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離沒心思探究這些人來干嘛，本來想回房間看看書睡大覺的，但是蔣老太眼尖得很，一抬頭就看到她站在樓道上，她立刻當著大家的面對她招招手：“外甥媳婦兒，下來，家里有客人來了，招待一下。”

她這一嗓子把幾個客人的視線全都招過來了，宋小離頂著這么多人的目光，老太太又用一句“外甥媳婦兒”點明了她的身份，她也不好貿然縮回去當沒聽見，否則丟的就是顧景琛的臉，她只好硬著頭皮下樓。

她一下樓，蔣老太就把她拉到跟前，笑著對那些人介紹：“你們看，這是景琛的妻子，她叫小離，小離，跟大家打個招呼。”

宋小離臉色僵硬：“hi。”

“我們小離可厲害了，一年前給景琛添了個兒子……對了，小白呢？”

“在樓上，已經睡了。”宋小離隨口扯了個謊。

“怎么這么早就睡了？”蔣老太顯然不相信：“下午睡了那么長時間，現在又這么早睡，可別是生病了。”

“沒有，他平時就是這個作息。”

“是嗎？”蔣老太狐疑道。

旁邊的顧景琛開口替她解圍：“是，小白還小，睡覺時間長一些，現在是在睡覺。”

老太太這才作罷，對宋小離說：“那你去廚房洗點水果過來，對了，我從藥廬那邊帶了西湖龍井過來，是今年第一批新茶，你給大家泡上來。”

被當成傭人使喚的宋小離忍氣吞聲的去廚房了，臨走前她還看了顧景琛一眼，后者一臉淡定，壓根就沒有要給她說話的意思。

她忍！

在廚房忙活了將近半個小時，宋小離又是燒水又是洗杯子又是切水果的，忙出一身汗，這才在傭人的幫助下把茶和水果送到客廳，把東西放下，宋小離就想上樓，但是蔣老太見狀立刻叫住她：“小離，你這禮儀可不得了，茶不送到客人手中，這算哪門子的奉茶？”

宋小離：“……”

她忍著沒法做，開始挨個兒給幾個客人上茶。

連續上了四杯茶，在端起最后一碗，要送到那位年輕女孩手中時，宋小離抬頭看了她一眼，恰巧對方也在看她，四目相對，宋小離手一顫，滾燙的茶水立刻澆在對方裙子上，燙得她猛地跳起來大聲尖叫。

宋小離有些怔愣的看著尖叫不已的女人，幾秒鐘后才在蔣老太的呵斥聲中，嘴角慢慢勾起一道詭異的弧度。

這女人叫周寒，她記得她。

四年前，她剛進顧園的時候，周寒跟著她媽媽受邀參加童聆容的茶宴，在茶宴上用贈送耳環，強行給她穿耳洞的方式羞辱她……當時被強行穿透耳垂的疼痛感她到現在還記得，后來因為發炎，她食欲不振了好幾天。

沒想到今天能在這里見到她。

蔣老太的怒斥聲在耳邊響起，宋小離回過神，旁邊的女孩拿了紙巾給周寒擦身上的茶水，雖然處理得很及時，但周寒腿上還是燙紅了一片。

周寒疼得眼淚都出來了，梨花帶雨的時不時看一眼顧景琛和蔣老太，那眼神明顯是希望兩人可以來點實際行動，比如懲罰宋小離的粗心大意。

但顧景琛顯然沒打算插手這件事，倒是蔣老太，聲色俱厲的看著宋小離：“你怎么回事？奉個茶也能弄成這個樣子……小寒，你沒事吧？要去醫院看看嗎？”

周寒搖搖頭：“沒事，只是有點脫皮了，等會兒拿藥膏擦一擦就沒事了，我想顧太太也不是有意的……”

“我確實不是有意的。”宋小離沖她笑了笑，笑容毫無悔意：“抱歉啦，周小姐。”

這話一出口，蔣老太立刻敏捷的反應過來：“你認識小寒？”

周寒馬上接過話：“四年前我和我媽媽經常來顧園參加宴會，和顧太太還是在一次宴會上認識的，當時我送了她一副耳環，不過她好像不太喜歡……”

她話沒說完，但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在暗示，宋小離對她不滿已久，今天潑她一身茶是蓄意為之。

“沒有啊，我很喜歡，耳環到現在還在樓上的首飾盒里放著呢。”宋小離對她笑得無比燦爛：“說起來還多虧了周小姐，我從小就怕疼，所以一直不敢打耳洞，那次周小姐送給我一副珍珠耳環，還當著一群客人的面徒手在沒有任何消毒設備的情況下給我穿了耳洞，雖然后來只是發了幾天炎，但好歹算是有耳洞了周小姐，真是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我想找借口讓景琛給我買耳環都不行。”

一番話說得在場的人表情都無比詭異，連蔣老太都沉默了。

其實剛才那一下宋小離真的不是故意潑在周寒身上，只是突然見到那張臉，她太驚訝一時失手而已，但周寒有意想要把戰火往她身上引，她從來就不是怕事的人，索性順桿爬，看看往事抖出來，誰更理虧一點。

周寒見氣氛消沉下來，立刻有些緊張了，她連忙說：“我當時只是覺得耳環特別適合宋小姐……”

“所以我說，謝謝你。”宋小離故意咬重了后面三個字：“我這人記性不太好，還有輕微的臉盲癥，不重要的人幾天就能忘記，但因為這件事，到現在我都記得周小姐，說起來，周小姐，這是我們的緣分，不是么？”

周寒：“……”

蔣老太這時開口了，聲音帶了幾分不高興：“周寒，你這事可做得不地道。”

周寒臉色劇變，頓時不敢哭了。

“你是醫學生，在沒有消毒的前提下不能打耳洞，這是常識，你不懂嗎？”

周寒無措的看著她：“老師，我……”

“萬一弄成破傷風，這個責任你擔得起嗎？”

“我……對不起。”周寒面無人色。

“你不應該跟我道歉，你應該跟小離道歉。”蔣老太嚴肅的說。

周寒咬著下唇，好一會兒才扭頭看向宋小離，不情不愿的說：“顧太太，對不起。”

宋小離有些驚訝，本來以為這些人就是蔣老太帶過來膈應她的，所以她才會一點情面都不留的懟周寒，但沒想到在這件事上老太太居然公正嚴明，這讓她有些反應不過來。

周寒道了歉，宋小離卻沒反應，蔣老太提醒道：“小離，得饒人處且饒人，周寒已經道歉了，你就原諒她吧。”