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在木佳怡悲哀的眼神中,沈晟最后只說出了這樣三個字。
他這一生,很少承認自己做錯了什么事情,林昭是一個,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女人也是一個。
其實想一想,即使是當初自己去木家退婚的時候,他嘴上一直在說著類似于抱歉的話,但是心里卻沒有這種意思。
現在仔細想想,好像每個人都有年少輕狂的時候,那個時候的自己,原本以為已經足夠成熟,已經能夠站在食物鏈的最頂端,俯瞰下面的所有人,看著他們上演生離死別。
總以為這樣的感覺才是最痛快的,可是卻也失去了很多東西。
木佳怡有些呆了,但隨即,又是自嘲的笑,“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也不知道如今的我是否受得起?更重要的是,如今這個場合也不太合適吧。你自己說的,不欠我什么,所以這句對不起,還是你收回去吧,我怕到時候我會折我的壽。”
被這樣暗暗的諷刺,沈晟也只是默默無語,他此刻已經將心里的那個結解開了,這一句話說出來了,就已經輕松了不少。
而且也終究是自己欠他的,一句道歉,總歸是要還的。
“佳怡,其實你總是說一句話,不知道我們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難道你真的不知道嗎?原本你可以不用選擇與我們對抗,就好像是澤程說的一樣,你是木家唯一的繼承人,原本公司就一定會是你的,你根本就沒有必要再花費那么大的力去搶,更沒有必要拿你爸這么多年的心血來跟我血拼,甚至到后面,你明明知道你根本就不可能贏得了我,你還是選擇了孤注一擲,你說何必呢?”
如今仍然還是寒冬臘月,外面的風自然是充滿了涼意,沈晟看著對面已經有些瑟瑟發抖的某人,還是將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披到了她的身上。
就好像不論什么時候,無論站在自己對面的究竟是什么人,總歸是要展示一下自己紳士風度的。
沈晟從來不讓自己是一個好人,但是至少,他也算不上是一個壞人。
第一次,木佳怡并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她確實很冷,而且那股涼風就好像是直插進骨頭里的刀子,將她一刀一刀的凌遲著。
此刻這個人身上的外套,還帶著他獨有的溫暖,就好像能讓她在這樣一個夜里,形成自己的保護罩。
她收斂了臉上所有的笑,在心里,木佳怡覺得自己此刻就像是一個瘋子,笑的足夠肆意,足夠癡傻。
轉身看向別的地方,她此刻不想面對面的跟這個人說話,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在審犯人一樣。
“你問我何必,我要怎么給你一支這個問題的答案?因為你?因為我自己都不甘心?還是因為我對林昭的嫉妒?這些答案好像都符合,又好像都不是。現在仔細想一想,就好像是飛蛾撲火一般,只是想給自己爭取點什么,不想一輩子就這樣順著所有的計劃和安排,按部就班的走下去。偶爾也想掙扎一下,也想為自己爭取一下,只不過是那些怨恨和嫉妒,正好給了我這樣一個契機和借口。”
再次裹緊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感覺到身上確實暖和了一點,她才繼續開口,“其實比起我問你的那個問題,我想反問自己。我木佳怡為什么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為了自己的目的,去跟別的男人上床,千方百計的想從他們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我本來以為自己做得很成功,但是當程安旭跟我說那些都是他自愿的時候,我才感覺到自己究竟有多可笑。”
到這里,她還微微笑了一聲,似乎是想和剛剛說的話產生一種契合感。
“被自己的父親趕出家門,而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我的母親就在一旁冷眼旁觀。心心念念的愛人,終究也沒有,正眼看過我一下。真正愛我喜歡我的人,也沒有得到好下場。現在怎么看,都覺得自己已經被嗆到了一種極限。可是那又怎么樣呢,在做這些的時候,早就已經想好了會有這一天,也有沒有想過給自己留后路。我覺得我就像是那一只傻傻的飛蛾,只有在撲向火光的那一刻,才能夠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還真是悲哀。”
沈晟突然發現自己對于面前的這個人還真是不了解,就好像此刻站在路燈下,她的背影那么瘦弱,披著自己的衣服,就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西裝一樣。
有些滑稽又有些可憐。
他張了張嘴,想說一些安慰她的話,最后還是都收了回去,自己能說些什么呢?而且就算說出來了,對于于對方來說,真的能算得上是安慰嗎?
在他這樣猶豫和躑躅的時候,木佳怡回頭了,捕捉到了他臉上未來得及收回來的表情,不甚在意,“我把這些說出來,只不過是想單純的借這個機會發泄一下,你不用可憐我。”
“我沒有。”沈晟反駁。
“現在也顧不上到底有還是沒有了,反正也不重要了。”她看向不遠處,有一個偌大的操場,此刻沒有人,正好適合。
“既然來都來了,你再陪我去操場走兩圈吧。”說著她就率先向那邊走過去,因為今天出門的時候穿的是高跟鞋,所以此刻每走一步腳都有些疼。
她心安理得的承受這種腳底下帶來的疼痛,這樣就能夠讓心里的負擔少一些。也能夠讓那些傷口好的更快一些。
兩個人就好像中學的時候那般,在操場上一圈又一圈的走著,明明沒有什么別的事情,但是卻很享受這樣的運動。
“都說田徑場是情侶的聚集之地,因為這里足夠空曠,足夠大,旁邊沒有路燈,做什么事情都可以被黑夜掩蓋,是可以說心里話的最佳場所。”此時就正好如她所言,不知道為什么,操場旁邊的路燈都很暗,就好像是刻意營造這樣一種氣氛一般。
沈晟不知道為什么木佳怡會突然說這些,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接話。
木佳怡突然轉了一個方向,面向沈晟,一步一步地往后退著,“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在琢磨,該怎么回我這些話。其實沒有什么必要,你就當做我在自言自語吧,那些都不過是小姑娘家的心思,像你們這些大男子主義的人,又怎么會明白?”
最后,兩個人也只是在操場上走了兩圈,后面木佳怡一句話都沒有說,過程都很沉默,就好像在回憶著些什么,在這里感受些什么,或者說是想找回些什么?
無論是哪一種情況,沈晟都一無所知,能夠做的,就是在兩個人見最后一面的時候,默默的在身邊陪伴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