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的夜色慢慢褪去,天空白亮了一片。
陽光從窗口射入客廳,照亮了趴在桌上捏著手機睡著的白藝凌。
一陣鬧鐘響,這才把白藝凌從睡夢中鬧醒。白藝凌起身醒了醒神,無奈看看手機。
白藝凌看了一圈,十分喪氣,不會真要我一個人付房租吧?
忽然,唐澄在門口走廊吼叫的聲音隱約傳來:“家里亂地跟豬窩一樣你閑著也不整理一下,我受不了啦!當心我扔你睡大街!”隨著門“砰”地一關,唐澄的腳步聲遠去,走廊里也恢復了平靜。
白藝凌眼睛“瞪”地睜大,怎么那么巧,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等唐澄走后,白藝凌按下了隔壁的唐澄家的門鈴……
凌熙裹著被子坐在沙發上看著眼前的白藝凌,不知其打算。
感覺氣氛凝重了一會,兩個人竟然同時開口。
“那個……”
幾秒尷尬過后,凌熙還是定了定神,低聲下氣。
“上次電梯里我是真心祝福的,所以之前那事……是要我再道歉嗎。你就把我當成是喝醉酒胡亂說話,在心里打我一百頓然后忘記吧。”
“那事早就過去了,我現在有件更急迫的事要請你們幫忙。你……”
凌熙緊張,屏息以待。
白藝凌環顧四周,觀察著這個混亂但充滿著生活氣息的房子。客廳里的帳篷;亂糟糟的廚房;唐澄的衣服搭在餐桌座位上;客廳里的角落里堆著凌熙雜七雜八還未拆封的搬家箱,一個模特的半身垂在箱子外,犀牛公仔的半個頭也露了出來。整個房間擁擠、沒有條理。
“我知道你和唐澄住在一起,你們……住在這里擠不擠?我那兒超低價可合租!水電煤我都可以全包,衛生我可以幫忙打掃,吃的東西我也不介意共享!”
凌熙見這樣說話的白藝凌,一時之間不知怎么回答。
白藝凌繼續說:“怎么了?這個條件還不夠誘人嗎?沒關系,我已經想好了,你要是來跟我合租,我把你原來的主臥讓給你,莫格利住次臥,我住玻璃房,我們平攤房租,行不行?”
凌熙驚訝道:“藝凌姐,你這是怎么了?是沃夫克扣你工資了,還是鄭杠精欺負你做苦力活?不會是人渣又為難你了吧?難道是……買了不靠譜的P2P?”
“沒有沒有……”白藝凌頓了頓,憂傷得搓著手,“只是活到現在,才突然發現生活真的挺不容易的。”
白藝凌想到自己以前只顧著維護好家庭,現在變成一個人了,要維護的東西變多了。工作、房子、生活,其中隨便一樣都能把人壓垮。要做到面面俱到真的不容易!也不知道以前是怎么過來的。
“沒關系,用我的理論來說,低谷期嘛,就是用來享受的!”凌熙拿起插吸管的水猛喝兩口。“這個時期不享受,難道等成功了忙的暈頭轉向再享受?還哪有那個時間?再說,有低谷期對比,才更能體會熬過去后的成就感。”
“你說的,好像,也有道理……”
“所以啊,每個時期都有它的意義。現在沒有租客不是正好嗎?以后有了租客還有什么機會一個人獨占這么大套房?以后要是再婚了哪有時間享受現在一個人的清凈?你現在越發著急除了讓自己不開心還能怎么樣呢?越是逆境越要開心點。”
白藝凌覺得眼前的凌熙倒是挺看得開的:“那你做好準備迎接新的開始了嗎?”
“我要先享受享受現在的苦難,總會想到辦法的。嗯,我先躺著。”
白藝凌見凌熙,頓時感覺到輕松好笑。
這段時間莫格利白天經常神神秘秘出門。
送走了白藝凌后,凌熙躺在沙發了睡了好一會兒,直到被門鈴吵醒。
凌煕披著被子,艱難地從沙發上站起開門,一邊開門一邊嘀咕:“誰啊!”
門一開,她卻驚呆了,門口站著的是許久未見的雷阿姨,和另一個年輕人。
凌熙把客人們引進屋子,她坐在沙發上,戰戰兢兢地看著面前的兩人。
“你看,我現在公司也倒閉了,車和房也賣了,這才剛把負債還清。你們要還不夠滿意的話,我暫時也沒更多的錢賠給你們了。等我東山再起行不行?”
木夕抬著頭瞪著眼睛看著凌熙,雷阿姨眉頭一皺,想要打斷。
凌熙搶過話:“你放心,也不會很久,大概也就個一年半載的吧!”
木夕默默翻了個白眼:“虛偽了。”
雷阿姨踩了她一下腳,示意她不要說話:“其實我們這次是來請你幫忙的。”
“幫忙?我還有什么能幫得上你們的嗎……”
“之前我從沒想過會接受你的道歉,但四格漫畫讓我感受到你的同理心。意外的是,因為這次事情,讓我的才能也得到了大家的認可,不得不說,我很感謝你!”雷阿姨站起來,伸出手向凌熙握手。
凌熙愣愣地,伸出手回敬:“你能這樣想,那我也就能釋懷啦!”
“那我就開門見山的說了,我的好朋友木夕是個很有才華的人,但始終被埋沒,我覺得可惜!想請你用你的營銷才華讓她的作品也能進入大家的視野。”
凌熙轉頭打量著眼前這個率性的酷妹。
木夕卻發話了:“你抄襲的事讓我們設計師看不起你,但看在你這么有誠心的份上,我可以勉強原諒你。”
“好好說話。”雷阿姨拉了一下木夕。
“雷阿姨對你的營銷天賦贊賞有加,我也拜托你能幫下我。”說著低下了頭。
雷阿姨忙不迭的遞上Ipad,展示木夕在網上的設計作品。
凌熙打開店鋪的電腦網頁思索了一番,隨即開始調整網店的設計風格。沒過多久,木夕那個普通的店鋪裝修風格變成了撞色系視覺沖擊的店鋪風格。
“你這么酷,這么拽的女孩子,第一步店鋪就應該采用視覺沖擊的特點,把你視覺撞擊感放到最大。”
“第二步,你要把自己的形象改得更加夸張,你的個性特別,足以吸引一票粉絲,但不做任何互動,不到臺前,保持距離神秘。”
在凌熙的指導下,雷阿姨為木夕戴上了大框架眼鏡、做夸張的發型、夸張風格撞色成衣。
“第三步,你的設計產量夠高,那就做快閃店,幾個樣式上架后,不論銷量怎樣,一周后就換一批,引發購買欲。”
凌煕將營銷案打印出來,放在了兩位面前:“這是完整營銷案,所有服裝大號我都會聯系,試試看?”
雷阿姨和打扮后的木夕拿起營銷案目瞪口呆。
夜色漸漸降臨,都市的一天似乎永遠充滿了故事。
凌煕躺在沙發上,白天的忙碌后有種莫名的空虛感。帳篷里,正傳來莫格利累成狗的鼾聲。凌熙心想,這個人白天到底去哪兒了,一到晚上就累成狗!
雷阿姨的來電打破了安靜。
凌熙有些緊張地接起了電話,對面是雷阿姨傳來的激動的聲音。
“凌熙凌熙,你知道嗎,我和木夕剛和業界有名的設計公司負責人吃飯,已經確定了,我們會和他們簽約!”
“真的?”
“真的!老淚縱橫也不足以形容她現在的樣子,謝謝你,凌熙。”
木夕搶過手機:“喂,凌熙,謝你了。你聽著,我夸你兩句,你可別飛起來啊。那么多被埋沒的設計師,是你救了我。”
凌熙拿著電話,心情久久不能平靜,最后句話讓凌煕思考著什么。
凌熙想把喜悅分享給莫格利,但莫格利早已入睡;她又想到了唐澄,但今天回家后唐澄卻把自己關在臥室里,凌熙猶豫了一下并沒有打擾。
比起凌熙的斗志滿滿,最近同屋人唐澄則是另一個樣子。
一個面朝下的手機被翻了起來,亮度正好照亮了唐澄期待的臉,可是手機屏幕上沒有新信息。唐澄失望地放下手機,來回翻身。她再次拿起手機,打開陸子曰的聊天框往前翻找,每到10點都有陸子曰發來的晚安信息。再往下翻找,聊天記錄戛然而止。最終,她生氣地把手機扔在床頭柜上。
這個老古董還真的是和自己分手了啊。
清晨的鳥鳴聲帶來了清爽的一天,然而被唐澄的魔鬼吼叫打破。
“啊——亂死了亂死了,誰看到我的厚外套了!”
唐澄穿著正裝,風急火燎地從自己的房間沖了出來,打開每個儲物柜翻找衣物:“你們誰,起來幫我找找,我開會要遲到了!”
唐澄打開的每一個柜子,里面的衣服都擺放地整整齊齊,像是商場的櫥窗,她簡直想罵人,然而并沒有人響應她。
“我就說我亂的有規律了,還那么自作主張……”
剛開口,卻見門的內側清清楚楚地貼著陸子曰寫的的“歸類物品”示意圖,她的心里頓時“咯噔”了一下,似乎有一種情緒在蔓延,內心失落的空洞變得越來越大。唐澄心想有本事你親自過來找給我啊!
唐澄嘆了口氣,根據圖上的指示,拿出了位于儲物柜最上方的一個收納盒,迅速把衣服穿上。提著絲襪一轉身,亂成災后現場的客廳卻映入了她的眼簾,無名之火從胸中竄了起來。只見地上和桌上都是散落著的衣物;沙發周圍堆滿了各種書籍,沒用過和用過的紙巾到處亂扔,還有零食袋冰激凌盒等物品,簡直一鍋粥亂燉。一團被子像一個巨大的面團安靜地待在沙發上。
“這個人也不把被子拿回房間,放在這兒還能發酵成搖錢樹啊?”
唐澄拿著黑絲襪走到沙發邊想要坐下,屁股還沒落地,卻感受到了被子底下的一陣異動,隨著凌熙的一聲尖叫,毫無防備的唐澄被嚇得彈開數米遠。
凌熙趁機拉好被子,隨手拿起旁邊的書翻了幾下。
“找衣服你就找唄,坐我身上干嘛?”
“天哪,你居然一晚上都睡在這里,你是癱瘓了嗎?”
“不行嗎?我雖然在這里躺著,但腦子始終在高速運轉。”
“你以為你是霍金?快起來收拾一下,不然我打斷你的腿,讓你真實體驗植物人!”說著唐澄踹了凌熙一腳。
凌熙不為所動,繼續翻了頁書……
唐澄用力踹了一下被子,凌熙發出了一聲悶哼,繼續翻書。
“你干脆爛在這里算了。”唐澄看看地上的零食包裝袋,對帳篷吼,“有錢給她買零食,也不知道多交點生活費。”
唐澄再走兩步,又被衣服絆倒,她立刻火冒三丈踢開衣服,一路氣呼呼的離開了。
凌熙剛想拉起被子蓋住頭繼續睡,忽然想到了什么,大叫道:“莫格利!”
莫格利把一杯插著吸管的水遞到了凌熙跟前。凌熙從被子里探出頭來,看著手里的書,吸著吸管里的水。莫格利在凌熙面前放好了零食、紙巾、冰激凌。然后起身背上了書包:“你慢用,我出去下。”
“站住!天天往外跑,到底去哪兒呢?還有錢買這么多零食,你不會……”
莫格利似乎馬上要被揭穿:“我,我去找子曰兄看書。我也要早日在這里找到定位,才能幫助我們早日脫貧。”
凌熙還想說什么,莫格利反過來摸了摸凌熙的頭,甜膩地在她的額頭親了一下,迅速起身便走。凌熙見他著急的樣子,便不再強留。
其實,莫格利一心想幫凌熙擺脫經濟困境,這段時間找了份倉庫搬運的工作。他擔心凌熙會阻撓,便一直沒告訴凌熙。
莫格利離開不久,鄭偉玨又來到凌熙家找她。
凌熙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個蠶蛹坐在沙發上,鄭偉玨端坐在椅子上,與凌熙面對面坐著。
鄭偉玨削著一個蘋果,一片一片片給凌熙吃:“休息的好嗎?”
“老鄭,我有種被頻繁探病的感覺……不是太好,我覺得我還需要休息個把年才能緩解心理的創傷。”凌熙調皮地說道。
鄭偉玨沒忍住笑:“我才不信你閑的下來,你就這樣敷衍我吧!你敷衍我我也要說,我在公司幫你安排一個閑差,你還是來公司打發時間,緩解心理創傷吧?”
“算了吧老鄭,我和我爸吵起來能掀頂,那可是38樓誒!樓下的行人多危險,我相信他也不會同意的。”
“你們父女兩個,真是嘴比石頭還硬,果然是親生的。”
“老鄭,我倒也是希望我能是你女兒,這樣至少不會太把他放在心上,還能吃到老父親手削的水果,多好。”
“你呀,你爸聽到了該傷心了。你知不知道前一陣子看你的道歉視頻,他可是開了金口,夸你不錯,我也覺得你超棒的。”
“我真腦癱了才會信我爸夸我了……”
鄭偉玨笑著拿起一張紙,折疊了起來:“看你樣子,你是有接下去的計劃了?”
凌煕愣愣地看著鄭偉玨道:“還是鄭伯伯你了解我……我想清楚了自己的方向,雖然想法還不成熟,但我會努力實現的!”
鄭偉玨慈祥地看著凌熙:“我了解你的性格,果然沒讓我失望。”
說著鄭偉玨將一只不知道什么時候疊好的飛鳥放在了凌熙面前:“既然一件事決定去做了當然要做到最好,你也知道,我是走極致主義的嘛。好了,我走了,這只飛鳥送給你,希望能看到你早日飛到最高。”
受到了鄭偉玨鼓舞的凌熙,決定不能那么消沉,當晚就約了唐澄去健身房。
健身房內,每個人都在艱難地突破自己的極限。唐澄也不例外。她把“坐姿劃船”的墊片放到了最后一格,努力地拉——但是完全拉不起。硬拉幾次,只感覺到頭暈目眩,顛三倒四,惡心想吐。
唐澄自嘲道:“也沒人給我送巧克力了,我干嘛這么作死呢。”
“巧克力沒有但有我陪你解悶啊。”凌熙笑著說道。
“有病,你哪里看出我悶了?”
唐澄翻著白眼,不想搭理凌熙。一轉頭,見到了曾經輔導自己的教練,唐澄笑著想上前招呼。此時,教練站在因為美女學員身后輔導其使用trx,本該扶在女學員腰邊的手過分地放在了她的腰腹部,顯然超出了正常授課的行為。女學員想甩開教練的手,可是他的手似乎越扶越緊,甚至磨蹭到了對方的臀部。女學員忍無可忍,放開了拉繩,墊片下墜,發出“砰”地聲響。
凌熙和唐澄互相對視一眼,十分生氣。
教練說道:“動不動這么敏感,我們還怎么教學?”
女學員即生氣又無奈:“算了算了,當我倒霉。”剛要離開卻被唐澄攔住了去路。
“你是挺倒霉的,碰上你這種人渣教練。但今天必須讓他給你道歉認錯,不然下次還會有人倒霉!”
本來已經轉身準備散伙的教練聽聞這句話又轉身回來,驚訝地看向唐澄。
教練看著唐澄非常不悅:“今天是怎么了?我正常授課一下成全民公敵了,我才倒霉吧?我說唐小姐,上次你男朋友莫名其妙地揍了我幾拳把我換了我還什么都沒說呢,現在你又來向我潑一盆臟水,我惹你們了?”
唐澄和凌熙聽到了陸子曰的所作所為,有點愣神。
“他還……打你了?”
“下手可重了,那幾個淤青到現在還沒好呢!”說著拉開了自己的領口。
唐澄湊近看到淤青,只感覺到心跳有點快,心里那個空洞不斷擴大。
“既然你今天也在,要不我們把帳算一算,你替他賠個錢吧!”
“要不要我們報警,按照《治安管理處罰法》第四十二條有關規定處理?”
“還搬法律條文出來嚇唬我,怎么,跟你男朋友一卦的啊?”
“我男朋友要在的話你會死的更慘!!”脫口而出這句話,唐澄瞬間被自己扎心,“像你這樣手腳不干凈敢做不敢當只敢吃弱女子豆腐的社會蛀蟲就該被一巴掌扇到非洲大草原上讓猩猩狠狠踩腦袋剝光衣服掛在樹上自然風干,再被一炮射到宇宙繞冥王星作旋轉,不要坐在這里侮辱教練這個職業了!”
教練和女學員、和凌熙都驚訝地看向唐澄。
騷動引發了健身房的混亂,健身房老板了解情況后表示立刻開除這位教練。
風波終于平息,唐澄剛緩過來喝了口水,這時候又接到了老爸的電話。
儲時坐在唐澄Jeep車后座上抽抽搭搭地哭泣。唐澄通過后視鏡看她,露出有些嫌惡的神情。
“要么不來電話,一來準沒好事……”唐澄自言自語道。
“小姐姐,你能不能靠邊停一下。我想最后打一個電話跟我爸媽求情試試。”儲時露出無奈的神色。
唐澄將車緩緩停下。
儲時推開車門下車,唐澄越想越不開心便給老爸撥通了電話。
“老板,你們真是厲害了,也沒見你們那么管過我呀,現在要從別人身上找回這種感覺?”
“唐澄啊,誰讓儲時爸媽跟我們有割舍不了的革命友誼,沒辦法呀。就算她跑地心了我們還不得負責找出來嗎。”
“那你還真舍得勞煩你女兒找啊?我跟她可沒什么革命友誼。”
“別這么冷漠嘛,怎么對人和動物就是兩個態度呢?爸跟你保證,就這一次,以后補償你。”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幸虧是送走,如果把她扔給我讓我照顧,我死給你們看!”
唐澄掛掉電話,眼神注視著路邊的儲時。
儲時正舉著手機,和父母視頻。
“為什么,為什么一定要我回去?Please give me a reason,please!”
“我們覺得不安全,你一個女孩子離我們這么遠……”
“It’s not the point!我現在不也好好的嗎?”
“壞人不會把危險兩個字寫臉上,現在好,不代表將來就會沒問題。”儲父聲音嚴厲了起來。
“爸爸,可我覺得這里什么都沒問題啊!你們來過中國嗎?這里真的不像你們想的那樣!東西很好吃到飛起來,服務也很棒;路上到處都是警察,很安全;下雪了也有人通宵掃雪,不會出不了門!更重要的是這里不會有槍擊案,哪會有什么危險!”
凌宇終于趕上了去機場路上的儲時,他飛快地跑了過來,卻在不遠處停下了腳步,生怕影響儲時和父母溝通。
“我以前只覺得中國的東西好吃,但來了這邊才發現,不只是好吃而已!每道菜背后都有文化,每種方言都很好聽,每個地方有各自的歷史背景,中國的文化真的好深厚好喜歡……”
儲時一邊試著說服父母,一邊隔著距離看見擔憂的凌宇,十分難過。
“況且,況且我在中國交到了很好的朋友,很真心的朋友,在這里我的環保組織也有分站,我還可以繼續當義工,為什么不能待在這里呢?”
儲時焦慮的表情都印刻在凌宇的心間,他甚至沒有注意到高婕的來電。
唐澄抬著手機看了下時間,心情煩躁。侯老板來微信催她趕緊來公司一趟和陸子曰交接,抬頭想要催促儲時,卻看到凌宇緊急驅車前來的焦灼樣子,唐澄不禁皺起了眉頭:“這誰啊誰啊,他來湊什么熱鬧?”
儲時求助似地看著凌宇。凌宇也束手無策,他緊緊捏著手機,十分緊張。
忽然,儲時竟然著急地流下了眼淚:“爸媽,我真的很想很想留在這里!”
視頻那頭的儲父儲母一見儲時大哭,立刻慌了手腳。
儲母急忙說道:“寶貝別哭,那晚一點check-in也沒關系,你再跟媽媽說一會,再看看周圍景色留個念想。”
儲父:“對啊,你有什么先說,我們盡量滿足你——除了留在中國。”
儲時擦干眼淚,認真嚴肅地說:“爸,媽,我今年已經19歲了,不是你們還抱在手里的那個9個月小baby。我有自己的思想、見解、判斷力和目標,我希望能過好自己的人生,盡管可能在你們看來是冒險。就算你們對我沒有信心,也要對你們的教育有信心吧?”
“你非要我回去!好,我回去了。我回去也會心死了,我回去就一門心思念書不出門,不會和你們說話!但是在我回去之前,我想先在這里大哭一會,嗚嗚嗚嗚嗚……”
儲時崩潰大哭,越哭越兇,儲父、儲母在鏡頭前束手無策。
儲母看到女兒哭了心軟了下來:“寶貝女兒你先別哭了,你把眼淚擦干我們慢慢說好不好?”
“不好,我就哭死在這里,我不回去了。”
“好好好,行了,別哭了。”儲父也開口了。
“我不哭你們就能讓我留下了嗎?”
“那你先別哭我們再討論這件事。”
“好的!那我當你們答應我留下了!”儲時說著還在抽泣著。
凌宇在一旁緊張到手心冒汗,見到這一幕總算放下了心。
儲時爸媽面面相覷,似是敗下陣來。
“我沒完全同意!在我們找到監護人之前你老實待著,如果找不到,我們親自去中國抓你回來。”儲父最后補充道。
電話掛斷,凌宇上前給了一個Give me five,儲時笑得樂開了花。
可以,監護人怎么找呢?儲時想到不會就是那輛Jeep吧?可是轉頭發現Jeep車早已不見了蹤影。
凌宇和儲時無奈,只得給唐澄打電話。
“不好意思,我真的很忙,沒有這個閑工夫,再說了,你不已經是她的監護人了嗎?”唐澄對電話里的凌宇說。
凌宇忙著解釋:“我只是儲時的朋友,不是很方便貼身照顧。”
唐澄卻覺得好笑:“你們是朋友,可我們連朋友也不是更不方便。行了,還有什么事嗎?我還有要緊的事忙。”
唐澄無情地掛斷電話,對著后視鏡開始撲粉撲、擦口紅、梳頭發。侯老板的微信在不停催促她處理完私事來一趟公司,與陸子曰的案子交接。
唐澄終于趕到公司,侯老板正伏案工作,唐澄看清辦公室內環境,竟然只有侯老板一個人,不免有些失望。
“我沒來晚嗎?”
“沒有,來的正好。”
“我以為我遲到了,沒想到有人比我更晚。”
“不啊,我就等你一個人。”侯老板說道。
唐澄氣不打一出來,剛想質問,侯老板就把資料推到了唐澄面前。示意唐澄看下這些資料,沒問題的話就當交接完成了。
“什么?當事人都不出現的嗎?”
“當事人?這個案子的當事人在國外,這點你不是清楚的嗎?”
“不是,我說,那誰,陸子曰,他把文件交給我那就算完了?沒有別的話嗎?”
“對啊,沒有與案情有關的話。”
唐澄放大了雙眼:“與案情無關的事呢?”
侯老板笑了笑卻不作答。
唐澄失望地從侯老板辦公室走了出來。拿起手機,翻出與陸子曰的聊天框,聊天內容依舊在前幾天戛然而止。怎么那么絕情……他就不想我嗎?
唐澄點開陸子曰的朋友圈,最后一條內容還停留在前幾天和莫格利的踐行宴上。
心煩意亂的唐澄還不知道,此刻儲時已經拿著行李箱在她家樓下了……
“我真的可以去住嗎?真的可以不用管她怎么想嗎?萬一,她把我趕出來怎么辦?”儲時問著身邊的凌宇。
凌宇給儲時一個厚厚的信封:“有這個就可以。”
儲時往里一看,驚訝地下巴差點掉地。
“可是,我就這樣拿你的錢不太好吧……”
凌宇揉了下儲時的頭發:“你別有心理負擔,你只要交給這個房子里那個像游魂一樣的人就解決了,他是我妹妹。還有,這件事你不用操心,一切我會幫你處理好的。”
莫格利十分疲憊地邊走邊用肌肉按摩器按摩著自己的肩頸,十分享受。
“噠噠噠……咔”按摩器的聲音在一陣狂按之后戛然而止,莫格利疑惑,然后聞到一股焦味。心想,這么快就用壞了?果然是贈品的質量……
莫格利走到走廊的垃圾桶邊,伸手就想扔進垃圾桶里。忽然一只手伸了過來,阻止了莫格利。
“毒害垃圾不能亂扔,你這樣會污染環境!”
莫格利轉頭,看向面前這個稚嫩的、拖著行李箱的女孩子,一臉懵逼。
“我?污染環境?”
“你忍心讓土壤被有毒物質侵蝕嗎?你忍心害小動物們失去自己的家園嗎?”
“我?害小動物失去家園?”
“當然啦”儲時拿出按摩器,掏出里面的鋰電池,“這是鋰電池,里面用的電解液,主要成分是硫酸二甲酯、碳酸二乙酯、碳酸乙烯酯,生產過程有有機廢氣揮發。所以應該進行垃圾分類,扔到他們該待著的地方去。”
莫格利一愣一愣:“那它們應該待在哪兒呢?”
“給我吧!”儲時拿過電池,放進自己的隨身包包里,“雖然這種毒害物品應該建立回收機制,但是似乎這里做的并不好。你可以交給我,我所在的環保組織會幫忙處理的。”
“環保組織?幫著人們建立環保意識的組織嗎?你是這個組織的嗎?我一直想著怎么才能進入打入這種組織內部,如果可以,可以帶上我嗎?”
儲時興奮說道:“真的?正好我們想舉辦一次廢舊電池回收的活動,但對這里不熟,如果有你帶路的話,應該會很好。”
“好,成交。”莫格利順手接過儲時的行李箱,往樓道里走,想來這個女生是這里的新租客吧。
儲時和莫格利說了很多垃圾分類知識,莫格利脫口夸贊她好厲害,懂的簡直比子曰兄知道的還多。
“子曰兄?普華大學的陸子曰老師嗎?”
“怎么,你認識?”
“我以前聽過一句話,人與人之間都只有6個人的距離,我沒來中國之前沒感覺,現在竟然覺得好有道理。大家都認識,我和你們真是太有緣了!”
“那太好了,反正你也住這里,我有環保上的疑惑,可以隨時找你解答!我叫莫格利,很高興認識你!”
“你好,我叫儲時。我到了,我們下次見吧。”
莫格利一愣,只見儲時敲的正是唐澄的家。儲時“篤篤篤”敲門,毫無反應。
“你想進去嗎?我有鑰匙,這是我家。”莫格利說。
莫格利熱情地幫著儲時拿著行李箱走進了客廳。沙發上的凌熙用被子蒙住頭,把自己裹緊:“誰啊?莫格利,你不會又放了什么奇怪的人回來吧?”
“她說是唐澄的朋友。”
“小姐姐你好,我叫儲時。儲蓄的儲,時間的時。”儲時邊說邊遞上信封,“這是我的房租!”
凌熙心想唐澄竟然找了個租客減輕負擔,這死女人難得也有腦經活絡的一天嘛,非常高興。
儲時看到帳篷,格外感興趣:“這個帳篷也是一個房間嗎?我可以睡嗎?”
莫格利搶先一步躲進了帳篷里:“不好意思,這是我的專用。”
儲時失望,拿著行李箱往里走,見到唐澄的房間高大上不由得轉向另一邊。
“別打那里的主意,那是我的房間,剩下隨便。”凌熙馬上宣誓領地。
儲時看看帳篷里的莫格利,沙發上的“面團”,有點無奈。
天色漸暗,夜色漸濃。唐澄踩著高跟鞋,十分疲憊地回到家里。
因為沒遇到陸子曰,她有點心情煩悶,進門后順手把身上的包摘下,“啪”地扔在了沙發上。
沙發上的被子里發出了一聲慘叫,唐澄再度受到了驚嚇:“死女人,你在怎么還躺在這兒,你和沙發長一起了啊?”
縮在角落里的莫格利正一邊放松,一邊看著手機視頻。手機屏幕的亮光把他的臉照的像個鬼,配合他憋出內傷的笑容,異常詭異。
“天哪,這個家到底為什么變成了這樣?”
歪歪扭扭繞開垃圾走回自己的房間。一開門,卻見房間的燈亮著,自己的床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個“女鬼”——正坐在床上。因為手機掉在地上正撿著手機,儲時頭發垂下拖地特別像剛從電視機里爬出的貞子,唐澄見狀立刻花容失色。
“啊!——”
唐澄拽著儲時的后衣領把她一路從房間拎到客廳,儲時聳肩小碎步跟上,不賣自萌。
癱在沙發上的凌熙從毯子里露出一對眼睛、莫格利在拉開一條縫的帳篷里,暗中觀察。
“走走走,我這里是私人住宅,不是動保中心,不收留你這種離家出走的小動物。”唐澄一把拉開門,做了個請出去的手勢。
儲時弱弱地抬起手,把面膜精華液涂涂勻,不情愿地往門口挪了幾步。忽然,她一個回旋,又跑回客廳中央:“我不走,我不能走!List還沒完成,我還沒交到中國男朋友,邁出這扇門我就功虧一鬼了!”
唐澄翻了個白眼,心想你在這兒,腦殘片銷量都要上去了。
儲時頓時抱住唐澄手臂央求道:“就讓我留下吧!我什么都可以做,我可以泡咖啡、煮麥片、打掃衛生,垃圾分類,還能免費提供純正美音同聲傳譯!有什么英文文件需要我翻,我絕對不收人工費!”
唐澄撇開儲時的手,一把將她扭到向后轉。
儲時急忙轉身從桌子上拿起小迷糊面膜奉上,繼續央求:“還有,我這些補水無敵小迷糊面膜都給你,我算附贈的行嗎?”
唐澄看了眼小迷糊面膜,環顧了下房間說道:“面膜可以留下,贈品退回。首先我不想留你,其次,拜托你睜開心靈的窗戶看一看,我這兒根本沒地方給你住!”
儲時環顧了一下屋子:沙發上的一條凌熙,帳篷里的一坨莫格利,以及地板上各種來路不明的零食袋,全都十分矚目。自己也有些著急,脫口而出:“可我交了房租了!”
“房租?這種東西,房東為什么沒見過?”唐澄震驚,凌熙、莫格利則故作淡定對視一眼。
唐澄目似劍光,瞬間朝著凌熙和莫格利甩過去。凌熙“嗖”地用毯子蒙上頭,莫格利“撕”地拉上帳篷鏈。
唐澄哭笑不得拿起桌上薯片怒吃,毯子里悠悠傳來凌熙的聲音:“好吃嗎?她買的……”
唐澄瞬間噎住,把薯片丟給儲時,拉開衣服尷尬扇風:“怎么這么熱,上頭!”
帳篷里又悠悠傳出莫格利的聲音:“暖和吧?電費她付了……”
唐澄這下心態瞬間崩了,拿起遙控關掉空調,大呵道:“這些算你今晚的房租,明天我回來之前,希望你能搬走!”唐澄朝自己房間走過去,又折返,一把奪過薯片,“砰”地,狠狠關上門。
第二天,凌熙一如既往躺在沙發上,《黑客與畫家》、《創業36條軍規》、《創業艱難》、《精益創業》等創業書籍堆疊如山,將她環繞在中間。凌熙全情投入,邊看邊在筆記本上寫寫記記。莫格利趴在帳篷里用iPad看紀錄片,手邊是一疊BBC環保碟片盒,《地球脈動》、《人類星球》、《生命》……聚精會神。
“唐澄姐走了嗎?”儲時躡手躡腳從凌熙房間里探出頭來四處觀察了一下。
發現唐澄不在,儲時放下一顆心,從房間里走出來,偷偷看了凌熙一眼。
“其實,等下我有個朋友要來……”還沒等話說完門鈴就響了。
一個男人的出現超出了凌熙的預料,這個朋友居然是凌宇!凌熙驚坐起,一口水差點噴出來。儲時被凌熙氣焰嚇退兩步,凌宇卻給了儲時一個安撫的眼神:“交給我吧。”
“我東西都打包好了,被不被掃地出門,就看你的了!”儲時說完,呲溜鉆進了莫格利的帳篷,自來熟地趴在了莫格利旁邊。
凌熙嫌棄地白了一眼凌宇:“看見你就沒好事,你身上有兇兆吧? ”
“我不穿胸罩。”
凌熙被凌宇突如其來的梗嚇出雙下巴:“如,如果你是來給我爸當說客的,我勸你免開尊口。”
“凌熙,我就是來看看你。我能坐嗎?”
凌熙瞬間用行動表態,伸直腿占據了沙發上的大半位置。凌宇當沒看見,把被子往旁邊挪了挪,勉強坐了半個屁股在沙發角落里:“我聽說你不想進公司,你不怕爸失望嗎?”
“你別貓哭耗子了,你對我心存芥蒂也不是一兩天了,我不去,你明明松了口氣吧?”
“我和你沒有芥蒂,只不過你手生,來了可能會給我添亂。”
“隨便你怎么狡辯,總之呢,我對你的宏圖偉業毫無興趣,也不想跟你爭,我爸的東西你要什么都拿去,我以前沒靠過他,以后也不會。”
凌宇放下心來,看了一眼窩在帳篷里時刻關注著的儲時,儲時握拳,做個“加油”的手勢。凌宇微微一笑轉頭對凌熙道:“這樣的話,我倒有個提議。其實爸最不愿意看見你游手好閑,如果你繼續充電,他會很欣慰的。所以,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出國讀書?”
凌熙不無深意地打量著凌宇:“我有自己的打算,的確是想進修,我看上了一個工商管理的培訓課程,沒有門檻限制,很適合我這種準菜鳥,只不過……”
“凌熙,需要錢的話,我可以幫你。”凌宇說著從隨身公文包里掏出一個裝著錢的信封,遞到凌熙面前,臉上還帶著善意的微笑。
凌熙驚呆地看著凌宇。一把奪過信封,迅速打開筆記本寫下一張欠條,撕下來塞給凌宇。
看到凌熙收了錢,凌宇便自信提出了希望凌熙幫儲時的請求。
其實凌熙本就不討厭儲時,只是好奇這個哥哥和儲時是怎么認識的,滿腦子都是奇怪的問號。既然收了錢也就順水推舟答應了凌宇的請求。
凌宇簡單的告別,儲時看著凌宇的背影不由感嘆他們兄妹感情真好,自己也想有個哥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