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熙想要轉身走,卻聽到莫格利在背后狠下心的話。
“如果說,你爸和我當年遭遇的那件事有關,你信嗎?”
記憶又在出現在莫格利的腦海中,
求婚的那天他駕著凌熙的跑車緩緩而行,路過最后一個紅燈。
看著副駕駛上的鉆戒,他容光煥發,嘴角露出微笑。
咻~莫格利手機接收到一條短信,是顧源發來的工商信息圖片,只見“伯仲貿易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一欄,赫然寫著凌正浩。
凌正浩?
莫格利看手機,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正在此時一個分神,踩錯剎車……
回憶著求婚那天的經歷,莫格利十分痛苦。面對眼前不知所措的凌熙,似乎更加難過。
他思索了片刻,還是拿出報紙上新聞的照片的翻拍給凌熙看:“這是我在資料庫里找到的。”
凌熙拿過手機查看照片,漸漸震驚。
莫格利解釋到:“當年在你爸的這家公司里有人因此坐了牢,在這件事以后他也歇了業轉了行。還記得你跟我講過,小時候有一陣子你爸把你放在鄭叔叔家……這一切拼拼湊湊,雖然我沒有辦法100%肯定,但……”
“不會的!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他那時候把我放在鄭伯伯家里是因為去日本談生意了,回來還給我帶了個哆啦A夢呢!我記得很清楚,是他給我的最后一個禮物,不可能會搞錯!”
“我知道他是你爸,但這么多年了,你們真的了解嗎……”
“就算我跟我爸關系不好,就算他是個冷酷的暴君,我還是覺得他不會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那是殺人,那是犯法啊!我爸怎么會殺人呢!”
“凌熙……”
“小時候我在學校里打了同學,他提著我讓我親自鞠躬道歉;小時候他在路上撿到受傷的麻雀都會帶回家養一陣治好了再放走。犯錯要認錯、為人要善良,這是他交給我的,他又怎么會殺人越貨呢!”
“凌熙,我也希望不是他……”
“不管怎么樣,我站我爸!你看著好了,我會把這件事問清楚的!”
凌熙說完轉身就走。但走了兩步,忽然停了下來。莫格利看著凌熙的背影,心里有萬分的不舍。
凌熙突然回頭看著莫格利:“如果是真的,我們就不能在一起了嗎?”
莫格利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沃夫傳媒大樓的裝飾分外豪華、池旭左顧右盼等待著凌宇。
凌宇則豪不慌張,他從電梯出來就徑直走向了池旭,這讓池旭有些不習慣。
“小凌總,還沒全下班呢你就把我叫來,被人發現怎么辦?”
“現在你是公司大頭項目的接口公司,我們遇到了就遇到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自然點。”
“有什么事非得現在說不可啊?”
“那我直說了,希望你找理由,把價格往上漲一漲。”
“這不太好吧……萬一被戳穿了。”
“廢什么話,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縮頭縮腦了?按著我說的做,沒人戳穿你!”
“小凌總,不是我說什么,雖然這次能這么干,但下次下下次,我們還能這么干不被發現嗎?你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錢,找你老婆和你老爸服下軟,不什么都有了嗎!”
“少給我廢話。有我一份就有你一份。”
“好!我干!”
凌宇和池旭的見面,被一雙眼睛一直關注著。
東海現在的念頭里就是如何能幫助兒子,閃閃躲躲,他聽不見兒子和池旭說話聲,見他們神情嚴肅,越發十分著急。
東海前幾天去找過放貸人,想幫兒子還錢,卻別放貸人嘲笑了一番。
“這位大叔,你不會是幾十年前穿越來的吧?就這點錢擱現在交個利息都不夠!你還把它當巨款,真是笑死人了。”
“交利息都不夠?他到底欠了多少錢?”東海非常震驚。
“欠多少?你和他關系好,你去問他啊!”
東海正想著這些經歷,忽然聽到凌宇說了一聲。
“爸,還沒下班嗎?要一起走嗎?”
凌宇的聲音引得東海心中一陣驚慌,不對凌宇一定不知道自己這個爸爸,這都是錯覺。
他屏住呼吸,緊張地探頭看向凌宇,卻發現凌宇說話的對象是凌正浩。
凌正浩那張的嚴肅臉瞬間映入了他的瞳孔里。
晚上,鄭理帶著白藝凌回家吃飯,今天他們勢必要取得父母的認可。
鄭理和白藝凌坐在飯桌的一邊,李珊和鄭偉玨坐在飯桌的另一邊,兩邊的氣氛在飯桌中央凝結。鄭理看看鄭偉玨,鄭偉玨朝著鄭理使眼色,鄭理動動嘴,兩人用嘴型和眼神隔空傳信。還是李珊打破了安靜。
“吃呀,別見外。”
“對呀對呀,動筷。你們不動,我都不好意思動了!”鄭偉玨也應和著。
看著鄭理和白藝凌依然僵在那里,李珊想了下,便直接開口了。
“我不反對你們在一起。”
“真的?我沒聽錯吧媽!你說話算話啊媽!”
鄭理的心情就像飛上了云霄,但瞬間又被打落了下來。
“但是!我妥協了你們也妥協點,我同意現在結婚,一年之內要一個孩子,白藝凌年齡大了,高齡產婦不好當,要生還是早點生。”
鄭理和白藝凌互視一眼,心中連連叫苦。
“媽,我們打算丁克。”
“丁克?什么丁克?你們放棄當家長的權利,我還沒放棄當外婆的權利呢!”李珊沒想到自己的妥協換來的是兒子這樣的回答。
“媽,我現在還小,自己就像個孩子,還怎么生孩子?”
“你都30多了,哪里小了?當年你爸有你的時候才幾歲,不照樣過來了?再說白藝凌比你還大呢!你不考慮你自己也得考慮她啊!”
“阿姨,其實我……”
鄭理趕忙在桌下按著白藝凌的手,示意她不要說話。
鄭偉玨看著這尷尬的情形,只得出來打圓場。
“我說兩句公道話,你媽都讓步了,你們也適當讓一下嘛。”他邊說邊朝鄭理使眼色,“先解決眼前事,以后事可以慢慢說。”
“不行!老鄭你別幫著兒子,誰跟他們慢慢說,今天必須給我個保證!”李珊卻看穿了這把戲。
白藝凌沉了沉心思,張口打算坦白,卻聽到鄭理的爆炸性信息。
“爸、媽,實話告訴你們吧,我不行!”
李珊、鄭偉玨、白藝凌全都長大了嘴驚訝地看向鄭理。
“我,我那方面不行!”
“你什么不行,兒子,你哪里不行?我怎么不知道?”
“我,我有弱精癥!”
“什么!?”
“我沒事給你們提那玩意兒干嘛,又不是什么光榮戰績。我去檢查過,這是先天的,是染色體缺陷!是打娘胎里出來的!”
白藝凌有點尷尬,看著面前的李珊和鄭偉玨臉青一陣白一陣紫一陣,像是生吞了蒼蠅般難熬。剎那間,整個房間像是被定了格,全都不動了。
鄭偉玨的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終于打破了這種恐怖又好笑的沉寂。
“咳咳,我接個電話。”說著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好了兒子,你不要科普了,你怎么會有這種病,我怎么會讓你有這種缺陷,我不相信!”
“媽,這有什么好不信的,是個人總會有點毛病。我不湊巧病的不是地方,給我們家丟臉了。可是事實如此,你要為難我也為難不起來啊!”
“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你看的哪家醫院,哪個醫生,醫生說了什么,有沒有給你吃了什么藥……”
白藝凌如坐針氈,干脆“唰”地站了起來,表示要去洗手間。
書房內,鄭偉玨正偷偷接著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東海憤怒的質問。
“所以你為什么不一早就告訴我,我的老婆孩子變成了凌正浩的老婆孩子?”
“很多事情我也沒辦法控制,但你要從結果看這個事,他們現在過得好就行,這不是你希望的嗎?”
“為什么是凌正浩?其他人我都能接受,凌正浩當年……”
“東海啊,這件事很重要嗎?你有辦法改變嗎?雖然凌正浩當年確實有違良心,但也是求自保,況且之后給了你這么多補償,多年來他對你的妻兒也視如己出,你還有什么不滿意呢?”
“他真的過得好嗎?……算了,這件事電話里說不清楚,我們改天再談吧。”
電話被掛掉,鄭偉玨不由得覺得十分頭大。他收起手機,推門而出,卻意外看到白藝凌正站在自己的門口。
鄭偉玨的臉色瞬間變白,而白藝凌也十分尷尬。
“不好意思鄭總,我對你家不熟悉,從廁所出來就不知道應該往哪兒走了……”
鄭偉玨從慘淡的臉色中回過神來,重新展現柔和的一面。
“哦,你跟我來吧。”
兩人剛邁出步伐,卻聽到李珊從客廳傳來的歇斯底里的叫喊聲。
“你去給我檢查,現在就去治療!!”
與此同時,鄭偉玨的手機短信響起,他拿起電話查看短信。
——東海:我還是原諒不了凌正浩啊。
此刻,凌正浩正在客廳里放著音樂,他拿著一塊布,正小心翼翼地整理著雜志。
凌熙靠在沙發上,文郁拿了幾個橘子遞給了凌熙。
“凌熙,今天怎么知道回來了,我們就兩個人吃飯,正嫌冷清呢。”
凌熙剝開一個橘子,順手遞給文郁一半。
“辦事路過,順便回來吃個飯唄。吃家里飯,好過叫外賣吧。”
“你倒是也不客氣。”凌正浩說。
“我為什么要和家里人客氣,哦?”
凌熙調皮地和文郁做了個鬼臉。
凌正浩一邊整理一邊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說話。
“你今天怎么沒帶那小子一起回來?那場車禍真把你們兩給撞散了?”
背對著凌熙的凌正浩表情有些不屑,放雜志的手頓了一頓,隨后繼續整理。
“看人呢要看準一點,不行就再等等,日久見人心這話不會錯的,不要腦子一熱就當愣頭青。搞鄭理那出的時候我還歷歷在目呢。”
“那是在錯誤的道路上前行太久了,現在既然在正道上,就不會發生那種事。”
“嗯,我也覺得你倆挺配的,他長得好性格好,反正是個順眼女婿!”文郁露出了笑容。
“那是!我親手收割的,能不好嗎!鄭理哥哥可就不一樣了,我喜歡他,一大半原因都是因為我爸!”
“跟我有什么關系?”凌正浩不明所以。
“都是因為我小時候,你把我放到了鄭伯伯家這么久才讓我對他有這種情結啊!”
“那不也是沒辦法嗎。”
“那時你干嘛去了呀?為什么我有那么長一陣子沒見你呢?”
凌正浩手上的動作有半拍的停頓,但是沒逃過凌熙的眼睛。隨后,凌正浩恢復了手上的動作。
“還能去哪兒,出差。”
似乎“出差”這兩個字的余音還在房間里回繞,凌熙掰橘子的手不由捏緊,她努力克制慌張,看一眼凌正浩整理雜書的樣子。凌正浩的眼神似乎刻意回避著她。
“你騙我,出差是借口。”凌熙故意這么說。
凌正浩緊張一怔,抬頭面對凌熙嚴肅的眼睛。
凌熙卻故作輕松:“肯定是嫌我難帶故意塞給別人,否則去哪兒能去那么久,南極科考啊?”
凌正浩長舒一口氣:“這有什么好撒謊的,我真的在歐洲談生意。”
遠處餐廳,文郁開始招呼這對父女吃飯,凌正浩仿若抓住救命稻草,起身朝餐廳走去,看著他的背影,凌熙內心抱定的信念逐漸動搖了。
晚飯后告別了凌正浩家,凌熙和莫格利并肩走過繁華街道,凌熙偷眼看看面色嚴峻的莫格利,幾次想替凌正浩辯解,卻沒有打破沉默的勇氣。
就這樣,兩個人一路低頭往前走。
剛才在凌正浩家的那些對話,都被站在屋外的莫格利聽的非常清楚,莫格利想著這些對話,不自覺流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凌熙抬起頭,兩人在十字路口不期然地四目相對,莫格利率先放開抱住凌熙雙臂的手,凌熙也知趣地移開眼睛。氣壓很低,兩個人都在刻意回避。
“凌熙,我要去公司一趟。”
“嗯,你忙你的,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莫格利點點頭,十字路口的紅燈變成了綠燈。兩個人同時邁出腳步,朝向兩個岔口,背對背走遠了。誰也沒有回頭,帶著同樣落寞的背影。
回到家的凌熙在床上輾轉反側無法入睡,索性跳下床開巴黎水,怎么也擰不開,最后泄氣扔在床上。
而莫格利則坐在辦公室電腦前加班轉移注意力,心不在焉隨手拿起水杯喝水,卻是空杯。不經意間莫格利又瞥見手機上那張有關伯仲貿易的新聞報道,心情更加復雜。
窗外夜空昏暗如茶色,一輪彎月掛在空中,卻無法連接兩個人的心。
莫格利踱步到茶水間泡咖啡,就見李昱珩孤獨坐在桌前吃外賣。
“李總,你怎么還沒走?”
“莫格利,你不也沒走嗎?”
李昱珩示意莫格利要不要一起吃,莫格利心不在焉走過去,和李昱珩面對面坐下。
“你們倆還沒和好嗎?喜聞樂見。”李昱珩假裝玩笑得說。
“你喜歡她有點明顯。”莫格利卻很直接。
“你有點動搖也挺明顯。”
“李總,你喜歡她哪點?”
“缺點。你知道,一個項目,吹得天上有地上無,找不出半點瑕疵,我是不會投的,不可信。人也差不多。”
“你在誰身上總結出這套理論的?”
“前妻。”
莫格利忽然愣住,看著面前的老板。李昱珩則耐心解釋。
“我前妻屬于那種很完美的人,我醒來的時候她已經化好妝,準備好早餐了,然后無論我加班到幾點,都等我睡了之后才睡。我從來沒見過她松懈的樣子。”
“她對自己嚴格要求反而成了你苛責她的理由?說不定人家真的沒有缺點。”
“是人就有缺點。人和人相處就像拔河游戲,你進我退,缺點是“摩擦力”,能讓你們保持平衡,一直玩兒下去。不過不能有人動搖,其中一個人放手了,游戲就結束了。”
手機響起是顧源發來微信,他要莫格利把身份證拍下,為了幫他訂出差的車票。
莫格利拿出身份證,拍照,忽然想起關于這張身份證的種種。
他想起是凌熙給他辦的這張名叫夏野的身份證。他想起在那次分別的時候,凌熙說因為有了身份證,莫格利便是一個有身份的人,以后可以經常回來看她。
沉浸在回憶里的莫格利,不由自主地微笑了起來。
他堅定得看著李昱珩:“我想通了,我不想結束游戲。”
城市的另一角,喧鬧熱烈的氛圍下,紅男綠女隨著震耳的音樂狂亂搖擺。
吧臺邊,調酒師賣力地雙手Shake,然后倒出不多不少剛好滿沿的一杯雞尾酒。兩指輕推杯座,在桌面上劃出一條流暢的弧線。
唐澄眼巴巴看著那杯酒,近了……近了!然后繞過她萬分期待的眼神,送到同事面前。
同事看出唐澄的渴望。
“要不,這杯你來?”
唐澄急忙搖頭,惡狠狠吸了一口面前的橙汁。
“不了不了,我已經20天滴酒未沾了,堅持到明天就勝利了,21天是形成一個新習慣的周期!”
雖然這樣說,但唐澄看著同事拿起酒杯送到嘴邊,那杯酒閃著誘人的光。
“等下!我就嘗一口,一咪咪口!”
唐澄拿過來喝了一小口,臉上的幸福感像水下的魚泡泡緩緩漫上來。
遠處舞池不斷傳來一陣一陣熱情崇拜的尖叫。
唐澄回頭一看,舞池里一個女孩正在炫耀舞技,享受著被矚目的快感。
唐澄跳進舞池,和舞蹈女孩并排,女孩火藥味十足地斜她一眼,唐澄理都不理,脫掉寬松襯衫甩在地上,露出里面的貼身吊帶,魅力全開,人群爆發一陣口哨。
正興致高昂,卻發現眼前圍觀者紛紛被遠處一個舞動的身影吸引。
“靠,還有比我吸睛的,不可能!”
唐澄撥開人群走進去,恨不得當場暴斃。眼前是旁若無人的陸子曰,正投入尬舞。
唐澄一路連拉帶拽,拖著陸子曰落荒而逃,跑出酒吧。直到Jeep邊她才停步,向后看一眼確保沒人跟過來,然后羞愧瞥了一眼莫名的陸子曰。
“我……我給你解釋一下,今天是……額……事務所團建……”
“來酒吧團建?”
“就……部分人,自主發起的,團建……”
陸子曰不置可否的看了唐澄兩秒,唐澄立刻就瓦解了。
“我主動承認錯誤還不行嗎?我發誓,我,唐澄,以后和花花世界徹底絕緣了,再也不給你來酒吧抓我的機會,如有違反,你就再甩我一次!”
“我今天不是來抓你的。我認真想過了,斯嘉麗變成溫柔淑女也沒什么意思。”
“啊……?”
“所以保持你原本的樣子就好。不想受束縛的話,不用勉強自己。”
“那不想結婚的話……”
“也可以不結。”
“你不奢求我的改變了?”
“在約定俗成的規矩和你之間,我還是選擇你。但是!女孩子大半夜在外面還是穿得保守點好,安全!”
說著陸子曰脫下自己的外套包在唐澄身上。唐澄突然心生感動,撲上去一把抱住陸子曰。
“有人管的感覺真幸福!”
“長這么大沒人管過你啊?”
“真被你說著了。”
唐澄放開陸子曰,打開后備箱拿了礦泉水遞過去,兩個人并排坐在后備箱里聊天。
“小時候我和爸媽走南闖北,今天駐扎在河邊,明天游蕩到草甸,如果不巧,我和野生動物同時生病,我媽一定會把我放在樹蔭下面,跟我說,人的自愈能力很強,然后去照顧動物。我是憑自己的求生欲活下來的。”
陸子曰看一眼唐澄,她抱著腿縮坐在后備箱的角落里,眼神中難掩失落。
“我知道,他們有很高尚的靈魂,但那個坐在樹下獨自自愈的我,并不能理解他們。如果童年是應該被寵愛的,那我就沒有過童年。”
“所以,與其說你喜歡自由,不如說你是被動習慣孤獨的患者。”
唐澄將頭偏向另一邊。陸子曰靠過去,把唐澄的頭放在自己肩膀上。
“恐怕往后你也要學著不孤獨了。”
唐澄安心地笑著,抱住陸子曰的手臂。
夜色里有沙沙的風聲,兩個人不說話,靠在一起就很美好。
新的一天又如約而至。
沃夫傳媒外,工作人員來來去去,鄭偉玨心事重重從公司內踱出,控制表情點頭應答每一句“鄭總好”。四下確認沒人后,他才謹慎走向安全通道。推開通道門的一剎那,東海沒有一點光澤的臉出現在門縫后面,鄭偉玨正想踏進去,“叮”地電梯到達聲在身后響起。
凌熙急切叫住他。
“鄭伯伯!”
鄭偉玨訝異回頭,凌熙臉色嚴峻。
“怎么突然來了?出什么事兒了?”
“我有話要問您!”
“那去我辦公……”
鄭偉玨話音未落,凌熙已一把推開安全通道門,挎著鄭偉玨走了進去。
鄭偉玨一顆心提到嗓子眼,臉色鐵青。門在身后緩緩關閉,鄭偉玨定睛一看,東海不在門后。他順著樓梯中縫向下看,看見東海就躲在下面一層。
“鄭伯伯,我六歲那年被寄放在您家的時候,我爸去哪兒了?”
鄭偉玨不禁恍惚,趕忙換上輕松的神態。
“怎么了?又和你爸打什么了不起的賭了,來我這里翻舊賬。”
“鄭伯伯,您和我爸是老交情了,我也預想過您一定會維護他……”
凌熙此話一出,鄭偉玨愈發緊張立刻打斷了她。
“凌熙,這件事你還是去問……”
“問過了,他說那時候在歐洲出差,但我清楚記得當年他回來之后送給我一個哆啦A夢,說是在日本買的,那是他送給我的最后一個禮物,我不可能記錯!我爸對我撒謊了,對不對?”
顧忌到東海的在場,鄭偉玨進退兩難,不知如何回答。
“鄭伯伯,這件事對我來說太重要了,如果不方便直接回答,那我問,您就說是或不是就行!”
凌熙從手機里翻出有關當年走私案調查的新聞照片,遞給鄭偉玨。
“伯仲貿易這個走私案,和我爸有關嗎?”
鄭偉玨向著樓下縫隙看去,東海的手下意識捏緊樓梯扶手,青筋暴露。鄭偉玨避無可避,不得不給個回答。
“你還記不記得你三四歲的時候,你爸做過皮毛生意?”
“有點印象。”
“伯仲貿易就是你爸開的。凌熙,那幾個月,公司出了非法盜獵的事兒,其實你爸沒出差,他一直在接受警方的調查。”
“不光是調查盜獵案,還有人命案,是嗎……”
“……是。”
凌熙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強作鎮定才讓胸口的起伏平復半分。
“那件命案和我爸有沒有關系?”
“……”
“難道我爸不是無辜的嗎?”
漫長的等待。凌熙懇切地看著鄭偉玨,鄭偉玨卻不無回避瞟向遠處,東海的手還搭在扶手上,每一句話他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我不知道……”鄭偉玨只能這樣回答。
一瞬間,凌熙如五雷轟頂,腿一軟扶住墻。
“鄭伯伯,我很怕怎么辦?我到底該怎么面對他……”
鄭偉玨愣了一下,關心靠過去,給了一個安撫的擁抱。
“凌熙啊,我一直把你當女兒,爸爸對女兒的心思我懂,有些事他回避是不想讓你失望,但我相信他不是有意要欺騙你。這么多年了,你就不要再追問了吧……”
送走了凌熙后,鄭偉玨站在樓道,向幾級臺階下的東海解釋。
“文郁不想一直麻煩我,就偷偷去醫院里做護工,誰知道她照顧的是凌正浩的太太。后來他太太重病去世,他們倆就走到一起了。東海,這件事,我真的沒辦法控制!你就不要再追究了吧?畢竟現在他們母子倆過的很好。”
東海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油鹽不進,一頓搖頭。
“一點都不好,小宇的日子只是表面光鮮。”
“總比跟著你好吧?”
東海不可思議盯視鄭偉玨,緩緩邁上階梯。
“東海,我懂你對他有歉意,想彌補。我是怕你負擔不了,給自己太大壓力。”
“那你幫我。”
“好,我幫你,在沃夫,但凡我管得著的地方,一定不會虧待他。”
“我想要錢。別的我都不信,走之前,我想最后給他留筆錢。我知道這樣開口很貿然,但我沒別人可求,算我借的,我會還。”
“你要多少?”
東海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萬?”
東海搖頭,鄭偉玨驚愕失色。
“你瘋了嗎?我待你不薄,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要求,不知道得寸進尺幾個字怎么寫嗎?”
鄭偉玨不愿理會東海,轉身要走,卻被一把抓住。
“有件東西,不如看了再走。”
說著東海從口袋里掏出一個老DV。
莫格利刷卡推開凌熙新工作室的門,墻邊的小黑板上用吸鐵石吸著好幾張便條紙上面是任何、李凱和兔兔的留言。
莫格利環視工作室一圈,除了少量沒歸位的擺設堆在角落,辦公間已初具規模了。他走到凌熙桌邊,不經意看見她擺在最顯眼處的相框。相框里是莫格利初來乍到時和凌熙的夸張合影,里面的他張著血盆大口,凌熙一臉驚恐,現在看來充滿著快樂的情趣。
莫格利笑了笑,把相框放下。相框邊上,還有一個精致的金屬盒子,半開著蓋,莫格利翻開,里面是一個挨一個整齊排列的小玻璃瓶,里面分裝著樹葉、泥土、水、空氣和蒼耳。每個小瓶子上都貼了標簽,上面寫著“你家鄉的樹葉”、“你踩過的泥土”、“你喝過的河水”、“你呼吸過的空氣”,還有“就是它!扎我的蒼耳”……
盒子下面平放著一張手寫小卡片,莫格利打開來看,上面是凌熙的筆跡。
——想送給你,希望故鄉時刻在你身邊,就像你在我身邊一樣……
莫格利百感交集,一陣暖心。
手機響了起來。
“您好,莫先生,您的特別雙人位留好了,再和您確認一下今晚會準時來用餐嗎?”
“會,今天是我和女朋友的大日子,請務必留位。”
咣當一聲,凌熙恍惚回來,撞在門框上的響動讓莫格利瞬間回頭。
凌熙驚見莫格利在,慌張不已。
“你怎么在這兒……?”
“我來找你。”
凌熙緊張得不敢面對莫格利,呵呵一笑來掩飾內心的惶恐。
“找我打電話就行了,干嘛專門跑一趟。”
凌熙剛想轉身躲開,就被莫格利一把拉回來,凌熙逃無可逃與莫格利四目相對。
“昨晚的事,我想清楚了。關于你爸……”
凌熙再也沒勇氣聽莫格利說下去,生怕他說出“不要在一起”這種決定,凌熙心一橫,搶先開口。
“我去找過鄭伯伯了!”
“嗯,然后呢……?”
“問他關于我爸的事……”
莫格利點點頭,信任看著凌熙,凌熙卻突然回避開莫格利的眼睛,轉身裝作倒水的樣子。
“鄭伯伯說他確實是去出差的,我都說了我爸是清白的……”
莫格利的一顆心瞬息沉落,猶在口邊的邀請生生吞了回去,眼中神色變換成失望。凌熙倒水的手停在半空,水壺里的水從高處匯聚向杯底,一個沖擊而成的泡泡停在水面。
她心想,謊言這種東西,就像泡沫,明知它總會破碎,卻不敢輕易戳穿,也許它掩飾著害怕失去的那顆心。也許,它藏著炙熱的東西,只是,謊言永遠都是謊言。
只是她不知道這個謊言根本沒有騙過莫格利。上午莫格利就在沃夫傳媒開會,在他等待電梯的間隙,凌熙和鄭偉玨的對話從安全門里微弱的傳出……
夜色褪去,初冬的暖陽傾瀉下來,美好如初。
唐澄和陸子曰歪七扭八橫睡在客廳地板上,你壓著我的手臂,我枕著你的大腿,屁股下面還坐著手柄,鼾聲如雷。門外踢踢跶跶響起上樓的腳步以及陸母歡快的哼歌聲。
唐澄瞬間猶如電源開啟,“騰”地一下坐起來,一腳踢在陸子曰屁股上。
“你媽回來了!”
陸子曰瞬間從半夢半醒中清醒過來,看看光腿穿著男士大T恤的唐澄,又看看一身居家睡衣的自己拼命回想昨晚發生了什么:從酒吧出來的兩個人,唐澄知道當晚陸子曰父母郊游去了,就提議到陸子曰家里玩游戲。他們玩雙人版《敲冰塊》直到凌晨三點。然后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只是穿成這樣,說兩個人敲了一晚上冰塊,會有人信嗎?
陸子曰一個骨碌爬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撿起唐澄的所有物件塞進她懷里。
唐澄抱著東西,在鑰匙聲中暈頭鴨子似的跑向陸父陸母的臥室,被陸子曰一把拉回,推向另外一扇門。
就在陸子曰臥室門關上的那一刻,陸母開門進屋。
陸子曰轉身尬笑:“媽!你回來啦?”
“兒子,你站在這里干嘛?迎接我啊?”
“嗯……我想你了。”
陸母一愣,隨后喜上眉梢,撲過來抱住兒子。
“我又沒走幾天。”
陸父艱難推著兩個大箱子,往樓道口走去,正好和鄰居大叔擦肩。
“哎呦,買了不少東西嘛!”
“當地特產,回頭到我家來拿!”
“好嘞!對了老陸你家昨晚動靜很大,不會進賊了吧?”
“我家大門里外三層保險鎖,不可能的!”
“哦哦,那就好,回頭約牌啊!”
鄰居大叔說完轉身走了,陸父抬頭,心下一驚,就見陸子曰房間外面,一個蹊蹺的身影正從窗口翻出來。
“嘿!干嘛呢?”
唐澄悠悠回頭,和陸父對視上的那一秒,兩人都是一個錯愕。唐澄光腿穿著男士大T恤,陸父臉一紅,趕緊別開視線。
被抓個正著的唐澄又回到了屋里。
四個人圍桌而坐,唐澄和陸子曰被對面的陸父、陸母盯得渾身難受,唐澄鼓起勇氣抬頭瞄了一眼,只見二老臉上洋溢著壓抑不住的喜悅。
陸父清清嗓子,率先開口。
“你們倆能重歸于好,我們是舉雙手雙腳贊成的。”
陸母自然也是樂意的。
“是呀,一個兒子和半個女兒走到一起了,我們只有開心!只是偶爾一起……玩游戲,作為過來人,我們表示完全理解。為什么要躲呢?”
“呵呵,就是為了避免這種誤會產生……”
唐澄和陸子曰對視一眼,生無可戀。
陸母便馬上順水推舟:“我不是要催你們哦。你們倆也不小了,感情也很穩定,既然兜兜轉轉還是選定對方,那……是不是考慮一下結婚的事?”
“爸、媽,我和唐澄商量過了,我們暫時只想享受愛情。”
“沒問題啊,享受呀!你們可以一邊享受,一邊結婚嘛!你說呢?”陸母邊說邊戳著陸父。
“嗯嗯,你媽媽說的有道理。兒子你們考慮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