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格利跟隨著凌熙回到家,凌熙打開巴黎水狂喝起來。
莫格利看到凌熙眉頭微蹙,意識到她心情不佳。他忐忑地看著凌熙,試探地問道:“凌熙,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凌熙不耐煩地讓莫格利有什么問題快問。
“今天在派出所,警察有讓我拿出身份證,什么是身份證?身份證很重要嗎?”莫格利認真地問道。
凌熙心不在焉地回到道:“當然重要了,身份證是人的‘標簽’,是‘出廠設置’。是在這里生活必須要這東西,簡而言之,這是你存在于世界的證據。”
莫格利點點頭,若有所思道:“以前山里只有我、守林人爺爺叔叔,還有老師,初中畢業之后,老師也走了,我覺得沒什么用就一直沒去辦。那,現在人人都有咯?子曰有嗎?”
凌熙玩味地看著莫格利,難道莫格利和陸子曰成為一對了?
看到凌熙表情放松起來,他又大膽地問道:“還有,唐澄和子曰是不是一對啊?在派出所的時候,我看到他們偷偷擊掌了。”
“你是傻的嗎?擊掌算什么情侶。放心啦,陸子曰根本不是唐澄的菜!”
“那鄭理和白藝凌是情侶吧?我不可能看錯。”
“你瞎說什么呢?”
“鄭理每一次看向白藝凌,眼神都會在她臉上停留三秒以上,可是一旦對視就閃爍起來,說明……”
凌熙突然發飆了,站起來把巴黎水往沙發上一扔:“什么都不說明!就算是情侶,那也是我和鄭理!現在不是,以后也會是的!”
莫格利突然懵了,他緩緩站起來,難以置信地看著凌熙憤怒的眼睛。
凌熙盛怒之下甩開莫格利,“嘭”地大力關上了自己臥室的門。
一個人回到房間的莫格利,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失落。
凌熙說她和鄭理是情侶,可之前明明那個對象是他啊?
什么沒有他就去死,難道都是騙他的?
莫格利懊惱起來,翻出手機里的百度地圖,輸入陸子曰家的地址。他跟隨手機導航,離開凌熙家。迷茫站在來去的人潮中,莫格利發現自己沒有交通卡根本進不了地鐵,無奈之下只好切換至步行方式前往子曰家。
陸子曰回到家剛洗完澡,就聽到有人敲門。
他打開門被眼前精疲力盡的莫格利嚇了一跳,只見莫格利背在胸前的背包里居然還滾出一個枕頭。
“子曰,請收養我。”莫格利可憐兮兮地懇求道。
陸子曰背后,噌噌探出兩個腦袋,陸父、陸母熱情洋溢地招呼道:“是子曰的朋友吧?來得太好了!我們正巧三缺一!”
陸母一把將莫格利拽進屋里,將他按在麻將桌前。
桌上擺滿各種火鍋食材,鍋子在微波爐上冒著滾滾熱氣。
莫格利很認真地看著往鍋里放食材的陸父、陸母。
陸母樂呵呵地說道:“一張桌子就要東南西北都坐滿,才有氣氛!不管是餐桌還是麻將桌,都是一樣。小莫,會打麻將吧?”
莫格利正經臉搖頭:“不會,我會打麻雀。”
陸父激動起來:“我們小時候也打!皮筋彈弓一打一個準!烤一烤,嘖嘖,好吃!”
莫格利剛要接話,陸子曰怕說多了露餡,連忙制止:“爸媽,鍋底都燒成鍋巴了,還吃不吃啊?”
“吃吃吃,來,動筷子!”陸母說著從沸騰的鍋里撈出點肉片,放到莫格利碗里。
陸子曰對莫格利照顧有加,調好醬料放他面前,子曰父母越看越不對勁,自己兒子不會是被女人拒絕之后,換方向了吧?
陸父語重心長地說道:“哎,人生最大的錯覺,就是以為換個方向就能成功。”說完,他又轉頭輕聲和陸母耳語道:“要不要探一探……?”
陸子曰看到父母用八卦的眼神在打量莫格利,他借著夾菜,湊近莫格利耳邊,小聲提醒道:“對于他們的八卦追問,你只需要做最低限度的回答就可以了。別怕,有我在。”
莫格利抬頭看看對著自己癡笑的子曰父母:“我不怕,他們笑起來挺善意的。只是……好像對我非常好奇……”
“你吃你的。”陸子曰說著,夾了一片牛肉蘸著調料塞到莫格利碗里。
莫格利吃起來,一口下去眼前一亮。湊近陸子曰感嘆道:“子曰,原來肉還能這樣吃啊!”
“喜歡你就多吃點!”陸子曰邊說邊照顧地給莫格利夾肉。
莫格利點點頭,完全沉浸在火鍋的美味中不能自拔。
陸母看到他們動作親昵,終于忍不住發問了:“小莫啊,你平時常去男性朋友家里坐客嗎?”
莫格利坦言道:“沒有,這是第一次上門。”
陸父陸母緊張對視。上門!這個男孩子居然直接說上門!
“你家里人,對你上門,沒有意見嗎?”
莫格利想到凌熙,臉色黯淡下來:“不管她,昨天剛吵了一架。”
于是陸父、陸母更緊張了。
陸母繼續追問莫格利:“為這個吵架的?那你有沒有過女朋友啊?”
莫格利想到凌熙對自己的欺騙,憂傷地回到道:“有過,又沒有了。她大概已經放棄我了……”
陸母拍案而起:“都到這種地步了,你們?”
莫格利不明情況看一眼陸子曰:“我們?什么地步?”
陸子曰總算聽出來父母話里有話,氣呼呼地一放筷子:“爸媽!我朋友心情不好來家里坐坐,被你們窺探來窺探去,這樣非常有失風度,你們需要自省!”
陸子曰說完拉著莫格利進了自己的臥室,陸父陸母對看一眼,面面相覷。
“砰”地一聲,門被關上。陸子曰鎖上門,靜靜看著莫格利。
“你今天怎么這是了?”
“子曰兄,我有幾個非常嚴肅的問題想要請教你,你一定要如實回答我!”
“只要你問,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想問……一個人每天幫你煎牛排,記得要五分熟,記得只擰兩下胡椒粉,這樣不一定是喜歡你嗎?”
“不一定。”
“那,一起拍照比心,說很喜歡和你在一起,沒有你會死,也不一定是喜歡你嗎?”
“也不一定。”
“那!你手臂受傷的時候,幫你洗頭發,換衣服,也不一定嗎?”
“哎,連睡在一張床上都不一定呢!”
莫格利聽完陸子曰的否定,突然泄氣地狼蹲在床上:“我以為在公眾面前說的話都是作數的……沒想到只是騙我的。”
陸子曰寬慰莫格利:“凌熙她不是有意要騙你,如果不是不得已需要你幫忙,她應該也不會這樣吧……”
“無論如何,那也是騙。我不喜歡這樣。”莫格利懊惱地垂著頭。
陸子曰只能坐在他身邊拍拍他肩膀,他想到唐澄對自己的前后態度,感同身受地說:“我懂,我也不喜歡……”
“可為什么要騙人呢?動物就很簡單,生氣了就怒吼,發現食物就跑回去叫同伴,開心的時候就呼嚕呼嚕,在太陽下面打滾。人為什么不能這樣?”
“因為要保護自己。人也是從野化狀態慢慢進化而來的,起初暴露在野外,體力比不過猛獸,必須隱藏自己的真心不被看透才能活下來。在漫長的進化過程中,人發明了語言,同時也發明了語言包含的矯飾和欺騙。”陸子曰冷靜理智地和莫格利分析,莫格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卻依然無法釋懷。
“子曰,那被騙了該怎么辦呢?我很難受。”
“被騙就像被箭射中,只有兩種辦法。要么騙回去,箭從哪兒來就射回哪兒去。還有一種,就是把箭拔出來扔掉。雖然會有一點疼,不過傷口會隨著時間流逝而痊愈。”
“凌熙不是我的敵人,更不是我的獵物,我不想把箭對準她,也許只有選擇忘記她了。子曰,你有忘不掉的事兒嗎?
“嗯,念念不忘,會造成她的負擔,但完全忘掉,又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哎,我已經在人性的天平上煎熬了好幾天了。你說為什么女人的話比核武器還恐怖呢?尤其是對我們這種母胎單身的男人。”
莫格利聽著陸子曰的心聲,表情更加迷茫了。但他決定,從現在起,試著忘記凌熙!
凌熙和莫格利吵架后,一直沒聽到莫格利的聲音,她好奇地來到莫格利房間,意外地發現房間收拾得整整齊齊,莫格利卻不在。
凌熙找遍家里每個角落,都沒有莫格利的蹤影,一種不安涌上心頭,便急忙打電話給莫格利。
電話接通,凌熙開開心心叫了一聲“莫”,沒想到就被對面的回應噎住了。
“我不在。”莫格利悶悶不樂地說完,就把電話被掛斷了。
凌熙盯著電話,簡直驚呆了。這家伙真是莫名奇妙,還有脾氣了?!她對著莫格利的被子踢了兩腳泄憤,這才發現莫格利的被子非常單薄。一陣冷風從窗口吹來,凌熙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這鬼地方怎么這么冷!
凌熙拿了遙控去開空調,空調沒反應。她打開空調電池板,發現里面根本沒有電池。
莫格利平時都怎么睡下去的,蓋衣服嗎?凌熙看著光禿禿的房間,開始擔憂起莫格利。她翻了翻莫格利的衣物,卻見衣服下面藏著iPad。她隨手點開看,觀看視頻的列表里,全部是有關于森林的內容。原來莫格利一直想回到森林,為了留下來幫她,犧牲自己那么多。
莫格利現在在哪兒呢?他一個人不會傻乎乎地流浪街頭吧?凌熙思索了一下后打電話給陸子曰。
“陸子曰,是我凌熙,莫格利在你那兒嗎?”
陸子曰不想凌熙擔心,坦誠回答道:“放心吧,他在我這兒,明天我就把他還給你。”
凌熙懸著的心終于放下,她試探地問陸子曰:“你知道他為什么生我氣嗎?”
“他知道你騙他。他一直以為你們真的是情侶關系了……”
“……你幫我給他多蓋點兒被子吧,別讓他感冒了。還有……騙他多吃點蔬菜水果,他不愛吃。”
凌熙掛了電話,陸子曰一頭霧水。
睡意朦朧的他把掉在地上的被子拉起來,想給旁邊的莫格利蓋上,一回頭,發現床上卻沒人。
他裹著睡衣,推開臥室門出來,只見莫格利形單影只站在窗口處,望著外面的夜色發呆。
臥室里一道光亮灑在他腳邊,是孤獨的底色。
陸子曰一時恍惚,他不知道把莫格利還給凌熙對不對。
他走到莫格利身邊,拍拍莫格利的肩膀,安慰道:“還沒睡呢?其實凌熙很在乎你,她前面還打電話讓我給你蓋被子呢。”
莫格利心中的柔軟被擊中,但想起凌熙對自己的欺騙,依舊冷冷得看著窗外的月光。
凌熙想著被自己傷害的莫格利,翻來覆去沒有睡好。
一大早,她就打電話吵醒了陸子曰,讓陸子曰把莫格利帶到附近的咖啡館,她會去接莫格利。
凌熙早早來到約定的咖啡館,只見今日的咖啡館人聲鼎沸,似乎被人包了場。
一群人簇擁在前起哄:“嫁給他,嫁給他!”
凌熙好奇地往人群聚集的地方看過去。
只見她那個不爭氣的哥哥凌宇跪在地上,被高婕姐妹團圍著起哄。“你呢,脫了鞋,抱著高婕從這頭走到那頭,我們就相信你。”
凌宇站起來,見人群讓開的地方,已經鋪好了一排指壓板。
圍觀人群議論紛紛,凌宇有點尷尬,看了看高婕。
高婕心知肚明的笑了笑,一挑眉:“辛苦你啦!不會讓我沒面子吧?”
凌宇知道沒有退的余地,又想快點結束這場表演,于是,脫掉鞋二話不說橫抱起高婕。站上指壓板的那一刻,鉆心的痛,讓凌宇一陣蹙眉。
“再做一輪俯臥撐就放過你,高婕,你不會不舍得坐他背上吧!”高婕的閨蜜團繼續起哄道。
高婕看一眼凌宇淋漓的大汗,略心疼:“你不行的話……”
“行。今天你說怎么樣就怎么樣。”
高婕看著閨蜜一臉得意。凌宇說著,兩個膝蓋緩緩跪了下去,臉上的屈辱一閃而過。
凌熙看著這一切氣憤不已:“行個屁啊!”說著,她撥開人群一把拽起凌宇,人群“嗡”地一聲炸開。
凌熙質問凌宇“你干嘛呢?”
凌宇見到凌熙,羞愧地臉忽然一紅。他頓了一頓,強裝平靜地回復道:“求婚。”
“這叫求婚嗎?這叫耍猴!你是娶老婆,不是請菩薩。她這樣羞辱你,你求的哪門子婚啊!”
“求婚被鬧一下不是慣例嗎?我有這個覺悟。”
凌熙沒想到凌宇不領自己的情,還執迷不悟,她繼續質問凌宇:“你愛她嗎?”
凌熙的問題猝不及防,凌宇一時愣住了。
高婕不爽地看著凌熙:“怎么又碰見你啊?關你什么事兒啊你橫插一杠?”
凌熙看出了凌宇眼中的遲疑,她推開高婕,完全不理她:“凌宇,一直以來我以為你只是不愿意認輸,沒想到你還虛偽,為了結婚低三下四,你就是個騙子。你不光騙她,你還騙你自己。你敢說你是因為愛她才想娶她的嗎?”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凌宇身上,似乎要把他看穿了。
凌宇停頓了很久,任議論聲在耳邊悉悉索索,然后,他走向高婕,一把牽起她的手,對凌熙說道:“你聽好了,我是因為愛她,才娶她。”
凌宇回到指壓板處,在眾人的注目下,凌宇“咚”地一聲跪下去,擺好俯臥撐的姿勢。
高婕帶著勝利的得意表情坐到凌宇背上。
人群再一次喧鬧起來,人群外的凌熙恨鐵不成鋼地看著那個所謂的哥哥,心情復雜。
難道謊話和尊嚴連在一起,丟臉比說謊更讓人難受嗎?
凌熙回頭想要離開,忽然咖啡館的門被推開,莫格利就站在咖啡店門口。
穿過嘈雜的人群,凌熙與莫格利遙遙相望。
回家的一路上,莫格利始終冷著臉,失去了往日的笑容。
回家后莫格利才發現自己住的這間房間已被重新布置過,陽臺上放著許多大型盆栽,燈光模擬著森林的顏色投射在墻上。角落里,是兩人曾經一起鉆進去過的那個大帳篷,帳篷被小串燈圍繞著,十分炫目。
凌熙誠懇地道歉道:“莫格利……我最近太忽視你了,被子我已經換了厚的,空調遙控也裝了電池……還有,我不應該騙你……”
莫格利臉上冰冷依舊,凌熙繼續道歉道:“我不應該為了利用你而騙你留下來,對不起……知道你想家,雖然這兒再像森林也不是你真正的家,如果你想回去,我可以…”…
“我想好了,我不回去。”莫格利冷冷地打斷凌熙的話,“我會幫你最后一個忙,等你危機解決后再走。”
凌熙難以置信地看著莫格利。
燈光閃爍中,凌熙充滿期待地向莫格利伸出手:“所以,你愿意原諒我嗎?”
在一切都恰到好處的浪漫氛圍中,莫格利與凌熙對視良久,然后獨自轉身走向帳篷。
凌熙的手舉在半空中,難掩失落。
眼前的莫格利雖然又回到了她的身邊,一切仿佛沒有變化,但一切好像又都變了。
一輛商務車內,鄭理、白藝凌一左一右坐在第二排,兩人著裝穩重得體。
白藝凌手機忽然收到消息,短信提示她上月信用卡欠款還未還清。白藝凌匆匆刪除短信,卻還是被鄭理看到。
鄭理看著身旁的白藝凌,清澈干凈的臉上有一閃而過的焦慮,瞬間又恢復到一如既往的平靜。鄭理知道,她只是表面上在故作堅強。
池旭遲遲未將規定的財產歸還給她,加上凌熙一鬧,損壞了家中那么多家具,她一個人的工資恐怕很難負擔起目前的生活。
“凌熙的行為真的有欠考慮,但她畢竟心是好的。家具賠償的錢我來替這個妹妹付吧。”鄭理邊說邊從包里拿出一張卡遞給白藝凌。
白藝凌推回鄭理塞過來的卡:“凌熙昨天已經新買了家具送到池旭那邊了。”
鄭理有些意外和驚訝。沒想到凌熙表面上看起來粗枝大葉,內心卻也有不少小心思。
“看來她沒和你說呀,這個凌熙,你把她當妹妹,也許她不僅僅只把你當哥哥。”
“是,她還把我當死對頭!”鄭理完全沒聽出白藝凌的暗示。
白藝凌看鄭理不以為意,也不再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