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精靈的視力比之人類要好上太多。
林余跟在赫倫希爾德身后，趕到那片巖層邊時，驚喜地看到一片菱柱狀礦層，它們表面光滑，反射著火光。
正是這些微弱光芒，讓精靈隔著很遠注意到這片鐵礦層。
夜色黑暗，火把金黃的光芒下，林余無法確認這家伙到底是什么顏色，不過能有規則晶面的原礦，想來不是鏡鐵礦就是菱鐵礦，若是后者，鐵含量比較少，冶煉成本也比較大，但要是鏡鐵礦……就發財了！
一般菱鐵礦的品位不到45%，屬于典型貧礦，而且伴生礦多，需要嚴格篩選并擇礦，才能入爐冶煉。
品位是指鐵元素在礦石中的含量，用百分比來表示，是林余上輩子常用的單位。
而作為赤鐵礦的一種，鏡鐵礦的品位甚至能達到70%，鐵含量相對來說極高，經過簡單選礦就能冶煉出相當不錯的鐵錠。
“這邊已經是很北的地方了，會不會有伴生的磁鐵礦？”林余取出隨身攜帶的鐵斧，貼在巖層上，順著鐵礦層移動，感受手中握把的力量。
很快，他感到手中的鐵斧受到一股微弱的吸引力。
“好！”林余興奮起來，“有磁鐵礦，最簡單的破碎磁選就能做了，加班，加班！”
精靈雖然不明白領主大人在說些什么，但不妨礙她干活，兩人揮舞著斧子，按照林余的指示，用斧背輕輕敲打巖層，尋找薄弱區域。
“就這兒，動手！”林余率先動手，對準一個回音沉悶的區域一斧敲下。
“嘩！”
巖層應聲碎裂，露出其中閃著光芒的大片鐵礦石。
林余撿起幾個小碎塊，將其丟到斧面上，確認了吸附性后，他點點頭，對赫倫希爾德說：“這片磁鐵礦不急著開采，先拿幾塊大的回去當磁選工具。”
赫倫希爾德對領主大人的新鮮名詞已經見怪不怪，點點頭，隨手抱起一塊腦袋大的礦石，“這塊可以么�！�
這東西估摸著有三十公斤，她就隨手拎起來了？
林余咳嗽了一聲，收斂心神，嗯了一聲，“可以的，那你就帶著這家伙吧，我去采點礦樣�！�
他回到原先的礦層邊，敲下了一些不大不小的碎塊，用隨身攜帶的帆布將其包裹起來，背在背上。
“這么重的東西，需要幫忙么？”精靈拎著大塊磁鐵礦，掃了眼林余身后的碩大包裹，問道，“你那一包東西，比我手里的肯定要重很多。”
只是看起來，實際上并非如此……林余心中說道——他一邊收集一邊將鐵礦石塞進儲物空間中，那個包裹里其實只有一堆木棍而已。
“不用，我拿得動�！闭f著，林余站起身，大步流星，“走吧，今晚不用早睡了，讓我們點亮工業科技樹的第一顆星！”
赫倫希爾德搖搖頭，領主大人又在說怪話了。
……
涂抹在黏土爐表面的水泥已經干透，砂石和黏土結合形成粗質內壁。林余用手摸了一遍內壁，通過指尖的觸感，他知道這些東西已經凝結，只要經過一段時間的燃燒，就可以形成致密的陶瓷質內壁，能夠抵御土法煉鐵過程中產生的高溫。
在沒有硅鋁或高鋁磚作為超高溫防護材料前，古代煉鐵爐內壁一般用普通石磚或泥磚，這些材料的熔融點在1300度以上，恰好高于木炭鼓風能達到的最高溫1200度，一般不會有危險，而帶著雜質的鐵水在1100甚至1000度就可得到，不求煉鋼的話，肯定是夠用。
林余設計的雙層脫碳爐理論上可以去除掉一部分碳，加入石灰石和黏土等輔料又可以去掉一部分磷和硫，而剩下的雜質……目前是沒有辦法。
這種煉制存在的問題是不可逆性，上游高爐的鐵水帶著雜質流入下層高爐去雜，這期間其實由于純度提高而熔點不斷提高，金屬內部的金相一直在凝結，如果除雜的料不夠多，會非常影響效率。
當然，優勢也很明顯，這樣煉制出來的，幾乎就已經是高純度熟鐵，質地柔軟堅韌，接下來就是燒軟鍛造的過程，無需重鑄鐵水。
林余也是看中了這一點——以目前的人力物力，籌備煉鋼生產線肯定是不靠譜，先弄點貴族們的心頭好出來，好好騙上一波錢，才是王道。
確認高爐狀態時，赫倫希爾德已經將礦石敲成小碎塊，賴布爾四人留下來的鐵斧是大陸工藝，背部做過良好的淬火硬化，兩把斧子連環敲擊，疏松硬脆的礦石被砸成小碎塊，并在林余的指導下，用那塊磁鐵礦進行初步挑選。
赫倫希爾德大致理解這種行為，就和秋收時用風將癟谷子追走一個道理。
林余倒是在想其余的事情，他們目前的礦石破碎是純手工，效率很低，如果可以的話，他想建一個水力磨坊，既能用來磨食物，也能將礦石和煤磨成粉末，更容易煉制。
這樣一來，估計得設計一下水車的結構，反正邊上就是溪流。
帶著這些念頭，林余將破碎的礦石丟進高爐內，開始生火。
鼓風機用的是最原始的板片式，蒙著帆布的多片木板只需要前后推動，就能鼓入大量氧氣，只是比較耗費力氣，由林余和赫倫希爾德輪流操作。
由于內壁是黏土和水泥，所以塑形很容易，林余甚至直接采用了懸托的方式，最大程度保證礦石和一氧化碳的反應。
底部的煤熊熊燃燒，和上層的木炭不完全反應，釋放出高溫一氧化碳，這些氣體順著火苗朝上，沖刷提前破碎好的鐵礦石，發生還原反應。被還原出的單質鐵中含有大量雜質，在高溫燒灼下緩緩化為液態，固體爐渣落入底層，液體則順著爐腔流到槽內，前往第二個高爐。
另一邊的木炭則少一些，煤粉充分燃燒的高溫直接燒灼流入槽內的鐵水，同時，石灰石和黏土混合，將鐵水中的硫和碳置換出來，最后流入提前擺好的碗中。
第一碗鐵水接滿，林余迫不及待將其倒入石模中，組成一把劍的粗胚模樣。
這次帶回來的礦石不多，澆注完兩把劍后，剩下的鐵水被倒在劍尖部分，形成一把小匕首模樣。
鑄造還遠沒有結束，林余將匕首扔進爐里，保持溫度，兩把劍則由他和精靈一人一把，開始用斧背按在石塊上鍛打。
打一會兒，兩人就會把劍放回爐中加熱軟化一會兒，順便休息，隨后再取出來鍛打，兩人很快開始出汗，林余丟下熊皮大衣，精靈脫下鹿皮外套，打鐵聲不絕于耳。
中途，林余抹了把汗，抬起頭，他眨了眨眼，突然意識到此刻精靈只身著薄薄的緊身皮衣，在明艷的火爐邊，曲線玲瓏畢露，傲人的身材畢露無遺。
此時，赫倫希爾德將金色長發扎了個簡單的團，挽在頭頂，額頭的汗水，隨著精靈的動作緩緩抖動，順著玲瓏的鎖骨匯入動人心魄的溝壑之中。
“咳咳�！�
林余老臉微紅，咳嗽一聲，收回浮躁的心思，繼續對付面前熾紅的鐵劍。
他在心中默念劍訣：
女人，只會影響我拔劍的速度！
在這創業初期，篳路藍縷，不適合亂搞男女關系。
胡亂思考完，林余將注意力放回到手中的作品上。
由于鐵砧過于粗糙，兼職鐵錘的鐵斧也不算光滑，敲打出來的長劍毛坯雖然能看出個大概，但表面坑坑洼洼，十分難看。
關于這一點，他倒是毫不在意，反正有一個冬天的時間可以細細打磨，毛坯丑歸丑，不是大問題。
感到手中的捶打的效果越來越好，林余意識到鐵礦內的殘余碳已經很少了，他將劍條拉起來，試著抖了一個劍花，只見火花飛濺，劍條發出錚錚的聲響，弧度清晰。
“好，可以了�！绷钟鄬l扔進爐里，倒了一杯熱水，對精靈說道，“最后一道淬火，這玩意就算完成�！�
精靈嗯了一聲，停下手中的活，接過林余遞過去的一杯水，一飲而盡。
“擦擦汗，趕緊穿衣服，別凍生病了。”林余側著臉將毛巾和大衣再遞給精靈，同時接過她手中的空杯，“我還沒準備過藥材，生病了可沒辦法�！�
“明白了�！焙諅愊柕曼c點頭，“下次外出我會試著找一找精靈常用的草藥，嗯哼，這可是我的強項。”
林余點點頭，“好，那就交給你了�！�
……
等到劍條重新燒熱軟化，林余將其夾出，略微掰直校正后，丟進加好熱鹽水的水槽中，浸潤片刻，迅速拿起，再重新放入水槽。
“為什么要浪費珍貴的鹽？”一直想說話的赫倫希爾德聽著滋滋兩聲，眉頭緊皺，“這種劣……普通鐵具，直接用水降溫不就可以了么？”
“我知道鹽有多珍貴，但用鹽是有道理的�！绷钟嘈χ鴮l從蒸汽氤氳的水槽中夾起來，“鐵的硬度和柔度由含碳量決定，金相由澆注方法和回火溫度決定，而淬火介質和……”
“好，你說的對！”赫倫希爾德果斷打斷了領主即將開始的長篇大論，接過長劍條，嘆了口氣，“這個，真的能賣得出去嗎？好丑啊！”
“現在這模樣當然賣不出去，得包裝一下。”林余指著對面葛蘭山脈上高大的樹木，“比如加個木把手，表面磨光，雕上花紋，鏤空雕都行！賣精品的思路就是，越花里胡哨，越實用性低，越好�！�
赫倫希爾德順著林余的目光看過去，那邊是高大的葛蘭山脈主峰，此時恰好沒有平日里的云霧遮掩，落雪之后，整個山峰都被雪層覆蓋，潔白一片，異常高潔美麗。
突然，她愣了一下，陡然皺著眉毛，瞇起眼睛。
林余注意到她的異狀，問道：“怎么了？”
精靈的視力遠超人類，他清晰地記得這一點。
“有煙。”
赫倫希爾德只說了兩個字。
林余微微一怔，立即反應了過來，他們倆對視一眼，拿起長劍長矛，退到木屋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