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謊換來了一月之長的安穩。
這日,肖乃嶼在睡夢中被一陣燥熱折磨至醒,他睜眼,迷糊地摸了摸悶在被窩里的后背,手心竟然立即濕了一片,明明屋里的溫度剛剛好,怎么能出一身汗?
因為顧著寶寶還在肚子里,這段時間他對自己的身體變化格外上心,察覺到異樣后,立刻便下了床,穿好了拖鞋就撐著越發酸軟的身體往臥室外走去,想著要快點找醫生來看看。
他渾身虛軟,動作也跟著慢下來,開門的時候動作極輕,動靜因此也小,小到在客廳談話的二人根本沒察覺到臥室里的Omega已經醒了。
“阿諍,你真打算照顧肖乃嶼一輩子。克硕及V傻了!币η遒|問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兒子,完全無法理解不過短短一年,傅堯諍居然對自己隨便撿回來的人如此上心了。
“我不止要照顧他一輩子,我還要和他結婚。”傅堯諍說:“我要給他一個家!
“......”姚清心中雖然不悅,卻也沒有把反對的情緒表現得太明顯,畢竟林遲疏死后她一度悲觀地以為自己兒子會癡守著對這人的執念孤獨終老,現在他難得重新有了想要過一生的人,她心中多少欣慰些,雖然肖乃嶼毫無家世,父母又十分不堪,但他本人至少是干凈的,沒做過什么錯事。這些資料她當時把人帶到兒子身邊時,便仔仔細細地查過了。
如果傅堯諍真的喜歡,倒也不是不可以答應。
“肖乃嶼是我送到你床上的,你現在這么喜歡,我也不干涉了,結婚也可以,如果他的病一直不好,傅家也可以保他這一世安穩富貴,我也不會為難他什么!彼桥聵O了兒子再回到三年前那樣人不人鬼不鬼的狀態了,斟酌再三,到底沒說出反對的話,只問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我現在只在意一個問題,你們...之前的孩子?”
“......”婚事得到母親默許,傅堯諍還沒來得及高興幾秒,便被這個問題打蔫了,他垂眸,答:“孩子沒了。那么高摔下去,他沒事就已經是萬幸了,那孩子怎么可能還在...”
姚清皺著眉道:“...可惜了!
“他現在精神狀況不太好,我只能先拿這個騙騙他,能騙多久就騙多久。媽,你務必替我保密。”
他說這些話時,聲音低沉暗啞,但客廳太安靜,所以僅一墻之隔的肖乃嶼聽得清清楚楚。
Omega捂著自己的嘴巴,不敢哭出聲來,另一只手,則死命地拽著自己腹部的衣料。
孩子沒了。
騙他的。
都是假的。
假的!
......
傅堯諍送走母親后,靠在門口草草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而后臉上又掛起帶有自欺意味的笑容——他必須以飽滿積極的狀態去接觸肖乃嶼,這樣那個謊才能圓得更好。
可他笑著推開臥室的門時,卻沒能在床上看見肖乃嶼的身影。
但屋里,明顯溢滿了馥郁的玉蘭香——這是Omega發/情時才會散出來的氣味。
他腦中警鈴大作,立刻喚著肖乃嶼的名字四處找起來。
他知道這人不會再像上次那樣跑到山上去,畢竟他就在家里看顧著,整棟別墅也只有那一個大門。
四處都是玉蘭花香的痕跡,他只需順著氣味最濃的那一條線摸索過去,就能找到人,很快,他停在了書房虛掩的門前。
他毫不猶豫地推開門,心中其實怕極了會看到肖乃嶼靠在窗口要往下跳的一幕,好在這回的場景溫和太多——Omega只是癱坐在地板上,滿身是汗,雙眼無神,左邊的胳膊多了幾個滲著血的針/孔,散落在地板上的是幾大管打完的抑制劑。
“......”他走上前,忐忑地關心道:“小嶼...你發情期到了?”
肖乃嶼沒有什么反應,傅堯諍看著他新傷舊傷疊加的左臂,心疼至極:“你應該叫醫生,你這樣亂打藥,萬一傷到孩子...!!!”
話未落,他就被Omega狠狠甩了一巴掌。
“啪”的一聲,格外清脆。
上次打的右臉,這回打的左臉。
不管打哪一邊,傅堯諍的第一反應都是懵。
“你還在騙我!”Omega的聲音虛弱,但眼睛里卻裝著滿滿的恨意:“哪里有什么孩子,早沒了!你騙我!傅堯諍,你怎么可以拿寶寶的事情來騙我。。
“我...對不起!备祱蛘娢嬷槪瑹o言以對。
騙不下去了,肖乃嶼也許只是暫時清醒了,但一個謊言不可能成功兩次,更何況,拿寶寶來作為欺騙的籌碼,他也覺得自己卑鄙至極。
可他毫無辦法,這一巴掌,他只得挨著。
肖乃嶼靠在墻上,偏頭落下兩行淚,發自真心地哀求道:“你放過我吧,傅堯諍!
傅堯諍也覺得自己要瘋了,他扶著肖乃嶼瘦弱的肩膀,拼命地解釋:“小嶼...小嶼,我是為了你好,我不是有意騙你的,我怕你出事我才說寶寶還在,我怕你出事...”
“你為我好,就該給我一個痛快。”肖乃嶼抓著眼前人的右手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你現在就掐/死我,我會感激你的。”
“......”傅堯諍像是被燙到了一樣收回了手,他近乎絕望了:“你真地就這么想死?!孩子沒了你就只想著死是嗎?!這個世界上沒有值得你留戀的人了嗎?!一個都沒有嗎?!”
“沒有!笆且宦暩纱嗬涞幕卮。
傅堯諍愣了片刻,忽然自嘲地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淚就滑下來,他不顧肖乃嶼的反抗,一把抱住對方的身體,固執地道:“我不準你死,你給我活下去,就當是為了我,必須給我活下去!”
肖乃嶼打他,咬他,他都受著,還溫柔地哄一句:“你病了,你只是病了,我帶你去治病,我一早約好了國外的醫生,我帶你去治病,病治好了,我們之間,也會好起來了,會好起來的...”
“你做夢!”懷中人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以為我現在病著嗎?我清醒著,我恨你,這點毋庸置疑,你別自己騙自己了!”
“你恨我,那你來殺我!”他懇求道:“只要你不傷害自己,怎么都可以!!”
“......”肖乃嶼忽然冷靜了下來,淡淡地道:“你別以為我不敢。”
他確實敢,可未必真地舍得。
那把剪刀刺下去時,他其實是清醒的,雖然最開始只是無心之失,但后來把刀子推到貫穿的地步,則完全是他在清醒狀態下的報復行為。
可原本,他可以在這人毫無防備的時候瞄準心臟,利落地結束這一切。
可他沒舍得,他到底是舍不得。
他們之間,居然走到了這般不死不休的地步。
可肖乃嶼不打算讓傅堯諍死,他只想自己死。
可現在“刀”不在他手中了,他無法結束這場鬧劇。
拖著拖著,從秋天拖到了冬天,拖到了第一場雪,拖到了12月24號——他的生日。
傅堯諍一整天都在忙著生日的事情,傍晚的時候,親自驅車去取了蛋糕。
他到現在都摸不清肖乃嶼的口味,蛋糕也只敢定中規中矩的巧克力口味。
肖乃嶼坐在沙發上,看他忙里忙外,故意拿話刺他:“你今天這么不去墓地?”
“去墓地做什么?”
“去看林遲疏?”
傅堯諍頭也不抬地道:“我不會再去看他的。”
肖乃嶼笑了笑,又說:“你記錯日期了,你說的嘛,我的生日在8月24號!
傅堯諍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12月24,我現在記得了,從今以后我只記你的生日!
肖乃嶼偏頭看向外面大雪,心道這話如果早說一年,他還愿意信三分,如今,連一分都不會信了。
“乃嶼,過來吹蠟燭吧!
肖乃嶼很給面子地從沙發上起身,他確實有一個心愿。
他對著那個“22”形狀的蠟燭許愿:“我只想去見我的孩子!
蠟燭順利地被吹滅,像是這個愿望不日后也能實現一樣。
傅堯諍不知道他許了什么愿,也不敢問。他見Omega沒有動手切蛋糕的意思,便親自起身為其代勞,把蛋糕上綴著的一顆大草莓分給了肖乃嶼,而后才給自己切了一小塊——他沒什么胃口,也確實不愛吃甜的食物。
“你這兩個月在家里悶壞了,這回去F國,我先帶你去旅游吧。見醫生的事情可以稍微往后推一推,不急!
肖乃嶼用刀子/叉走了蛋糕上的大草莓,毫不避諱地說:“國內的醫生拿我這個精/神/病沒辦法了對吧?”
“......”傅堯諍按住他攪拌蛋糕的手,嚴肅了幾分:“你別這么說自己!
“收起你這副惡心的表情!彼﹂_對方的手,厭惡地道:“我的病,就是每天被你這么惡心出來的。”
“.......”
“你這樣固執地想治好我,無非就是希望以前那個愛你愛到塵埃里的肖乃嶼回來,回來繼續乖乖做小替身,乖乖任你糟/踐,乖乖跪下來舔/你嘛。”
“我沒有!”
“我看需要醫生的人是你才對,你覺得我這種狀態是病,可我卻覺得,你這樣也是一種病!毙つ藥Z眨了眨眼睛,笑著道:“你這叫,被愛妄想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