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生病了。”那個書靈把小西整個兒給兜起來,身上沒了力氣就只能軟塌塌地由著他抱,臉擦到他手腕時發出滿意的哼哼聲,耳朵里已經是聽不清他在說什么。
小西只覺得自己像是天暖和時寺門前的雪,寒津津的一片,又很快要在陽光下徹底融化開。
模模糊糊的,小西大概是被放在了哪里的床上,這人還在她的額上敷上了一塊包著雪團的手帕,甚至恍惚覺得有人把小西整個兒給拎起來,捏開嘴給灌了一碗藥。
小西一邊疑心著自己還沒化成人形能不能用人類的藥,一邊又疑心若是給我用了獸類用的藥是不是也不對。
腦袋本就迷糊混沌的一片,又被這種問題搞得頭大,連掙扎都沒有掙扎半下便由著對方灌了下來。
第一口下去,小西就從尾巴開始整個貓就清醒了。
這個味道實在是苦,實在是太苦了。
小西拼命的用自己的前爪扒拉著碗,試圖抗拒一下,下一秒就被拉進了一個冰雪和藥味混雜的懷抱,就連兩只爪子也被牢牢地按住。
這個人的聲音卻是極其溫柔的,他咬著貓兒的耳朵哄著它,聲音酥酥軟軟的像是要潑到人的心里去:“別動了,乖乖吃藥”。
腦袋里一灘漿糊就在動作上也沒有,很干凈利落,只是灌進嘴巴里的苦味兒,實在是讓人無法下咽。
好在這個男人還沒有殘忍到底,在把藥灌下去之后給小西的嘴巴里塞了兩顆糖。
撲棱撲棱自己的耳朵,眼前似乎有閃爍的燭火和拉起的帷幔,窗外融化的水滴滴落在地板上有節奏地敲響,不知道是窗外還是面前的白梅香,還夾雜了從大殿傳到這里的檀香,不再那么嗆鼻,隱隱綽綽繪出一派讓人放松的安寧。
小西一頭扎在被窩里,沉沉的睡了過去,翻身的時候,還能隱隱的聽到旁邊有一道極其熟悉的聲音在說話。
這迷迷糊糊之中還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夢,夢里似乎是置身于一個十分強大的王朝,或是萬民來朝又或戰火四起。
小西看到了歌舞升平的京都也看到了處處動蕩的戰地,那些孔武有力的男兒吹響了戰爭的號角,一群又一群的沖向了未知的殺伐。
當刀劍劃破人的胸膛之后,流得滿地的血液就像是河道上的水,小西甚至還在這個空閑時間,用那些血液當成鏡子照了照,水面上根本看不出任何有自己存在的痕跡。
可是人死之后,一切都不會結束的,這些已經死去的戰士的靈魂四處飄蕩,白天的時候在烈日下苦苦掙扎,所有被傷害的傷口都要潰爛,晚上的時候懵懵懂懂,重復著生前一次又一次的殺伐。
沒意思,果真無聊透了。
小西心里想著,之前從那些人的靈魄里像是鉆出了什么張牙舞爪的野獸,那野獸凝結成為了實體,看不見他的臉,只有那一起煙霧一樣的黑袍遮蓋住了所有的面容。
他只是一個擁有著人形的怪物,可慢慢地居然還模仿人類生出了胳膊和腿兒,他們雙眼空洞洞的,沒有眼珠,整個面部是一片平滑,沒有鼻子,也沒有嘴巴。
所以他不會說話,只能孤單又無助的四處游走,走過這些戰爭遍地尸體的地方來到了許多百姓的小城鎮。
這個人只是流浪,偶爾會像是一只野狗,靠近某個人嗅一嗅,像是在找這個人身上有沒有自己想要的味道,若是滿意,就用自己的兩個胳膊掏開對方的胸膛,從他的胸膛里取出那一只縮成一團的小怪物,再從自己的下頜方露出一張擁有鋒利牙齒的嘴巴,像嚼蘿卜似的咔哧咔哧把那小怪物給咽下去。
然后再次回歸成沒有五官的模樣,只使勁的瞪著自己圓滾滾的兩個眼珠子架子。
這個怪物看起來一點都不同尋常,可是小西就是對這東西害怕不起來,她只是亦步亦趨的跟著,看著那怪物來到了國都。
身體突然震出來了一個發抖,小西這場夢境的最后那一幕看到了一個和尚,那和尚的眼神穿過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海,毫無阻礙的沖著那怪物看。
而那和尚正是國師解的臉。
再次醒來的時候,整只貓都出了一頭的汗,全身上下所有的毛都像是被水給打濕了一般,小西困倦又無力的點了點頭,也沒有那個心思為自己舔毛。
頭腦已經清明了很多,可是這身上還是一副軟趴趴,沒有力量的樣子,那書靈趴在一旁看了一會兒,十分嫌棄的撇了撇嘴,抓起這只橘貓的后頸皮丟入了自己早早就準備好的一個浴桶里。
這浴桶倒是方方正正,像是給人用的,上面漂浮著一層不知名的藥材,入鼻確實不太難聞的藥香,甚至水面上還漂浮著兩三片玫瑰花瓣兒。
小西嗷的一下掙扎著向外跑,身為貓是最怕水的,這是一種本能,更是一種天性。
書靈將那貓咪的頭重新按到水桶里,又從一旁取出了一條手帕,任由小西在水桶里沉沉浮浮,自己則專心致志的揪住貓的后頸皮給貓洗澡。
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能力,小西使勁的掙扎了一下,突然感覺到水面在迅速的向下降。
其實也不是水面的向下降,而是自己在慢慢的升起來,很快兩個人便在浴桶里大眼瞪小眼。
“你,聽我的解釋。”小西磕磕巴巴的說道:“這是個誤會。”
看著對方深邃的眼神,小西突然詞窮,這種情況怎么搞?我其實一直都明白你說的話,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在這種情況下突然變成人了?
那書靈突然悠悠然地嘆了一口氣,耳朵尖快速的發紅,原本扒著浴桶的手也開始變得像滴血一樣紅,原本潔白如玉的臉更是慢慢的紅成了一顆燃燒的煤炭。
很快那書靈便迅速的反應過來,向后退了狠狠一大步,將自己穿著的外袍飛快地脫下來,往小西的頭上扔過去。
“你,你,你!你給我穿,穿好衣服再出來!”
書靈一邊說,一邊飛快地跑到門外,從外面將門整個關住,頗有一些慌亂的手忙腳亂的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