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我總是掛心你這個病。”傅堯諍是真的松了一口氣,他緊緊握著肖乃嶼的右手,用大拇指摸了摸他的手背。
跟著一起進來的姚清見著兩人這般親昵的一幕,也沒再多說什么,她放下所有的架子走上前,對肖乃嶼道:“關于親子鑒定這件事,確實是我做得不對,我跟你道歉。”
肖乃嶼看了女人一眼,犀利地戳穿道:“您不是真心跟我道歉的,不過是因為那份報告鑒定的結果打了您的臉,又顧著這是傅家的血脈,才來口不由心地說了一句對不起,其實你心里呢,還是瞧不上我的,對吧?”
“也不...”
“瞧不上也挺好的。”肖乃嶼打斷了姚清的爭辯,冷聲道:“我剛好也瞧不上傅家。既然相互都看不上,你也不必在這邊假惺惺地裝好人委屈求全了。”
“傅太太,我希望你不要忘記,當初簽協(xié)議時你可是親口答應過我,不管這個孩子身上流的是不是傅堯諍的血,他跟傅家都不會有任何關系,希望你不要食言。”
他說完,看了傅堯諍一眼,對方只道:“我支持你的一切做法。”
肖乃嶼奇道:“你不問緣由?”
“不問。”
肖乃嶼轉了轉無名指上的訂婚戒指,因為他這句話,決定暫時先不摘戒指了。只是沖著姚清道:“畢竟還沒結婚,傅太太一個外人,可沒資格對我和孩子再要求什么了。”
“......”
姚清沒再生氣,只說:“孩子的事情也許以后還可以再商量,我也是真心道歉的,以后你們交往結婚,我都不會再干涉,傅家的門檻再高,我兒子喜歡也只能一降再降,我這個當媽的不敢再有意見。”
她說完,轉身便走了。
她走出病房時,小張和聞夢正要進來,小張和傅太太打了個照面,這回小助理的腰桿挺得可直了,頗有不屈不撓之勢。
“肖先生!你沒事就好了!!!”
聞夢見肖乃嶼狀態(tài)極好,由衷地高興。
停車場的那一幕是真的把她給嚇到了,外界這回更是篤定肖乃嶼是得了什么重病,聞夢雖然極力辟謠,但心中其實也不由自主地信了三分,這并不是盼著肖乃嶼不好,只是這種情況畢竟不是第一次發(fā)生,機場那回她還十分有底氣地拿醫(yī)生的話反駁網(wǎng)友的揣測,但這回,無緣無故吐了血,這確實是重病才會有的癥狀啊!這回她連醫(yī)生都不愿意信了,直到親眼見到肖先生真的是一副好得不得了的樣子,這才放了心。
“我沒事啊,你們別擔心了。小張你怎么還哭了!?”
肖乃嶼抽了一張紙巾打算給自己的助理遞過去,傅堯諍見了,一言不發(fā)地接過Omega手中的紙巾,轉而暴力地塞到小張手中。
小張可是個聰明的助理,剛剛老板那眼神明顯帶了復雜的警告意味,他連忙收住了自己的情緒,擤完鼻涕就說:“我是高興,太高興了。肖先生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真的會愧疚一輩子的嗚嗚嗚!”
“.......”傅堯諍道:“好了,知道你們這回都受委屈了。回去加薪。”
加薪是多大的動力,聞夢一聽,立即來了勁,攤開自己手上的文件匯報起自己的工作來,其實就是處理機場那批記者:
“那天現(xiàn)場十分慌亂,還是有記者將一部分照片和視頻流出去了,我已經(jīng)通知平臺方屏蔽那些看圖說話的不實消息了,肖先生不用擔心,至于白烽,他畢竟是高層,我這種小人物動不了,靳總知情后說他會處理。”
聞夢一邊匯報一邊留意到傅總正慢慢靠近肖先生,忽然就把人給抱住了,以一種熊抱的姿勢。
肖乃嶼:“.......”
“你干嘛?”
“抱一抱。”傅堯諍緊緊摟著他,摸著Omega的后背說:“我想好了,結婚后我們搬出去住,寶寶出生后就跟你姓,姓肖好,以后性格肯定跟你一樣好,你也不用在意傅家那些長輩,這些長輩里也包括我母親,他們說什么你都不用管,乃嶼,你只管自己活得開心,其他人企圖強加在你身上的意愿你都不必理會,我全都替你擔著,寶寶是你辛辛苦苦懷胎生下來的,你想讓他見誰就見誰,不想讓誰抱就不讓誰抱,我都聽你的。”
“......”
“傅堯諍,你受什么刺激了?”
“沒有。”傅堯諍悶聲答:“我只是突然發(fā)現(xiàn)我好像還不夠愛你。”
“......”這人忽然展露出這般脆弱的一面,肖乃嶼一時之間也不忍心再刺他了。
Alpha沒松開懷抱,只道:“聞夢你繼續(xù)說你的事情。”
聞夢也顧不上眼前抱在一起秀恩愛的雇主夫夫了,接著說:“這幾天有幾家營銷號惡意造謠肖先生,我已經(jīng)讓人整理證據(jù),打算直接告上法庭,這幾個賬號每次都跳得最歡,警告過不聽,這回打算來記狠的了。”
“這事你看著處理吧。”肖乃嶼不以為意地說:“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遭遇這些了,都習慣了。”
他這話是基于自己前世的遭遇所發(fā)出的感慨,可在傅堯諍聽來,卻是天大的心疼,他立即道:“這怎么能習慣呢?習慣讓他們欺負你么?”
肖乃嶼一聽又覺得有點道理,他現(xiàn)在懷著寶寶,可不能再受一絲一毫的委屈,便故意偏頭靠在alpha的肩上,嗅著檸檬香的信息素,語氣帶了撒嬌的意味:“那怎么辦呀,我知道這些賬號背后其實都是些小公司,傅總要想搞垮他們,是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呀?”
傅堯諍實話實說:“確實很簡單。”
肖乃嶼淡淡地笑了一下,看向聞夢道:“那就麻煩夢姐,把之前詆毀過我的所有營銷號都列出一張清單來,再把它們背后的公司一個一個揪出來,我想算算總賬。”
“...好的,肖先生。”
聞夢面上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異樣的情緒,心中其實格外震驚。
其實在前兩次的造謠事件中,團隊已經(jīng)處置了許多頗有名氣的工作室,那些小公司并非漏網(wǎng)之魚,只是她顧慮著肖先生未來的發(fā)展而沒有把事情做絕,暫時放了他們一馬,如今肖乃嶼忽然舊事重提說要算總賬,那這些小蝦米可就一個都跑不了了。
這么做雖然解氣,卻容易得罪圈內一大票媒體人,最關鍵的一點在于,聞夢不敢相信這么狠絕的報復手段會是肖乃嶼自己提出來的。
要知道自己剛接手時,肖乃嶼可是個會為對家和黑粉考慮的小白花,別人都舞到他面前了,他都能寬容待之,雖然這么做十分有氣度,但也確實是善良過了頭。
聞夢還為此憂慮過,覺得他這種心思太純的人在這個圈里肯定會吃虧,沒想到不過過了小一年,肖先生已然如此上道,現(xiàn)在,甚至明目張膽地跟金主提要用他的權利來實施報復。
當然兔子急了都會咬人,也有可能是這次這些媒體做得過了。
只是不論怎么解釋,她都覺得不可思議,這實在不像是以前的肖乃嶼會做出來的事情。
“好,乃嶼想怎么處置就這么處置。”
雇主顯然是樂在其中,也對,能討好肖先生的事情他都樂在其中。
聞夢又聽肖乃嶼軟軟地說:
“那傅總可不可以讓那幾家媒體徹底閉嘴啊,尤其停車場跳得最歡的那幾家,他們真是嚇到我和寶寶了,所以一個都不要放過,你知道狗仔這種東西,就跟蒼蠅一樣,趕不走,只有打死在墻上,糊成蒼蠅血了才不會再猖狂。”
“好,按你說的意思辦。”
“還有啊,這整件事其實是白烽策劃出來的。”
聞夢只知白家不好動,哪知雇主依然寵溺地應著:“我已經(jīng)給靳氏施壓了,白烽不可能全身而退,他是靳氏的大股東,我會讓他把股份都吐出來,這筆錢少說三個億。“
肖先生似乎很滿意似的:“把他吐出來的這筆錢打給葉裕吧,我有他的銀行卡賬號。“
“好吧,只要你喜歡。”
“怎么制/裁他就是你們這些商人的游戲了,我可不懂那么多的,我只有一個要求,你讓他這輩子都沒資本去騷擾葉裕就好。”
“雖然有點難度,但你要的我都給。”
兩人之間的氣氛曖昧起來,聞夢匯報完自己的工作便拉著小張出去了。
肖乃嶼這才推開傅堯諍,轉而近距離地看著他,這人的五官和前世長得一模一樣,唯一的區(qū)別在于他的眼睛。他沒能從眼前這雙眼里找到和前世重疊的戾氣,相反只有如水的溫柔,肖乃嶼無法確定他眼里的溫柔是對著自己,還是對著自己身上的那道影子。
他見過林遲疏,這一世林遲疏既然沒有死,自己自然就不是替身了。
既然不是替身,怎么還會被喜歡?
“你一直沒告訴我,你喜歡我什么?”他心里這樣想,便也這樣問了出來。
傅堯諍原本緊繃著的面部線條忽然松軟下來:“怎么突然這么問?”
這個問題就像一朵帶刺的玫瑰花,盡管與愛情這個溫馨的話題相關,卻也滿身是刺,回答不好,便要被小花扎出幾個細小的血珠來。
“我就是好奇,九年前你是出于什么原因關注到我又愿意那樣幫我的?還有我成年后,你雖然不斷地闖入我的生活,卻一定要隱瞞自己的身份,起初是F先生,后來是姚諍,你很怕我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么?可你在怕什么呢?”肖乃嶼看著他說:“可以回答我嗎?”
“......”傅堯諍下意識地垂下眸,不知該怎么答,難道直說自己是重生而來,自始至終愛的只是上一世的那個靈魂嗎?
這種奇幻色彩濃重的理由很容易被乃嶼曲解成自己在敷衍他。
“你不回答我?”omega偏頭一笑,說:“如果你從十三歲就喜歡我,那你就是戀/童/癖!”
“???”
簡直天降一口大鍋。
“我沒有!!!”
他愛的從始至終只是這具軀體里的靈魂而已,就算肖乃嶼這一世重生成了一顆花一顆草,他也一樣會珍之愛之。
“那你說清楚,是什么時候喜歡我的,又為什么喜歡我?!”
“.......小嶼,你相信前世今生輪回的說法嗎?”
“什么?!”
“如果我說,我愛的是前世的你呢?”
他見乃嶼臉上滿是吃驚,便以為他是不信自己,也對,一般人哪會相信重生這種事情啊?反正已經(jīng)把這個“奇幻”的理由說出來了,姑且就讓他以為自己在亂說一通吧。
“我十九歲那年,生過一次重病,高熱七天不退,那七天我反復在做同一個夢,夢里,我是個大壞蛋,你卻是只單純無辜的小白兔,我總是欺負你傷害你,把你嚇得藏起了尾巴和耳朵,不論我怎么道歉你都不肯原諒我。”傅堯諍凝視著眼前人,悲傷地說:“我以為我的小兔不愛我了,可獵人的槍對準我的后心時,是我的小兔推開了我。”
他放任自己陷入那段兩世不敢忘的殘酷記憶中:“我抱住我的小兔時,它渾身都是血,那些血從他的心口不斷往外冒,我拼了命地去止血,什么用都沒有,我的小兔,就那樣在我懷里流干了血,一點一點地失去溫度。”
“他跟我說,不要去思念他,我知道是我不配念他,所以我找到了獵人的槍,對準了脖子的大動脈,隨他去了。”
“然后呢?”肖乃嶼聽得入神,他心中已經(jīng)有了答案,獵人是誰,小兔是誰,他一清二楚。
“然后我就醒了。”傅堯諍忽然綻開了笑容,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我知道只要我醒過來,那個夢就碎了不作數(shù)了,我在這個世界里,找到了我的小兔。”他抬手摸上了肖乃嶼的臉:“你可能覺得我在說胡話吧。”
“沒有。”肖乃嶼微微搖了搖頭,他摸上alpha頸側正在規(guī)律搏動的動脈,輕聲問:“我只想知道,你在夢里,真的朝這里開了槍嗎?”
我死后,你就吞/槍/自/盡/了嗎?
“嗯。我是開了一槍。”提及自己是如何死的,傅堯諍一下輕松下來:“不知道成功了沒有,因為我對這處的疼痛沒有記憶,我睜開眼時,這里也沒有傷口。”
他樂呵呵地笑了笑:“所以說,只是夢而已,你不必當真。”
肖乃嶼靜靜地感受著那處的動脈搏動,真想罵這人蠢,這樣得多疼?更是白白浪費了自己的苦心。
他再恨傅堯諍,也希望這人能好好活著。
可他不能說出來,他并不打算讓這人知道自己想起了一切,只苦笑道:“你把這個夢當真了,所以才來對我好,才來喜歡我。現(xiàn)在又跟我說這只是夢而已。那我能信幾分呢?”
“你不用全信。”傅堯諍抓過他的右手包在手心里,柔聲道:“只要信我是真心愛你,就夠了。”
溫柔的情話入耳,肖乃嶼卻悲觀地想,你真的愛我嗎?
就算真的愛上了,我也不敢要這份愛了。
他一傷心,肚子便疼了起來:“唔——”
“怎么了?”
“寶寶鬧我了,有點疼。”
“啊?!我去叫醫(yī)生!”
“不用喊醫(yī)生。”肖乃嶼抬手抱住了alpha:“傅堯諍,你抱緊我,讓我聞聞你的信息素就好了。”
“好,我抱著你。”
肖乃嶼察覺到放在自己腰上的手緊了緊,清爽的檸檬香味將他包裹其中,小腹隱隱的不適瞬間緩和了許多,比任何藥物都要有效果。
孕期依賴癥果然磨人,為了寶寶他只能屈從。
傅堯諍大概以為自己很需要他,其實他需要的只是信息素而已。
與愛無關,他抱著的不是寶寶的另一個父親,只是一個安胎用的工具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