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我沒有親眼看到。
不過,從白小雪的身體渾身是血,廝殺到要相互搶身體,連陰靈都要不死不休的程度,就可以知道這其中慘烈。
我相信她已經(jīng)沒人任何底牌。
白小雪這一次借殼抽身,用死了一次的代價,才能把她算計了一場,被捅了一刀,這一具重傷瀕死的身體已經(jīng)無力回天。
她是陰險狡詐,設局縝密。
可是,白小雪也付出了可怕代價。
白小雪平靜的蹲下,輕輕對文瑩說:“那一代謝必安,違法祖訓,一來,他不收千兩黃金,竟替一小小飛蟲投胎,二來,他在早年接下一投胎生意,不履行承諾替人投胎之事,言而無信,反而違約替一飛蟲做下生意。”
白小雪平靜的看著她,“這兩大違規(guī),太損陰德,讓他死后,魂飛魄散,連陰靈都沒有留下一縷痕跡......他為你落到如此境地,你這飛蟲,你這螻蟻,這一世就那么活的嗎?你如此,對得起他嗎?”
我看向白小雪。
從之前肚臍連人,還有一口就猜到是投胎轉世的嬰兒,就覺得她對謝必安太過了解,誰知道似乎連那文瑩投胎的來歷都知道。
嗚嗚嗚嗚!
文瑩輕聲抽泣著,也像是感慨,低吟喃喃說:“我也想認真的活,我也想努力,可是.....”
她徒然之間,陷入沉默中。
“我本是山中一蠱婆養(yǎng)的螢蠅,尾部半夜生輝,是為螢火,養(yǎng)與照明之用,機緣巧合,才能開竅,似人類三四歲的智商.....偶遇一年輕道人謝必安,青燈常伴,作為飛螢伺候左右。”
文瑩說那是一個文縐縐的儒雅青衣道人,喜歡背著書簍,遍地周游山林,吟詩念詞,被她所遇。
飛蟲環(huán)繞身邊,日積月累,竟然也學會了一些詩詞,本是一蠱婆養(yǎng)的蠱蟲,漸漸聽著,也再次開竅了幾歲。
一夜,謝必安大婚,紅燈大帳。
文瑩環(huán)繞他身邊飛舞,輕快活潑的問:道士也要結婚嗎?你喜歡那女人?
謝必安胸口掛著大紅繡球,告訴她:
結婚只是為了有后代,人生中遇到一個喜歡的人不容易,那個女人他也并不喜歡.....但先祖有遺訓:必有子嗣,必有下代謝必安。
結婚,是家訓。
她不解,作為一只小孩智慧的蠱蟲,還是繼續(xù)陪著謝必安,還在牙牙學語的狀態(tài),只有三四歲智商,跟著謝必安與自己的妻子游遍山水,默默環(huán)繞飛行,青燈常伴,偶爾落在他的書上,為他照明。
這一日,謝必安忽然單手拖著她問,“飛蟲,你有什么愿望?”
她落在他的肩頭,“我想做人,生不為人,小女子不才,未能長成公子心系的樣子。”
“你想做人嗎?”
謝必安看著飛蟲嘆氣,應了她的愿望。
文瑩說到這里,眼淚橫流,大聲抽泣的低吼道:“可我想不到啊,做一個人那么的難!!我跟著謝必安多年,見過無數(shù)沉浮,踏遍大山河流,見過太多生離死別,可一輪到我,我仍舊......學不會做人。”
我問:那徐奕裕.....
她喃喃低語:“生得像他。”
我渾身狠狠一震,如篩糠一樣抖起來。
僅僅只是因為生得像他,就喜歡瘋狂上了徐奕裕,甚至舍棄了一切,哪怕知道人已死,也為了搶徐奕裕的身體,哪怕知道白小雪可能會算計她,也不顧一切,如飛蛾撲火。
我心中忽然五味夾雜。
文瑩,是惡毒無比。
她被那般的霸凌對待,臨死前,才選擇反抗,不想死才設計搶奪無辜善良的袁顏宴身體,取而代之。
被逼急了,才選擇復仇,搞死那些女人,并且設下如此扭曲的局來追求徐奕裕,其實她就是徹底覺悟了,這一世她不想死,想活成一個人樣,她想活得幸福......不辜負謝必安的沉重付出。
可是....
有些人就不能讓她安安穩(wěn)穩(wěn)的活著。
如果沒有那些欺辱貼眼睛的事情,或許就沒有眼前的一連串悲劇。
“可惜啊,生而為人,小女子不才,這一世......也未能活成公子想要的樣子。”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忽然微笑了。
她倒在血泊中看著天花板,用手摸到徐奕裕的臉,仿佛讓她想起了那個一襲青衣,風塵仆仆的儒雅年輕道人。
我沉默。
再看她,已經(jīng)緩緩閉上眼簾....倒在血泊中去了。
文瑩安靜的躺在猩紅血泊中,空中有一點點熒光從她身上騰起,像是一顆顆螢火,唯美徇爛,那是她消散的陰靈。
白小雪眼簾低垂,看著她:
“她與世無爭,想好好努力過完作為人的一輩子,可惜有些人,就愛憑添是非....飛蟲苦修一世,央求謝必安,才換來來生做人的資格,享一世榮華,而一些人生而為人,自然不知道其中可貴。”
白小雪蹲下,輕輕的撫摸下她的眼簾,喃喃說:“春生秋落,腐草為螢.....你該安息了,去吧去吧。”
我長嘆一口氣。
千辛萬苦的來到今世,活一世人生,只為想替謝必安為自己的付出,活一個圓滿,今世不負謝必安,明明想那么努力的活著,卻要被那群女人針對....
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
“唉!唉!”我連連嘆氣,平靜的看著徐奕裕的尸骸,忽然去客廳拿起抹布和水桶,清掃血液,準備毀尸滅跡。
“飛螢撲火,哪怕是飛蟲也有向往美好未來的資格。”
我一邊抹布用擦著地面的血跡,一邊感慨,拔出剛剛插在胸口的水果刀。
我心中還是嘆息不止,我仍舊想起那個胸口瘋狂涌出蒼蠅的惡心女人,她的努力,她對幸福的追逐,所帶給我的劇烈震撼。
哪怕無數(shù)年后,那兩句話仍在腦海之中縈繞:
“我想做人,小女子不才,生不為人,未能長成公子心系的樣子。”
.....
“可惜啊,小女子不才,生而為人,這一世......也未能活成公子想要的樣子。”
.....
我清掃著房間里的遺骸與血跡。
這是文瑩的故事....
一只飛蟲與年輕道人的約定,他們一同走遍大好江山,青澀情愫從未說出口,卻相互了然于心.。
我哪怕做了那么多單生意,還是不懂人心二字,或許一只飛螢,都能比我活得更加明白吧。
.......
在我清掃完血跡之后,我看著尸體,問白小雪怎么辦。
“沉浮于世,才知人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白小雪平靜的站起身來。
她面容有些清冽,也有些復雜嘆息,歪歪扭扭的站起身來,到旁邊拿出U盤,還有一張遺囑。
“人死了,死在我的屋里,事情是有些復雜,不過處理一下,就是自殺了。”白小雪說:“現(xiàn)在可不是古代官府,咱們陰人沒有那么好糊弄他們,還好我之前早就有準備,給我自己錄像了遺囑視頻,以防不測。”
我看著白小雪。
想不到她早就有準備,也就是說,她早就有打算和計劃,拋棄徐奕裕的身體,讓他自殺,回到她自己身上.....
而眼前,只不過是提前而已。
我并沒有多問白小雪,她不說就不說,如果要害我,早就有無數(shù)的機會,更何況剛剛還為了救我,讓我離開,和文瑩鬧得那么慘烈。
想不到后事那么容易就解決了,而另外一邊教學樓袁顏宴的尸體,無非就是文瑩詛咒,畢竟已經(jīng)死了四個舍友,她也被搞死,還是蒼蠅弄死的,自然查不到我們身上,再加上認識張爺和某警花,算是黑白兩道勉強認識人。
我嚅囁了一下嘴唇,看著白小雪說:“你現(xiàn)在換回了身體,你的壽命,應該不止七八年了吧?”
白小雪搖了搖頭,說:“奪魂不可逆,一旦離開了自己的身體,我現(xiàn)在哪怕回到了我自己身體,仍舊魂體不合,相當于換了一個更適合我的新身體罷了,壽命,該是如此還是如此。”
我僵硬了一下,的確奪魂術陰險惡毒,太損陰德,哪有那么好挽回壽命。
白小雪繼續(xù)說:“天太晚了,你就別回去了,直接在我這里睡一覺吧,等明天再回去。”
我看看時間,的確是凌晨一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