞倫傷勢的聲音,江媛覺得很疲憊,前所未有的疲憊。
想過今后在家里碰見江亞倫和童青的場景,可是應付起來了才發現很累,一個人的精力和體力很有限。
三個月前,江亞倫下班回來在家里吃晚飯,突然的說:“爸,媽,我想下個月結婚。”
江媛錯愕的看他,目光里裝著許多不懂的情緒。
還沒有跟爸媽坦白兩個人偷偷在一起的事,怎么直接提起結婚?
江媛一直怕的不是父母的反對,是怕父母的失望,怕父母歇斯底里的絕望,江家和陳家的那些親戚們,多年來都以為江亞倫是江家親生的孩子,兩雙胞胎中的一個。陳如分娩,并沒有通知任何人,也不是在醫院生的,當時正和家里的親戚們爭執,就因為一套城里的房子。
生完沒多久,江征就抱回了一個男棄嬰。
江媛不明白江亞倫怎么回事,這種事開口之前應該好好商量一下的,就在她小心地望著江亞倫和爸媽,忐忑惶惶的時候,江亞倫說:“她叫童青,27歲,我們在一起很久了,我想結婚。”
江媛忘了自己當時聽完什么狀態,很狼狽也很難堪吧,一定的。
他什么也沒有解釋,她也不愿意去問。
江媛覺得,算了,還可以深究什么,也許他當年的表白只是年少不懂事,后來是怕她傷心難過,一直應付了這么多年,其實他在外面有真正愛著的女人。
27歲碰上這種事,擦干眼淚努力安慰自己,這可能只是一出他策劃的惡作劇,但是,奈何自己早已過了幻想和愛做夢的年紀,清楚知道這就是事實,傳說中的背叛和失戀毫無預兆臨到了眼前。
沒幾天,她在家里見到了童青,童青在介紹自己的家庭背影時說,她是創州集團董事長童剛二婚妻子生的女兒,爸媽早已離婚,非常希望公婆可以給她機會,讓她孝敬二老。
江媛頓時恍然大悟,怪不得江亞倫從外省回到青城就直接進了創州,應聘以后那么順利的上班,升職,一路上有自己努力給他拉的單子鋪著路,他的事業始終順風順水,當然,這其中也少不了童青的幫忙。
但是他單靠童青的幫忙也不行,沒有突出成績,怎么會得到童剛這個岳父的重用和賞識!
童剛沒有兒子,只有兩個女兒。
一個離婚去世的情人生的大女兒童姝,一個二婚正牌老婆生的童青。童青的媽媽在跟童剛離婚之前,蠻橫的把童姝打壓了下去,讓自己的女兒童青變成了童家的老大,唯一在外面被承認和認識童家女兒。那時候童姝和童青還都很小,如果換成現在的童姝,童青母女未必可以把她這個私生女打得倒。
如今創州公司里人私下知道的是,童剛這個富有的大老板一共深刻經歷了三個女人,只可惜第一任妻子早早病逝,且無兒無女留下。
江亞倫做了童剛的女婿,將來很有可能會繼承童剛的一切。
只是,有童姝在,江亞倫和童青想要得到童剛多年經營的一切,不會順利。
長大的童姝,從未間斷的恨著童青母女把她變成一個不折不扣卑微的私生女這回事。
童姝跟江媛和蘇冰一樣,都畢業于‘南林’,大學時期的童姝付出了多少努力表現自己,江媛和蘇冰都清楚。
不過,大學時期三個人并無交集。
……
一年前,江亞倫從其他的城市回來青城工作。
在創州業績很好的江媛其實是高興的,但也問他:“以前你堅持留在其他城市發展,為什么現在一定要回來?”
江亞倫很喜歡站在路燈下跟她聊天。
江媛曾以為他是耍帥,高高的個子站在路燈下,昏暗燈光打在側臉上,說不出的讓江媛喜歡。
如今江媛不覺得那是耍帥,他可能只是不好直接站去漆黑黑的地方,又真的不敢站在燈火通明的地方,怕那張說謊的面孔被她看穿!
江媛問他那天,他也是站在路燈下,望著她說:“媛媛,如果我和你身處在同一個城市生活,我不能保證我會克制得住自己不碰你,早晚,我會受不了。以前我和你幾個月見一次,一年見幾次,十年見面不到一百次,讀書時我們認真讀書,工作時我們認真工作,那樣很好。現在我回來了,是想讓你在我的計劃內得到幸福,在外地,我也很怕你會移情別戀,我不是最優秀的,你看得到,我也明白。”
這些話他曾經隱隱約約的總會說,江媛知道,也看得到,江亞倫一定不是最優秀的男人,但他讓她堅定不移的一點,是安全感,江媛從未懷疑過他,一個從小一起長到大的哥哥,有什么不放心的。
諷刺的是,如今讓她有安全感的他卻給了她無家可歸的感覺。
異地戀的時光里,江媛沒有時間懷疑他會背叛,滿腦子都是未來怎么辦,年齡一年一年的增長,戀愛的進度卻未變。
有一些事,必須需要江亞倫這個男人去做。
那個時候蘇冰出面逼著江亞倫,問過他:“江亞倫,你準備好擔起一個男人的責任了嗎?難不成你打算要媛媛等到三十以后再嫁給你?還是更久?”
蘇冰蓄意的替好姐妹逼問了之后,江亞倫很快的就給江媛發了一條短消息。
他說:“媛媛,克制不會超過一百次,我會負責。”
江媛看得懂,十年里面兩個人吻過太多次,從十七八歲青澀年紀的淺吻,到二十幾歲的深吻,到二十五歲以后生理上的強烈反應,他克制的無比辛苦。江媛沒有數過他克制了多少次,但應該快要一百次了。
他說不會克制一百次,當時聽上去,他給的幸福好像已經就在眼前。
江媛現在想起來還是會難受,背叛自己的不僅是男朋友,還是從小一起長到大的哥哥,他在她的心目中一直深藏兩個身份。
從幾歲記事起,直到十歲,他和她都是擠在一張床上睡覺。
十歲到十五歲,因為家庭條件有限,兄妹兩人只能繼續住在一個屋子里,只不過已經分了上下鋪睡,老爸買回來的新的上下鋪床。
在睡上下鋪的那幾年里,兩個人都從小毛孩子發育成了少男少女。
他知道她第一次來例假是十幾歲的哪一天。
她也不經意的看到過17歲的江亞倫晨勃的樣子。
從記事起到15歲之前那年,江亞倫和江媛都還當對方是親生兄妹,直到15歲那年冬天,江媛發燒,被正在其他班上課的哥哥江亞倫送回家。
下午兩點,陳如和江征突然回來,陳如進門第一句話就是:“老江,你說亞倫的親生爸媽不會真找來了吧?在蹲著點,打算搶走孩子!”
江征說:“你少疑神疑鬼,只要在路上看見亞倫的身后走個中年婦女,你就當成亞倫的親媽,走個中年男人你就當成亞倫的親爸,哪來的那么多想法,放心,都找不來!”
“唉,虧待我一個親生女兒養了這么一個兒子,就為了換套老爺子分的房子,作孽!”
……
兩個15歲的孩子在臥室里,聽得一清二楚。
有半年的時間,江亞倫是不愛說話的,跟誰都不溝通,包括江媛。
江媛看向他的眼神逐漸變了,在可憐他,年紀小時膽子也小,15歲的江媛和現在27歲的江媛完全不一樣,江媛不敢提起聽到的那件事,但是兄妹二人之間心里都清楚。
16歲的江亞倫更加努力學習,他本就是成績優異的學生,老師面前的三好學生,女生面前的校草級人物,唯一不足的是,他沒有錢,在學校里男生敵人很多,經常被人出言羞辱。
他很有定力,被激怒也從來不出手打架,他知道窮人跟富二代打架最終會是窮人吃虧,在窮人還要命還要未來的情況下。
青春叛逆期,從沒叛逆過。
有一天,突然他提出要住校,父母怎么都沒問出什么原因。
晚飯后江媛鼓起勇氣問他:“為什么住校?”
他低著頭,就那么想了很久,手里拿著毛巾抬頭看她:“都長大了,我們住在一起不方便。”
16歲他搬走了。
陳如喊著說:“亞倫,一個住校,你怎么搞的跟大遷徙似的!”
爸媽不知道他多渴望離開這個家,江亞倫自己知道,江媛心疼的也知道。
江亞倫和江媛的關系冷了一陣子,緩和過來,還是因為有人給江媛送情書,江亞倫知道,態度很差的用手打掉江媛手上的粉色卡通明信片:“別幼稚了,他懂什么是愛。”
16歲半的江媛被他那舉動嚇到,愣愣的問:“怎么不懂。”
江媛低頭,看著地上明信片里頭寫了鮮艷的三個大字——我愛你。
“教科書上的東西他都還沒學明白,能明白愛?”江亞倫挑眉生氣又不屑的嘀咕了一句。
“……”
關系緩和以后,江媛總晚飯后出來到學校宿舍外找他。
有一天夜里走在送她回家的路上,他終于說:“沒辦法在家里呆,明知不是我的親生爸媽,怎么繼續偽裝。不想質問,我很怕爸媽失望,他們盡心的養了我這么多年。”
從此以后,非親兄妹的關系逐漸變得不同尋常,彼此是彼此身邊的文火,慢慢燉著彼此的心。
然后,他跳級了。
17歲那年,他參加高考徹底離開。
火車站前,他捅破關系對她表白,前一刻擁抱著她,下一刻離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