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晚飯還算平靜，至少慕子深很安分。

沈玉開始收拾餐桌的時候，米芊芊才開始趕客。

“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免得有人說閑話。”

她的意思很明顯，留下吃飯可以，過夜就不行了。畢竟她還是怕落人口實的。

慕子深微微抬眸看過來，“若是怕閑話，又何必準備這頓飯？”

米芊芊喉嚨一梗，出言道，“不一樣的。”

“你倒是說。哪里不一樣？”慕子深步步逼近。

他倒想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米芊芊粉唇翕張了數次。才說出話來，“我還沒離婚。”

這答案給得很含糊……

她還沒離婚。她和韓笙的那層關系就還在，和他呆在一起，只會給她增加無限的壓力和愧疚。

慕子深聽罷，眉眼微挑。說不清是什么意味，只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很快了。”他說。

要打贏一場官司對他來說很容易，畢竟韓笙在源城的勢力再怎么也大不過他。

可是他卻一直放慢步驟。吊著她。

看她深陷輿論，看她茫然無助，看她愧疚痛苦……

好像這樣就能抵消她帶給他的那些痛。

可是，事實上，并沒有。

他依舊感到無力，心里積壓著太多的情緒無法釋放。

還需要重重的一擊，才能讓他找到突破口。

快了。

米芊芊聽到這句話，心里卻得到絲毫的緩解。

她還記得和他的那個約定。

此時韓笙早已經得知了慕子深半途將孩子截走的消息。

他表面雖然沒有異樣，但是心里已經被熊熊烈火燃燒起來。

慕子深，欺人太甚。

偏偏他還不能將他怎樣。

很快，平靜的表情漸漸染上了一絲冷厲，他掏出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

米芊芊手機響起的時候，慕子深才剛離開。

她沒有猶豫，接通了電話。

直接了當問道，“什么事？”

那邊韓笙倒是比她有耐心，“你真想回到他身邊？”

他的話讓她一楞，沉默了。

“你忘了五年前他是怎么對你的？你失去了一切。”

“韓笙，這招不管用。”米芊芊冷靜開口，垂在身側的手卻忍不住掐緊。

她一點兒都不想回憶以前的事，不重要。

對現在的她來說，不重要。

她將通話掐斷，倚在門上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直到小奕走到了她身前，擔憂地看著她，“媽咪，你怎么了？”

米芊芊聽到稚嫩的聲音，眼眸動了一下，嘴角溢出一個笑，帶離了話題，“小爾呢？怎么不跟他一起玩？”

“媽咪，你又想扯開話題。”小奕有些無奈地開口，小大人一般將雙手背到了身后，再次用嚴肅的目光看著她。

“人小鬼大。”米芊芊彎腰將他一把抱起，雖然有些吃力，但是卻緊緊摟著。

小奕摟著她的脖子，也不動了，免得給她增加負重。

他伸手貼在她臉頰上，溫軟舒服。

“媽咪，瘦了。”

“小家伙……”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聲音有些哽咽，“媽咪這是苗條，別人想要還不一定能可以呢。”

“胡說，媽咪還說我和小爾要吃胖點才好呢。”小奕一本正經說著。

米芊芊一時語塞，這小家伙越來越能說了。

她妥協道，“好，小奕說得對，媽咪以后多吃飯，行不行？”

小奕的嚴肅臉這才微微換上了一個笑，“好。”

是夜，米芊芊看著孩子睡過去后，才疲憊地回到房間。

本以為能過一個平靜的夜，想來是她奢想了。

手機里一個視頻竄了出來，應該是從某個監控里截取下來的，模糊不清，而且也沒有聲音。

畫面上有昏黃的路燈，空蕩蕩的街景。

那道纖細的身影很快出現在屏幕上，看不清表情，但是卻依舊看出了她衣著不整的狼狽不堪和茫然無措。

撲上來的男人，她的反抗，漸漸蔓延的血色……

米芊芊將手機扔掉，幾乎是狠狠砸到了墻壁上，最后整個人蜷縮到了床上。

頭痛欲裂。

心里曾經生出一個念頭，慕子深不知道她手受過傷的事，當年那件事是不是也跟他無關？

就算是有關，她又能怎樣？他恨她啊。

他想要報復她，這是人之常情。

她只是，只是忍不住傷心，因為慕家，還有他，在她的生命里曾是濃墨重彩的一筆，不可取代的一部分。

她傷心，是因為她失去了這些。

至于恨，五年前的她還分不清什么樣的情緒是恨。

因為這個視頻，米芊芊整個人身上好像籠罩著一層灰霾之氣，頗為頹靡。

落在地上的手機屏幕已經一片灰暗。

久久酒吧，就像它的名字那樣，將近十年了依舊佇立在最繁華的街道上。

vip包廂里，每個角落上都掛著氣球，粉嫩的顏色和包廂暗沉奢華的色彩有些不搭。

阮擎顯然還沒有適應這么安靜的生日慶祝方式，有些蔫蔫地靠在沙發上。

但是安玉恒嘴角卻始終噙著笑，看著方媛媛小心翼翼在三層蛋糕上點上蠟燭。

視線透過火光落在對面嚴肅的男人臉上，她忍不住笑彎了眼。

她本來還以為深哥哥不過來了，沒想到他還是出現了！

點完蠟燭，方媛媛笑得開懷，“我們一起唱生日歌？”

阮擎嘴角微微抽搐，在他看來，這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

慕凡直接靠在沙發上裝死。

安玉恒是壽星，此時目光飽含趣味掃過兩個男人，好像等著看他們出丑一樣。

“兄弟的心意，你知道就好，生日快樂。”阮擎拍拍心口，愣是不開口唱歌。

慕子深心情看起來還行，起碼臉上雖然冷冰冰，黑眸卻熠熠生輝。

要他開尊口唱生日歌，想都別想了。

方媛媛輕輕哼完一首歌，卻讓安玉恒閉眼許愿。

阮擎還想調笑一番來著，安玉恒卻沒有絲毫扭捏，極其配合方媛媛，閉眼睜眼，吹蠟燭。

一個大男人，這套動作做起來，阮擎竟然找不到可以當笑料的點。

好吧，主要看氣質。

火光搖晃幾下，滅掉。

慕子深眼里那朦朧的火光也瞬間褪去。

女孩子家，就喜歡這樣的小溫馨吧，她也是呢……

安玉恒注意到身邊男人的異樣，看了過來，也有些恍惚。

五年前，源城里還有一個小小的酒吧，很安靜，但是酒吧里該有設備都齊全了。

那是阿深為一個女孩精心打造的。也幾乎成了他們幾個的秘密基地。

也是這樣的場景，過生日的是阿深，唱歌的是米芊芊。

那是大概是阿深最安靜的一次生日，也是最難忘的。

生日必不可少的是酒，很快包廂里蛋糕甜膩的香味就被酒香所替代。

“你們這群酒鬼！”方媛媛嘟囔了一句，倒在了安玉恒和慕子深中間。

她也喝了不少，此時還掙扎著想要翻身到慕子深那邊。

“深哥哥……”

慕子深眼眸里一片清明，此時借著動作，稍稍躲開了她的身體。

一旁的安玉恒看得清楚，眸色也暗了下來。

方媛媛第一下沒撲到人，又搖晃著直起腰，向慕子深張開了雙手，“深哥哥，你不要躲我！”

這回慕子深沒有躲開，而是將她穩住，離自己隔著一段距離，輕開口道，“醉了，回去休息。”

方媛媛癡癡看著他湛黑的眸子，就算是這樣疏遠沒有感情的話，她聽著也心安。

他本就是矜貴自持的人，好像跟誰都走不到一塊兒，跟整個世界都有隔閡。

可是……在米芊芊面前不是！

那時候的他是有情緒的！

方媛媛心里開始蔓延著一股悲涼，維持著這個姿勢，定定看著他，“深哥哥，我沒醉，我知道的事情很多，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最后一個字落下，包廂里頓時安靜了下來。

米芊芊出現以前，他們絲毫不會懷疑，慕子深會娶了方媛媛。

可是現在……

方媛媛沒有得到回答，因為慕子深轉了話題，“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方媛媛絲毫沒注意到安玉恒臉色微變，繼續開口，“深哥哥，你怎么可以跟她有……”

幾乎是同一時刻，安玉恒忽然伸手將方媛媛扯了過去，下一刻便低頭含住了她的唇。

別說慕凡和阮擎，就連慕子深也微楞了一下。

“啪！”方媛媛腦中酒意瞬間褪去，清醒過來后第一反應就是在安玉恒臉上留下了一巴掌。

她愣愣看著他發紅的臉，又轉眸去看慕子深，他臉上的表情依舊是淡漠的。

“混蛋！”她低低喊出一句，倏然起身跑了出去。

“阿恒，你傻了？”阮擎不可置信看著他。

慕凡依舊瞇著眼看好戲，“事實證明，酒后容易亂性。”

安玉恒卻好像沒聽到一樣，睨了一眼慕子深，站了起來，“散了吧。”

“等一下。”慕子深卻將他叫住，緩緩從沙發上站起。

兩個男人目光對上時，隱隱有火光迸發。

“我要和媛媛結婚。”慕子深說。

除了他自己，所有人都震驚了。

安玉恒面色陰沉了下來，萬萬沒有想到他會這么說。

“為什么？小舅舅。”慕凡問出了所有人的心里的問題。

“時候到了。”這是慕子深給出的答案。

安玉恒拳頭握緊又松開，最后只是道，“好。”

本來想要追出去的腳步，也不再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