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浸月站在門框的外面，聽著屋內十三的哭訴，腦子一懵。
屋內慢慢的，沒了響動，江浸月再看過去，發現李宗煜正在看她。
十三垂著頭，看著自己一雙完全不能動彈了的小腿。
綠意緊緊的捏著金瘡藥，頓了下，跪在了江浸月的身邊。
“娘娘...”
江浸月知道她要說什么，頓了下，進了屋里。
手觸及十三小腿的時候，十三顫抖了一下。
江浸月耐著性子，一寸一寸摸著十三的小腿骨。
真的跟他說的那樣，十三的小腿骨，每一寸的位置，都被鈍器打斷，手法快準狠，顯然是傷人行家，一整條小腿，嚴重的粉碎性骨折。
就算放在現代，也要開到打鋼釘，才能有可能恢復。
這里條件不行，手術實施可能性為零。
所有人都在等江浸月的答案。
十三年歲還小，又是靠著武術吃飯，接受不了自己殘廢了事情也是情有可原。
“可以恢復成尋常人的模樣，修養好的話，正常走路應該是沒問題，但是用武...是不可能了。”
生平第一次，江浸月把診斷結果往最好的方向說。
即使是這樣，十三還是目光一滯。
他脖子上細長傷口不算深，血珠子一顆接著一顆慢慢的往外冒。
江浸月看著十三腿上的青紫變形，頓了下，艱澀的問出口。
“十三，你腿上的傷，是他讓人弄的？”
江浸月嘴里的這個他，當然是離源。
十三能知道，李宗煜也能知道。
“是誰弄的？老子他媽...”
小六聽見江浸月都說沒辦法了，頓時發了狠，擼著袖子恨不得去找這個人去決斗。
話還沒說完，站在旁邊的小七一把抓住了小六的手臂，示意他閉嘴。
“娘娘，可是需要什么？屬下去給您拿來。”
小七聲音沉穩壓抑。
小六雖是不解，不過小七看待形勢向來比他要明白，所以識趣的閉上了嘴。
江浸月深吸了一口氣，吐出了胸口一團的郁結，才慢慢的說道。
“我列單子給你。”
綠蘿得令，跑了出去找紙筆。
小六小七對望一眼，也跟著出了門。
綠意眼淚稀里嘩啦的掉，頓了下，也不顧江浸月和李宗煜還在場，慢慢的走到了十三的身邊。
“十三，我...我可以照顧你的，你不要死好不好？”
十三抬頭，看向了哭成淚人的綠意，頓時覺得更加狼狽。
江浸月走到了李宗煜的身邊，伸手，輕輕的拉了拉李宗煜的袖口。
“王爺，借一步...說話。”
李宗煜眼神平靜，倒也沒反駁，帶著江浸月出了門，站在了廊下。
天光正好。
屋內綠意小聲的啜泣，十三僵硬又無措的哄著。
江浸月站在李宗煜的身邊，垂下了臉。
半晌，她小聲的說。
“對不起。”
她不知道離源會這樣心狠手辣，竟然把十三打成了這樣。
江浸月也沒想明白，離源為什么這么做。
就算是跟李宗煜有私仇，可昨天實在是特殊情況，按理來說，也不該把仇怨撒在她帶過去的十三身上。
李宗煜握緊了手。
離源犯的錯，江浸月為什么要替他道歉？
他們，已經親密到了這種地步？
“不是你的錯。”
李宗煜聲音僵硬，甚至都沒看江浸月。
江浸月難堪的厲害，用了李宗煜的人不說，還差點害了十三的命，她昨天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況下，甚至還跟李宗煜求情，說離源是自己的朋友，讓他不要傷他...
難怪李宗煜會生氣，別說李宗煜了，就連江浸月，這會都想把離源那癟犢子拎出來打一頓，問問他沒事欺負一個小孩子做什么。
“不，是我的錯，我不知道他對十三做了這些，也...”
江浸月準備了一肚子的認錯長篇大論，剛起了個頭，就看見李宗煜抬眼看向了院門口。
門口一小廝匆匆的跑了進來。
“王爺，京城府尹求見。”
李宗煜瞇了瞇眼睛，對著小廝說道。
“請王大人去書房。”
“王大人說是要緊事，現下已經跟著小人到門口了。”
那小廝面上露著難色。
王府治下松懈，接待個府尹都不會了，也沒誰教他們如何接待這些大人，如今主子還沒說要見人，小廝已經直接把人帶了過來，
李宗煜睨了那小廝一眼。
連帶著江浸月自己都忐忑了起來。
想想，她這王妃當的，嫁過來這么些天，除了吃就是睡，如今府上到底有多少銀錢，下人有多少個，一些下人分配都還沒做好。
甚至還跟別的男人拉拉扯扯被李宗煜當場抓住，最后還害了一個李宗煜的暗衛，這個王妃坐的，真是一塌糊涂...
“那便讓人進來吧。”
現下不是發作的時候，李宗煜輕皺著眉頭，發了話。
小廝如臨大赦，立馬回過頭，顛顛的跑去了門口，讓門口等著的府尹王大人進門。
“來人，備茶！”
江浸月吩咐了一聲。
府尹王大人見過江浸月，不算陌生，連忙抬手示意。
“王妃不忙！”
等到了面前，王大人對著李宗煜和江浸月行禮了之后，這才解釋道。
“王爺恕罪，屬下此次前來實屬急事，這才讓府內小廝直接來找王爺王妃的。”
說著，又作揖賠了一禮。
等再抬起頭了之后，王大人問道。
“聽聞王爺王妃昨日去了山水寺，不知可否詳細敘述給屬下，山水寺內情形？”
“昨日一整日大雨，王妃被大雨困住，本王去接，一直到了天黑，才將王妃接回了府。”
李宗煜這敘述...真的不詳細。
王大人上下打量了一眼江浸月，連連說道。
“王妃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江浸月偷偷看了眼李宗煜。
李宗煜明知故問。
“王大人如此急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實不相瞞，王爺接王妃回府后，山水寺即遭到了莫名走水，多少珍貴手抄經書破損，屬下昨夜帶人查看至今，清點了經書文摘，并沒有少。”
頓了下，王大人繼續說道。
“山水寺人員傷亡較輕，據他們說，昨日寺內來了一批來自大漠的皮草商人車隊，在寺內短暫停留，發生走水時，趁亂跑了，屬下還發現，經書內閣里，有一巨大的鳳形標致。”
“嗯。”
李宗煜應了一聲。
王大人壓低了聲音說道。
“這一批大漠商人，很可能是前朝遺孤離源的隊伍，畢竟鳳形標致是前朝鳳字軍獨有的，屬下猜測，有可能是某種示威...王爺您看...”
“王大人，我們書房談吧。”
李宗煜聲音平靜，似乎一切都不知情。
王大人看了眼江浸月，王妃畢竟是婦人，又看了眼現下開闊的院子，心領神會，跟著李宗煜點頭就走。
江浸月留在原地，看著幾個人的身影越走越遠，欲哭無淚。
這會，她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